妖

　　我是一只妖。

　　一只与众不同的妖。

　　我在人间长大，虽然我从小就知道我自己的身份，但是我在成年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族人，所以我对于我身份的真实性还有过一段时间的怀疑。

　　不，我的上述说法有所偏差。在人间，我是有一个监护人的，伪装身份是我的母亲，实际上，她是我的师傅，她也是一只妖，她的本体是一只狐狸，我见过她的尾巴，于是也就相信她是妖，自然，我也是妖。

　　在我懂事的时候，她就告诉我，我是一只妖，但是我生活的世界是人间，所以我必须隐藏我的身份，不然我就会变得很危险。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妖要怕人，我身边的人类对我都很和善，而且，妖是有特异功能的，我很厉害，为什么要害怕人，我不明白。

　　我问过我的师傅，我还问过为什么人间那么危险我们还要待在人间不回妖界，前者师傅回答得很模糊，反正大概意思就是，人类对于他们未知事物的恐惧可能会给我和我的族人带来灭顶之灾。但是对于我的后一个问题，师傅讳莫如深。

　　好的吧，我问不出答案，也没有关系，在人间，我过得与常人无异，其实答案也并不重要。

　　师傅对于我的从善如流很满意，也很内疚。从她烧更多的好吃的和更加勤奋地教我内功可以看出，对，我在修炼。

　　我看过人间的许多玄幻故事，里面的妖实在是假，俗，丢份！哪有动不动就吃人的，哪有动不动就吸人精气的，哪有动不动就勾引男人的！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前面说过，师傅本体是一只狐狸，可我从来没见过她勾引男人，她大夏天穿的我都怕她捂出痱子。

　　我们妖的修炼是靠吸食天地日月的精华，我们能胡作非为的其实很少。

　　妖要有妖的格调！

　　我一直没心没肺得活到了十八岁。

　　在成年的那一天，我开心地等待着师傅的礼物，而等来的却是师傅和两个陌生的人，不，妖。

　　师傅在我成年的那一天带我来到了妖界。我以为我会很开心，用人间的说法，那是我的族人，和我一样是妖的亲人。

　　可是我没有，在见面的时候，只有满满的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寒暄，也许他们并不适应人间的方式。而他们，我的同类，也只是冷冷地站在我的对面，冷冷地看着我。

　　妖界的长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手上的权杖一下一下把我震得脑袋发昏。

　　“知错了吗？”这是他的第一句话，对着我的师傅，平淡却掷地有声。

　　我张大了嘴，我居然看到我尊敬的师傅缓缓跪下，低着头，是伏低的姿势，但是没有开口认错。

　　“你居然带着幼小的妖王私自去往人间，如果不是妖王成年，天象有变……”长老古老腐朽的声音嘶哑低沉。

　　我……我如果没有听错的话，我……我是……妖王？

　　开什么玩笑？我不是质疑我妖王的身份，我的本体是一只老虎，对，没错，就是那种长得很可爱的吊睛白额虎。我只是预想到如果成为妖王我要承担的责任和期望……

　　师傅被关进了牢里，我对地形和牢的地理位置不是很熟悉，所以我并不敢轻举妄动。我假装随遇而安地听从了长老的安排。

　　前面的一些试炼我勉强通过，可是最后一项……

　　他们要我杀人！

　　他们说，我在人间待的太久，沾染了太多人性，那是妖界不能容忍的！

　　妖界不能容忍是他们无法容忍吧！
　　用一个无辜的生命来激发出我所谓的妖性何其可笑！

　　他们拎着一个襁褓，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他们就像提溜一袋垃圾一样丢到我面前，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他们就要再去找一个孩子了。

　　对于我来说，人类与妖类并无差别，我从小在人间长大，人对于我来说，也是同伴。明明我们并不需要靠人命来修炼，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无用功，来激发出我的妖性，我是妖，这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呢？

　　我拒绝杀人，我也拒绝他们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不杀人就是犯罪，就是叛族，就要被天打雷劈。

　　我离开了妖界，带着我的师傅，我有着妖王的身份，也有着妖王的能力。

　　师傅看得很开，她已经离开过一次，不在乎离开第二次，但是在离开之前，她问我要不要再想一想。

　　我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再想的，我不是非要做妖王不可，又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妖界的那帮一定要我杀了人才肯承认我？

　　我的疑问脱口而出，师傅却沉默了很久。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昭阳，你可能不知道，每一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恐惧，妖也一样。你不一样，你活得太明白，太洒脱，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像太阳一样，容易照到别人内心的阴影，他们因为恐惧所以想用阴暗来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一样有污点，一样问心有愧，他们就会安心。”

　　人类对于和自己不同的人有着本能的排斥，特别是比自己好的人，他们本能地想要把那些人拉下污水，妖也一样。

　　我想了想，笑了，所以，其实妖和人没有什么两样嘛！

　　我其实就是人啊！

　　一个平平凡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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