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嗅蔷薇

　　八月底的云城奇了怪了，早上小风刮的人直打哆嗦，中午太阳高挂能热到人脱衣服都来不及。
　　独自一人逛了一早上的程夏禾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穿过热闹的街头，买了根冰淇淋尝着。

　　好吃。
　　真甜。

　　桃子最终还是放了她鸽子，没来云城。在这没有任何朋友的程夏禾只好一个人逛街，但还算好，七七八八买齐了不少。

　　她咔嚓拍了照发给老家的闺蜜：“小篮子，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三十秒不到，林筱蓝回了五个感叹号：“！！！！！”
　　程夏禾：“我怎么觉得这些一点也不好看？”
　　林筱蓝：“程夏禾，你哪门子神经错乱了，你买这些干什么？”
　　远在数百公里外的林筱蓝躲在桌子底下看照片看的面红耳赤，这都是些……什么啊。

　　程夏禾没觉得有什么，她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晃晃悠悠到了一处窄小的巷子口，左肩挂满了购物袋，左手噼里啪啦按着屏幕打字，右手胳膊上勾着一个，手中握着冰淇淋。
　　身边嘈杂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她像没听到似的，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回信息：“我认识了个黑老大，黑老大跟我说止维哥哥就爱这口，男人就爱性感的女人。”

　　她这边专心致志发着消息，旁若无人的从一群人中心穿过。
　　旁边女人尖细的声音听不见，男人的怒吼听不见，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听不见，小巷这几户住家啪啪啪关窗的声音听不见，程夏禾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堂而皇之从他们面前飘过，头都不抬一下。

　　忽然，被几个男人围住的女人提高嗓门道：“——是她！就是她！她是我家保姆的女儿，我的钱全在她那！你们看，她手里拎着的袋子都是我买的东西！”

　　程夏禾还在激情打字：“有个女人还要和我比武招亲，我……”手机就被抢了。

　　她站定，回头。
　　看着身后比她壮出一头猪的男人，没忘继续舔着冰淇淋，伸手说：“我还没发完呢，手机拿来。”

　　男人冷笑一声，把手机揣进自己口袋，伸手就来抢程夏禾的包。
　　程夏禾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干嘛？”
　　男人指了指后头：“看不出来？抢劫呢。那娘们儿说钱都在你这，她那没有，你总得有吧。”

　　“抢劫？”稀奇，这年头还能看见抢劫犯，确定不是脑子里有坨懒羊羊？

　　程夏禾这才想起来看看男人身后瑟瑟发抖的女人。
　　她收回视线：“你抢她就抢她啊，我没钱，我早上花完了。”

　　“少他妈给老子废话，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这人一看就是混了许多年的老油头，程夏禾想了想，今儿特乖的将手里的袋子全部递了过去。没动手，一根指头都没动。

　　“你要啊，那我给你。”

　　头一次见到这么配合的被抢劫者，几个男人都懵了，哼了一声一把将袋子连包全部夺过去。
　　趁着几人没注意，后头女人马不停蹄的逃走，鞋都跑掉一只。程夏禾扫了一眼，见这几个男人接过袋子，打开包，她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用手里仅有的一张纸擦了擦嘴。

　　腮帮被塞得鼓鼓囊囊，嫩白的脸颊随着咀嚼的动作时不时的鼓出小包。
　　她哈了几口气，又赶紧给自己扇风。
　　话都说不清，“冰shi了。”

　　“你他妈玩儿老子呢，钱包呢？”男人原本凶神恶煞，后来看见另外几个包里的东西，话都没想起来继续吼了。
　　程夏禾见这个男人盯着袋子里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一眨不眨，程夏禾恍然大悟。
　　她指着袋子道：“原来你有这个癖好啊。”

　　男人：啥玩意？

　　她主动开始介绍：“这些都是我上网搜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用，你要喜欢就给你，这个是波波小姐。”她看了眼男人的胸，说，“你穿，A应该可以有。”
　　“这是丝袜，渔网肉色黑丝我全拿了，哦，还有日式可爱蝴蝶结的，这个是半筒袜。”
　　“高跟鞋……你好像穿小了。”

　　眼见着面前男人的脸越来越黑，他弟兄们的神色越来越惊奇，程夏禾头也没抬，专心介绍。

　　终于，男人受不了了。

　　“你他妈耍我？老子要的是钱，要你这些破玩意儿吃屎吗？”男人一把将程夏禾抵到后面那扇枣红色的木门上，右手已经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刀。
　　没想到眼前的小女生竟然意外的笑了出来。

　　男人真是要疯：“你他妈笑什么笑。”他可是拿着刀的，真刀！能要了她命的刀！

　　程夏禾脖子被死死勒着，然而隐约勾起的嘴角却带着丝嘲弄的笑，尽管在这个男人面前又瘦又小，她却好像一点都不怕似的。
　　她耸了耸肩，道：“你要想吃屎，就去吃啊，跟我打什么招呼。”

　　要是遇到挣扎，尖叫，发疯的女人还好办了，偏偏这几个男人从小混到大就没遇到过这样的女的。

　　不哭不闹不吼不叫。

　　然而，越是这样一拳打进去销声匿迹的感觉最让人抓狂生气，男人直接暴躁，他哐当一声扔了刀，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上来。
　　“老子今天就他妈打女人了！”

　　程夏禾嘴角笑意渐渐收起，正要动，却见身旁忽的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咔嚓一声，啧，声音清脆。
　　紧接着就是杀猪般的惨叫和滚了满地的男人。

　　程夏禾侧头望着，眼前胳膊上的袖口卷了好几道，露出健康肤色与劲瘦的小臂。

　　她听见身后一声漫不经心的笑，离她很近，非常近，几乎就在头顶，又像在耳边。

　　那人笑着说：

　　“喂喂，不好意思，这个小姑娘，我罩了。”

　　.

　　她回头，看见枣红色木门已经大开，高大男人就站在她身后。一抬头就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颚线，总能凸显出男人硬朗的线条，嘴角轻微扬起的弧度不容忽视，这个人浑身都是阳刚气。

　　她看的呆了一瞬。

　　身后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垂眸看她，笑了。
　　“你最近在我面前出镜率很高啊？”

　　程夏禾一怔，匆忙收回视线。
　　“切，谁比谁高啊，狗皮膏药阴魂不散。”

　　身后人摇头。
　　“刚刚可是我救了你。”

　　“确定是救我？”程夏禾从地上滚着的男人口袋里掏出手机，擦了擦，指着正收拾那群人的狗腿子们，说，“黑老大，你这该叫黑吃黑吧。”

　　张止维笑了。
　　“来朋友家吃个饭都能遇着你，你在这晃什么，怎么不去找你的止维哥哥。”

　　后面二狗子王瀚程南他们差点没忍住噗出来。

　　张止维及时给了个眼刀让他们住了嘴。

　　程夏禾从地下捡起袋子，打开。“不是你说止维哥哥喜欢性感的女人，为了变性感，我来买东西啊。”

　　不好，要糟。这群狗崽子还在。
　　张止维还没来得及捂程夏禾的嘴，就听身后忽然一阵狂笑，程夏禾都被吓了一跳，怔愣的回头看抱成一团的几个男人。

　　“我忍不住了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他妈笑死，张止维喜欢性感的女人？？？？”
　　“人生第一奇闻异事：张止维喜欢女人了，还他妈是性感的女人。”

　　就数那三个笑的夸张，其他人顶多就是捂着嘴偷笑。
　　张止维脸一阵青一阵红，程夏禾一脸懵：“他们怎么笑成这样。”
　　她愠怒道：“不许笑，不许笑听到没有。止维哥哥喜欢女人怎么了，黑老大都跟我说了，止维哥哥喜欢又骚又性感的。还喜欢36D。”

　　张止维：我他妈什么时候说我喜欢36D了？

　　程夏禾还想说，然而那三个狗腿子已经气都快笑断了。怕笑出人命，张止维赶紧伸手捂住程夏禾的嘴：“走走，我送你回家。”
　　他扭头对兄弟们说，“地下几个，直接送去警察局。”

　　“哈哈哈好，哈哈哈哈……”

　　“……”给点面子好不好，能不能别笑了？

　　.

　　好歹今天黑老大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程夏禾从口袋里掏了根糖出来，看也不看的随手往后一丢：“给你。”
　　辛亏张止维反应快才没被砸到鼻子。

　　他皱眉看，多大人了还吃棒棒糖……他万分嫌弃的收进了口袋。

　　俩人快到门口了，天色不早，云彩边缘泛起了淡淡橙黄。
　　傍晚时分，但凡太阳落了地平面，温度总会降个几度。

　　程夏禾有一点好，她从不吝啬夸人。
　　毕竟内行，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今儿不错，还挺帅。”她一边走着一边冒了这么一句。
　　张止维正在看望着远处发呆，冷不防被这么一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练过的？”程夏禾问。

　　张止维饶有兴趣的抱着手走在她后面，反问：“你懂？”

　　程夏禾骄傲的回头一扬唇，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行家。”

　　哟。有点意思。
　　但张止维没当真。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行什么家。

　　程夏禾的购物袋几乎全挂在了张止维的肩上。张止维身高腿长，腰板挺的笔直，往那儿一站精神气十足。
　　他站在程夏禾家门口，将东西递给她：“以后跟朋友一起出去，别一个人，今天是遇见我，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我一个人足够了。”程夏禾接过东西，低头翻找着什么，“我打架可凶了。”

　　张止维靠着门，低头瞧她，“你还真敢说啊。”

　　程夏禾继续找东西，“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张止维：“你不怕你止维哥哥喜欢温柔贤淑的？”

　　程夏禾动作一顿，懵然抬头：“真的？”

　　她仿佛真信了，甚至苦恼的皱起眉头。

　　余晖已是一片橙，天色将晚时分，最后一点光落在她挺翘的鼻尖与暖绒的发梢上。她略有些天真与呆萌的模样闯入张止维的眼中。
　　他啧了一声，扭过头：“谁知道呢。”

　　程夏禾终于从袋子里面掏出一样东西，塞给张止维：“居然掉到最下面去了，呐，这个给你，我在云城没朋友，没人送，这是买东西的时候店家送我的，她以为我给姐姐买蜜月内衣，我不穿这个，你要有女朋友就给她吧，新的。”

　　程夏禾也没注意张止维的脸色，东西往他手里一扔就扭头走了，留下风中石化的人。

　　那一瞬间，张止维的内心什么词都蹦出来了。

　　“拜拜，今儿谢了啊。”程夏禾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纤细高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

　　夕阳残晖渐落，晚风萧瑟，只余军院门口寥落的身影，与他手中那条随风飘摇的——黑色蕾丝丁字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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