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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海浪起起落落，一层层地拍打着礁石，你就是海浪里的一点泡沫。”
“浪花会带着你去往你最想去的地方，你只需要任由自己随着海浪漂浮。”
“渐渐地……”
“你来到一扇门前，记忆的大门将在你面前打开……”
“5、4、3、2、1……”
白光闪过后，记忆的门打开。
她就在那里，脖子上围着一条毛茸茸的兔子围巾，靠在地铁门边上脸色泛白。
……
乔乔游移不定地看了眼站在她身旁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身型瘦削神情严肃，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老年人。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个老人总往她身上凑。
地铁上人多，本来就人挨着人，冬天|衣|服又厚实，乔乔一时弄不清是不是她太敏感了。
不论怎样，她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顶着好几个人的白眼，乔乔咬牙硬是向门边挪了几个位置，惹不起总躲得起。
可是乔乔太小瞧有些人的厚脸皮，那个老年人竟然跟着她过来了，又往她身上贴了贴。
乔乔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心里又慌又恶心。
她想叫，可那个人动作很隐晦，她不知道叫出来别人会不会相信自己。
毕竟对方是老年人，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她瞪了那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男人一眼，他却猥琐地笑了，身体更肆无忌惮地凑过来。
乔乔再也忍不下去了，心里一横：“干什么呢！一直往我身上蹭！离我远点！”
吼了那么一句乔乔心里尤不解气，上前一步狠狠踩了那个老家伙两脚。
她豁出去了！
“你……”老年人颤着手指着乔乔：“你这个女孩子怎么做人的？无缘无故踩我做什么？”
乔乔呛声道：“往我身上蹭的时候，你就该做好被人戳穿的准备！”
虽然心底隐隐有被反咬一口的预料，可是看那老人有恃无恐的样子，乔乔心里那股一直被她压着的火苗“腾”地烧起来了。
“都多大年纪了，为老不尊！我刚刚站在那里你就往我身上蹭，我躲到这边来你还跟过来！有完没完！”
老人眼神严厉，手往腰上一掐，指着乔乔就喷：“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做事要讲证据的知不知道！大庭广众下血口喷人，我要告你诬蔑！”
“地铁上这么多人，谁愿意往你身上贴啊。你长得又不怎么漂亮，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谁稀罕！”
“你……血口喷人！”乔乔不由向周围看去。
如果有人能帮她说句话就能戳穿老人的假话，刚才她走过来动静不小，在人挤人的车厢里挨了好几个白眼，应该有人知道那个老家伙是跟着她过来的。
可是站在她身边的人眼神躲闪了几下，有的直接拿出手机若无其事地看起来，不愿意招惹麻烦上身。
乔乔的心渐渐冷了下去，越来越慌。
更多人在窃窃私语，一个是年轻小姑娘，一个是70上下的老年人，他们各执一词让人不好轻易下结论。
70多岁的老人身上哪会没有点毛病，如果说了什么惹出个好歹来，这责任算谁的？
种种考量之下，竟没有人出来为乔乔说一句话。
见没有人出来为小姑娘说话，老男人更来劲了，张开一口黄牙唾沫横飞：“我说你这个小姑娘自我意识不要太过良好，地铁上那么挤你以为我想靠你那么近吗？我一个老人家不想坐下来好好歇歇啊！”
“老大爷，您过来这边坐。”听老男人这么说，竟真有个年轻女孩从座位上起来，招手让老男人坐过去，在这种时刻展示自己是个尊老爱幼的乖宝宝。
乔乔气得眼圈都红了，心里委屈极了，唇倔强地抿起来。
“我看见了。”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乔乔抬头，泪水中看见一个男孩拨开人群向她走来，他高高瘦瘦却脊背挺直，男孩戴着帽子和口罩，将大半张脸遮了起来，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
或许是乔乔眼中的泪给他打了柔光，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向自己走过来的口罩男孩好像在发光。
“扑通……”
“扑通……”
乔乔的心狠狠跳了两下，有点疼有点激动。
“我看见了，你刚刚追着她从车厢里走到车门处，一直贴得她很近。”男孩声音平静，天然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乔乔耳朵都酥了，这是什么神仙声音？
低沉悦耳，自带混响。
老男人刚坐下来，听见有人为那个女孩子说话，又激动地站了起来，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开口：“你站在那么远怎么能看到？年轻人喜欢小姑娘我明白，可不能颠倒黑白！”
“刚才我站在那扇门边。”男孩指了指几米远的一扇门，“你们一开始站在车厢中间，离我并不远。我看见她向车门处走了，也看见你跟着她走过去。”
老男人脸色变了变，却嘴硬道：“这不能代表什么，我打算下车才换过去！”
“如果你真的打算下车，就不会又坐到座位上。”男孩犀利地指出矛盾的地方。
老男人噎住，浑浊的眼睛转了两圈：“你连个脸都不敢露，在这儿充什么大头蒜呢！”
男孩却不在这处和老男人纠缠，向车厢上方一指：“那里有个摄像头，敢不敢报警看看！”
“你……”老男人惊慌地向摄像头看去，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他的心虚已经被人一览无余。
“仙彩湖站到了，开左边门，请乘客注意安全。”
就在这时地铁到站的声音响起，车门很快打开。
老男人粗鲁地挤出车厢，他灰溜溜地下了车，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
乔乔回过神来，视线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刚才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的人默默转过头去，或者看向车外，或者拿出手机。
那个男孩已经转身，回到了他刚才的位置。
乔乔盯着他瞧，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略显臃肿的黑色羽绒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装扮，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帅气。
腿那么长那么直，手指也好看，虽然脸全隐在帽子和口罩里了，可是……
乔乔捂住怦怦乱跳的胸口，可是架不住声音好听啊！
车门再次打开，乔乔跟着男孩下了车。
他身高腿长，在密密麻麻的人潮中轻易就能把他找出来。
可也是因为男孩身高腿长，虽然他在人群里很显眼，但是男孩走一步约等于乔乔走一点五步，乔乔在拥挤的人群里一路小跑又挨了不少白眼，好容易在即将出站的时候追上了男孩。
“英……英雄，等等！”乔乔踮起脚拍到男孩肩膀后，弯下腰不住喘气。
好在他停下了。
“刚才谢谢你！”乔乔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男孩手插在兜里，声音平淡。
“可你帮了我，我请你吃晚饭呀。”乔乔弯起眼睛。
“不用了……”男孩仍旧拒绝。
乔乔眼中的亮光黯淡了下来。
她脸皮挺薄的，一连被拒了两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咕噜……”
“咕噜……”
男孩肚子在这时发出两声鸣叫，地铁站出口喧嚣的风声都没有压过。
“我请你吃饭！你饿了。”听到响声，乔乔果断抓住机会。
男孩：“……”
“走吧！”乔乔继续怂恿。
“……我还要去给人补课。”男孩说道。
乔乔一愣，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两块巧克力塞到男孩手中，“先吃两块垫一下，我等你。”
男孩看看手里的巧克力，又看了看女孩，围巾上的白色长绒在她颊边浮动，有点可爱。
这次他没有拒绝。
在寒风里等男孩补完课，三个小时后乔乔如愿以偿带着秦简，就是那个地铁里仗义执言的男孩走进火锅店。
体贴地点了一个鸳鸯锅，乔乔满脸是笑：“真巧，我也打算报安大。等到九月份你就是我师兄啦。”
秦简沉默，没有点破女孩现在说这个实在有点早。安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没有那么好考。
没多久乔乔点的菜一盘盘上来，鹅肠、黄喉、肥牛、虾滑、鱼片、羊羔肉、蛋饺、蟹棒、金针菇、土豆片、油面筋泡、冻豆腐、油麦菜、生菜、海带、粉丝摆了满满一车。
汤底慢慢滚了起来，乔乔夹起两片牛肉烫熟了先放进男孩碗里，“恩人，你先吃。”
秦简看了看放在自己碗里的肉片，拉下一直戴着的口罩。
生活费和学费都要自己赚出来，秦简习惯节衣缩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肉，火锅店里锅底的香气无孔不入，更何况他早就饿了。
乔乔又涮了一片肉，抬头的时候筷子一松，刚从红汤里捞出来的肉片“啪嗒”一声再次掉进汤锅里。
天呐！
这这这这……究竟是什么神仙颜值！
看着嘴巴里能塞进鸡蛋的女孩，秦简弯唇笑了。
……
秦简睁开眼，目露怅然。
那就是他和乔乔的相遇。
谢思荣打了个呵欠，按下鼠标，把刚刚整理出来的内容打印出来。
秦简从躺椅上起来，层层铺开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拿起打印好的病例，秦简唇微微弯了起来，他又想起了一道菜：海带。
“我说你……”谢思荣拿出以前的病例，对比看了两眼，“有没有察觉，你叙述时的视角变了，越来越喜欢从她的角度叙述。”
“她如果还活着，应该就是我现在这样。”秦简答非所问。
“我们要不要换个方法，你并没有好转。”谢思荣皱眉，“你也学过心理学，应该明白自己的状况……”
“这样很好。”秦简打断谢思荣。
唇瓣弯了弯，他笑得恍惚，“能清晰地想起过去，还能睡一觉，很好。”
“那秦简怎么办？”谢思荣尖锐地问。
“秦简……该死。”淡淡丢下这句，秦简打开门走出2322。
谢思荣挫败地抓了抓卷发。
秦简算是他的学弟，半路出家学了点心理学。
谢思荣一开始以为秦简来找他是为了治疗心理创伤，但现在看来……
自己更像个记录仪器，用来记录还原他和那个已经死去女孩的过往。
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人将那些悲伤的人和事慢慢淡忘，可是秦简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重现和那个女孩的记忆。
谢思荣叹了一口气，知道秦简好不了了。
秦简正在一步步，清醒地走向毁灭。
能解开他心结的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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