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蜗牛先生

　　隔天的上午，宋清河终于醒了过来，陪夜的秦舒守了他一晚，看到人醒了心头的大石才落了下来。

　　宋清河被摘去氧气面罩在她的搀扶下坐起，秦舒转身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喝口水……”

　　他接过水杯看着秦舒有些憔悴的面容，内心里顿时有些歉疚，“秦姨，一会铭瑄就会过来，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你昏睡了两天知道吗？”秦舒忍不住强调道，那天她前脚刚离开不久，后脚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如果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后果，我一定会将渺渺带走。”

　　宋清河的心脏在幼时那场手术后原本一直没有出过什么状况，虽然身体不是很好，但也有药物一直维持着，所有的开始都是那场车祸，导致他为了修复受损的身体接连做了两场手术。

　　秦舒也确实不满白渺渺这个孩子，因为她太不顾惜宋清河对她的好了。

　　宋清河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苍白的脸上倒是流露出几分宽慰，“秦姨，你知道吗？从将她带回家的那刻起，她从来都不曾说起那天发生的一切，可那一天，她情绪爆发，愿意朝我倾诉出来，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宋清河语气微弱，说话的语速也柔和缓慢，秦舒看他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直言道，“她那是倾诉吗？她分明是……”

　　“好了，我不是已经醒来了吗，还没有吃些东西呢……”秦舒还想说些什么，一下子被宋清河温和的声音打断，她顿时没了脾气叹了口气才提起放在桌上的包包，“我知道了，这就回去做饭，一会让人送过来。”

　　“别忘了渺渺的那份。”宋清河温声补了一句，被秦舒回头无奈地看了一眼。

　　陆铭瑄其实早就在门外等候，看着秦舒出来才拿着几份文件进去，宋清河躺了这么多天，这些累积下来的文件只有经过他过目签字才能执行下去。

　　陆铭瑄将病床上的移动桌子推了过来，“这些这几日就要确认下去，需要您看一下。”

　　宋清河没有拒绝，插着针头的那只手伸手接过了文件夹，陆铭瑄便帮他将吊瓶架的位置调整了一下。他抬起头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渺渺呢？”

　　“她……”

　　陆铭瑄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似乎为了让他安心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在隔壁复习呢!”

　　复习？

　　宋清河接过钢笔略微打量了陆铭瑄一眼，心底虽不相信，但想到手里的头的工作，他还是垂下目光没有再深究下去。

　　屋外的阳光安静地洒落在了地板上，屋子里只剩下钢笔的笔尖落在纸页上沙沙作响的声音，他看完一份文件就会签字确认，陆铭瑄便会及时地接了过来。

　　宋清河将最后一份红色文件打开，红色代表加急，他一般都会先处理这些紧急的事物，宋清河的眉头微微凝住，这是一份土地竞拍的详情表，他细心地注意到里面有一块位于中和路的地块也纳入了其中。

　　“中和路？云深小区不也在里面吗？”宋清河问道。

　　云深小区是一个较为破旧的小区，早些年的改造房都在那里，但经过岁月的流逝，这些房子虽然还能住人却早就破旧不堪了。

　　陆铭瑄似乎猜到他会注意到这份文件，解释道：“因为附近兴建了sunshine商场带动了这条路上的经济，政府这一次是希望有开放商对这块地进行重新建造。”

　　宋清河敛眉看了下地形图，页面上也详细罗列了可能要参与这次竞标的十几家在全国颇有名气的开发商，大家似乎争相盯住了这块肥肉。

　　“这块地，因为有sunshine这个商场，各方面条件都算是好的，如果在这里建房子，房价也一定会水涨船高，所以这一次裴副总也有这个意向，裴副总的意思是如果能拿下，今年孩子们都能拿到颇丰的年终奖，公司幸福指数会上升好几倍……”

　　陆铭瑄将裴颖的话原封不动地回复给了宋清河，宋清河几乎明白了这份文件被送来的原因，这块地方确实是个需要改造的地方，换谁拿下都会获利颇丰，但是里面却有云深小区的存在。

　　“我们能中标的机会有多大？”宋清河问。

　　“六成，已经找了几家单位帮我们一起围标，只是如果能说服环宇地产，中标的机会会更大，裴副总还说……”陆铭瑄小心地观察着宋清河的脸色。

　　“还说什么？”宋清河说道。

　　“还说，如果您愿意牺牲一下色相，陪一下宁学先的千金那胜算就更大了……”

　　“这种事，你知道我一向不参与的。”宋清河淡淡地说着，“但是，这块地，哪怕是牺牲一些利益也必须拿下来。”

　　陆铭瑄点了点头也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正要接过签字的文件时，隔壁的房间忽然传来几声躁动的声响，宋清河缓缓将文件夹关上，盯着相邻的那面白墙看了看，又望向了陆铭瑄。

　　陆铭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怎么就信了这个邪，觉得小恶魔已经变成了小天使了呢？

　　“怎么回事？”宋清河问。

　　但凡扯上白渺渺，陆助理的专业素养自然而然地就消失了，他想着怎么措辞，房间的门突然被奋力敲响了。

　　敲门的人显然火气很大，陆铭瑄只好先去开门，病房的门打开，屋外站着的一位女士立刻推开他走了进来，她的蓝色职业外套上显而易见地被人用颜料笔喷了一堆红色，看起来就像染血了一般。

　　周苗看到了陆铭瑄连忙滔滔不绝地诉苦，“陆先生，你家这孩子我真得教不了，她简直就是个小赤佬？”

　　周老师怒火中烧连方言都冒了出来，宋清河听着那句话略显暗沉的唇瓣紧抿着，周苗一味地沉浸在怒气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你家这姑娘，简直就是教了一遍不会，教了十遍也说不会，一不高兴还直接将笔芯里的笔油射到了我的衣服上，这都什么道理啊……”

　　“周老师，这……你的衣服可不可以交由我拿去干洗…渺渺那边您还是多担待一些……”

　　陆铭瑄希望尽可能的挽留她，一道声音却从身后悠悠传了过来，宋清河的眉眼看向两人，面色冷淡，“周老师要走，你怎么好再挽留呢？”

　　“……”

　　陆铭瑄顿时连阻拦的想法都没有了，周苗一愣，这才转过身来注意到坐在病床前的那位，整个人顿时都牢牢定在了那里，宋清河披着一件毛衣外套，一脸病态的肤色在雪白的墙壁衬托下有种苍白而凛冽的美感，他整个人带着疏离与冷清，一双眼睛毫不客气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您是……”周苗呆滞了一会问道，没想到这屋子里真藏了这么一个容颜似美玉的人。

　　“我想您不需要知道了，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掌控的老师，不适合渺渺……”宋清河直言不讳，也丝毫没有顾忌对方的身份。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明明是你家孩子的问题呀……”

　　周苗本来还沉浸在宋清河的颜值里，下一刻听到对方冷不丁的一句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今天小的给她气饱了也就算了，又来了一个大的。

　　“这家教我不做了……”

　　她顿时甩头就走，可令她悲催的是屋子里极有可能是家长的两位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离开，她跺了跺脚，真得觉得今天太倒霉了。

　　宋清河蹙着眉头将文件搁置到一边，静等着陆铭瑄的交待，陆铭瑄只好讪笑了一下才说，“这已经是渺渺赶走的第四个家教了，而离考试还有五天……”

　　宋清河微微沉思了一下，想起那一日白渺渺声嘶力竭的模样，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愿意再见到他。

　　他看向那堵与她房间比邻的白墙，周苗离开后，隔壁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他轻叹了口气才说道，“把她带过来吧……”

　　白渺渺的耳朵紧贴着墙壁听到了那句话，连忙将书本收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坐在桌子前呈冥思苦想状。

　　陆铭瑄见惯了她的插科打诨无奈地冲她招了招手，“渺渺，宋先生要见你……”

　　他说完便站在门口也懒得进去了，迎面正好走来一个白大褂的医生，心脏内科手术的佼佼者林医生今天特意过来看看宋清河的情况，这会看到一个女孩子趿拉着拖鞋进了宋清河的房间，连过来看诊的脚步都快了起来，林一诀往里好奇地看了一眼问道，“里面那位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陆铭瑄本来就因为没有处理好白渺渺的功课问题而烦躁，这会径自往外走，“还能是谁，宋先生的宝贝疙瘩……”

　　“哎，你说清楚啊？他哪来的宝贝疙瘩……”林一诀想着里面要谈话早上的检查也做不了索性追了上去……

　　白渺渺此时有些坐立不安地站在距离宋清河几步远的地方，宋清河在签完一份文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她，两人的视线交汇，白渺渺立刻将头低了下去。

　　“能说说原因吗？为什么赶走家教老师……”宋清河淡淡地开口，言语里听不出喜怒。

　　白渺渺紧咬着唇瓣，她不说，宋清河也不着急，慢慢地翻着桌子上的文件仔细地看着，眼角余光却是看了几眼像是犯了错误被老师罚站的白渺渺。

　　白渺渺被无视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因为她讲得普通话不标准，我…听不懂……”

　　“那之前的三个呢？也听不懂？”

　　宋清河总算放下笔注视着她，白渺渺想了想，目光闪躲了一下，“之前三个……我不喜欢他们……他们总是向我打听你的喜好……”

　　“我的喜好？”

　　“嗯。”

　　白渺渺重重地点头，宋清河也不戳穿她，他已经不想再去追寻真正的答案了，可也不能让她这么耗在那里不学习，而且这次的月考考完离期末考也就更近了，他不想她再一次考几个个位数的成绩记录到档案里去。

　　“把试题拿过来……”宋清河终于开口。

　　他开口的瞬间，白渺渺一脸呆滞地望着他眨了下眼睛，等反应过来才一面窃喜一面又矛盾地挪回了隔壁的房间。

　　窃喜的是，宋清河愿意亲自教她，矛盾的是，她真得不喜欢做试题，一做还是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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