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

　　杨志成坐在一个昏暗且封闭的屋子里，这里没有灯，没有窗户，也只有一点微火疯狂的在吞噬下面的白色石蜡。

　　杨志成专门找了个隐蔽的屋子做他的秘密调查部，他不想见三个嫌疑人任何一个，包括方红，他明白卫源、张海、方红分别对他意味着什么。但他别无他法，他必须找出这个这个人，为了西城、为了自己命，也是为了别的什么……
　　“营长！有情况了！”孙毅快速的跑进门来。
　　杨志成站起身，冷冷的眼神。
　　孙毅：“张海之前在自己的屋子里一直徘徊，现在出了村口，是往西城方向去的！要抓吗！”
　　杨志成眉头紧皱，低头思索的十几秒：“其他人呢？”
　　孙毅：“卫指导员在村口走来走去，方队长一直在你们的屋子呆着，之前去了趟卫生队，现在又回去了。”
　　杨志成冷酷道：“他们有跟人接触过吗？”
　　孙毅想了想说：“指导员没有跟任何人接触，方队长只在去卫生队的时候和卫生队的人接触过……现在已经七点了，咱们营九点到第二天七点全线戒严，只准进不准出，他们没时间了，要抓张海吗？”
　　杨志成摇摇头：“张海此时去西城，就不可能是他了。内奸此时还会傻到这种程度吗？”
　　“会不会是张海给你打的一个反心态呢？”孙毅又说。
　　杨志成轻笑：“张海几斤几两我是清楚的，我之前派人秘密调查过他，他在西城有赌资，还去过妓院，你见他那一次去西城，他就是去的赌场，这会他还敢冒着这种风险，怕是去西城销毁赌博和□□的证据去了，毕竟明天如果攻下西城，他那些事抖出来，就不是我能管的了。而且他跟你一样根本不知道第二次攻打平岭的计划。所以我一直不把他做第一嫌疑人是有原因的。”
　　孙毅吸口气，想了想：“那…方队长不是也不知道攻打平岭的事。”
　　杨志成摇摇头，叹口气道：“我想过，那次卫源在跟我争吵说到平岭的作战时间时，方红就在里屋，虽然关着门，但她不可能没听到。”看着孙毅又道，“再等等……”
　　孙毅紧张的点点头。

　　两个小时后
　　孙毅进门，报告道：“方队长和卫指导员还是如此。张海还在我们人严密监视下。”
　　杨志成手微抖，闭着眼，把头抬向天花板。
　　孙毅忐忑：“那……那……那不是……只有……不……不会吧？”
　　杨志成保持原动作几秒，突然睁开眼，眼神通红，把手枪掏出来，放在身后腰间，快速跑出去。
　　孙毅慌，赶忙跟出去。
　　杨志成跑到卧室外，透着窗子里面灯火通明，方红在灯前给杨志成织着衣服。
　　他抬头望满月的月亮，静静的走进去。
　　方红扭头，看着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有些红，不语。
　　杨志成轻轻地坐到方红旁边，微笑：“给我织的吗？”
　　方红红着眼，点点头，表情尽是委屈。
　　杨志成抚摸着方红的头发：“还在怪我，还在怀疑你吗？”
　　方红一滴泪水从眼里流出来，头扭过一边。
　　杨志成柔和着说：“你应该理解我的。”
　　方红仍然不说话，头依然扭在一边。
　　杨志成轻轻地把她的头转过来，看着她有泪水在打转的眼睛：“爱我吗？”方红愣了几秒，抹了一滴眼泪，也看着他：“多想不爱，多想啊…”
　　杨志成看着她的眼睛，舒心一笑，拍拍她的头：“哭的多丑。”说完转身离
　　去。
　　杨志成出了大门，回头看了眼窗户里的方红.
　　孙毅：营长，怎么说？”
　　杨志成低头沉思了几秒：你……”
　　调查兵急匆匆，跑到杨志成身边，耳语。
　　杨志成眼睛突然瞪大，冷冷的说：“你确定吗？
　　调查兵斩钉截铁：“确定！”
　　杨志成吐了口气，又扭身看了一眼方红，迅速把头转回来，目露凶光：“抓卫源！”
　　孙毅惊：“什么？”
　　杨志成怒道：“快！”
　　孙毅有些迷茫，但还是大声遵命：“是！”快速跑出去。
　　杨志成突然喘起了粗气，手扶着墙，他的头很晕，感觉随时都要摔倒。慢慢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明月，一滴泪从他的泪角流过。
　　杨志成走到审讯室的门前，孙毅站在一旁。他看到了这扇门，竟然发现自己不敢走进去了，昨天的凌晨，赵子明就死在这里，而比起赵子明的死，杨志成更恐惧在这个屋子里去面对屋子里的那个人，直到几分钟前，他还在幻想张海是去西城传递情报了，卫源是他陷害的，但几分钟前调查组的密报让他压断的自己最后的幻想。
　　孙毅还是很疑惑的，一切的嫌疑都指向方红。他不知道杨志成听到了什么消息会突然抓卫源。对于卫源就是这个内奸，他是更不能接受的，卫源对整个营立下的战功是数不胜数的，在营里日夜操劳，平时对部下也是关爱有加，这样的人都能成为内奸，那无疑让他脊背发凉。不禁问：“营长？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抓指导员？”
　　杨志成：“你的人监视他们三个的同时，我另片拍了一组人监视他们三个……还有你……我让那组人重点监视村外的情况，刚才密报告诉我，卫源在村口通过手势传递给村外敌特工给予信息，并在村外抓住了那个特工，并让那个特工招认了。”
　　孙毅张圆了嘴，对于杨志成另派人行动的事，他倒是能理解，但是对于卫源走露消息的事还是感觉震惊，“怎么会啊？指导员怎么会啊？全营谁都有可能，也都不可能是指导员啊，指导员的品行我们最清楚的啊。”
　　杨志成目光呆滞说：“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存在一个恶魔，这个恶魔你可以大部分时间去压制他，但你无法消灭他，他总会有发作的时候。”他慢慢往前走，“你在这儿呆着，我单独给他聊会。”说完打开门走进去。
　　杨志成进到屋子里，突然有了一丝恐惧感，恐惧什么，他不知道，相比前天审问赵子明时，杨志成特意叫人在屋子多发了些油灯，让他更亮一些。
　　卫源坐在凳子上，他没有被绑，但是脸很白，很憔悴。

　　卫源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又盯着桌子上的油灯：“你还是把我抓起来了……”
　　杨志成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有什么想说的吗？”
　　卫源轻哼一声：“有什么可说的呢……”
　　杨志成：“想到过这一天吗？”
　　卫源轻笑：“想到过啊，自你杀了唐大鹏那天我就天天想这一刻。”
　　杨志成闭着眼：“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会啊？……为什么……”
　　卫源眼睛依旧盯着油灯，不语。
　　杨志成吐口气，眼睛泛着泪：“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煎熬吗？尤其是我把范围缩小到你和方红的时候，痛啊，真的痛啊，比打仗中一百枪都疼……”
　　卫源还是不语。
　　杨志成：“你知道阴阳吗？我刚才……在门外给孙毅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叫阴阳的东西，阴阳两面无论哪一面占据的大部分，另一面也绝对不会消亡……”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四周的墙壁，“这或许才是人吧。”
　　卫源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
　　杨志成站起身，目光看向屋门：“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就这样吧…”径直出门。
　　卫源站起身：“你明天真的去打西城吗？”
　　杨志成站住身，扭头，诡异的一笑：“你觉得呢？”出门离去。
　　深夜，也不知道是几点。杨志成坐在营部的大树下，看着天上的明月，缓缓的拿出兜里那盒火柴盒和那盒烟卷盒，他从烟卷盒拿出最后一根烟又打开火柴盒看着空盒子，迟了几秒，还是把烟放在嘴上，拼命吸着。明月依旧明亮，下面却传来男人的哭泣声，哇哇的痛哭声……
　　哭声响了很久……

　　第七天

　　阳光通过屋子的木缝穿到卫源的脸上，屋外吵闹的士兵移动声。
　　卫源揉揉眼，听着外面的声音，站了起来，爬到木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惊慌：“门卫！门卫！”
　　门卫隔着门：“指导员，怎么了？”
　　卫源急：“外面在干嘛！”
　　门卫：“杨营长亲自带着全营的人去参加西城战斗了。”
　　卫源慌，拼命砸门：“快！你放我出去！快！”
　　门卫摇摇头：“指导员不行啊，营长死命令，让我一个小时后再放你出去！”
　　卫源使劲撞门：“你他妈赶紧让我出去！出了事你担当的起吗！”
　　门卫没有动静。
　　卫源拼命的撞着纹丝未动的大门，痛哭：“杨志成！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杨志成和方红走在全军最前面。他让孙毅殿后，只是他的一贯作风，需要有一只部队保证自己不被包屁股。
　　杨志成小心的看着周围的地势，又看了看天上无比灿烂的阳光，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他的身后除了方红外还有两个卫兵，这两个卫兵竟然是大老羊和陈小音，他们两个并排走着，一高一瘦，一胖一矮。一个一如既往的腰板挺直，一个一如既往的驼背弯腰。自唐大鹏不在后，杨志成第一次在外出任务，他们两个就暂时做起了警卫员，来贴身保卫杨志成的生命安全。
　　突然枪炮声四起，不少士兵立刻倒下。
　　杨志成把枪从后面掏出来，镇定的看着四周的鬼子。
　　砰！这一声后，隔了数秒砰！砰！砰！
　　杨志成倒在了地上，临倒下前，他看着方红的枪口对着他。他好像又听到了，有老大爷在唱歌“那年鬼子进了南省，烧杀抢劫坏事做尽，二十万国军节节败退，百姓没了好日子，没了好希望，西边老蒋却搬进天堂，天王老爷怜悯苍生派下二郎神转世，打鬼子，保家乡，带着几百杨家军，打的鬼子喊爹娘，两年大小数百战未尝一败，不求升官进爵，只为南省人民笑哈哈，再过两年鬼子尽，岛国亡”
　　杨志成倒地前，大老羊想挡在杨志成身前，却被杨志成用力将他推到了身后。看到杨志成连被方红开了两枪，想开枪替身前的营长报仇，奈何枪法不精加上过于慌乱，没有一枪打中方红，反而还无意打中了杨志成的腿一枪。
　　慌乱之中，大叫一声，想要拼命逃跑的陈小音，却在路过方红和杨志成中间时，竟无意挡中了方红的其中一枪，应声倒地。这之间短短几秒钟，这一切都被周围人看在眼里。
　　可恨的大老羊，可敬的陈小音。
　　上天也这么觉得，太阳的光芒愈发耀眼，仿佛给予地上人们的神圣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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