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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艳鬼
一路花团锦簇开到林中水潭边,繁花之上坐着身着华服的长发女子,近前还可看清女子衣裳上的各色花朵同她四周情景一般,正在不断地开了又败,败了再开,好一派鲜活的景象。
枯月走到女子三步远处站定,不知何故周围的温度不知不觉中升高了不少,她顺手打开谢隐的玉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起来。
“引我过来又不说话,姑娘这是什么新鲜把戏,靠一地的花迷惑人?”
女子闻声慢慢站起来,待她完全转过身时枯月才将她的容貌看清。
浓妆艳抹的面容同周围的一派艳丽倒是相得益彰,只是不知是因为脂粉太厚还是别的缘故,她的脸色苍白得更像是尸体,唇畔两处笑靥嫣红如鲜血,左面瞳孔漆黑幽深,右面则是从眼眶中蔓延出细藤,开出一朵粉嫩的芙蓉花。
有趣。
这女子倒是同方才聒噪的千音不同,从头到尾一眼不发,两只枯骨一般的手提着裙摆朝枯月走来,那裙子看起来层层叠叠沉重异常,女子被它拖累得行走不便,半天才挪动不到一步的距离。
“走不动?”
枯月毫不掩饰地嘲笑道:“你那衣裳中看不中用,不如让我来帮帮你如何?”
说罢也不管别人意愿如何,掌心蛛丝飞出,不消片刻便将对方满身繁复的外袍撕了个粉碎,只留其中薄薄的白色春衫,看上去比方才轻便了不少。
衣裳没了,女子像个人偶一般神色依旧木然不见恼怒,不过她缓慢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变得快起来,依旧是一点一点往前挪动,姿态慢得有趣。
“啧,这是什么毛病。”
她走不动,枯月就善解人意主动凑上去,那女子见状很识趣地停下脚步,在枯月走到她面前时,僵硬地抬起手抚上她的额头,枯月只觉得对方手心如寒冰一般寒凉彻骨,竟比她的体温还要低上许多。
“你的眼睛真漂亮。”
她说着,声音不同于僵硬的身体,更像是山间叮咚流淌的清泉,清澈悦耳。
枯月听得神色一恍,又见女子脸色似乎有变,从一开始的惨白渐渐有了血色,眼眶周围渐渐有红色经络出现,右面眼眶里的藤蔓开始扩散蔓延,芙蓉花从花心处开始染上红色,直到整朵花血红,左边瞳孔也开始泛出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
“送给我好吗?”
被她冰冷的手心拂过之处一阵酸麻,枯月的注意全被她眼中的血色芙蓉花吸引,里面的血红似乎快要漫出来,花心像极了她的另一只眼睛,不断地来回转动,诡异至极。
困意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女子的指尖划过枯月左眼,将她的眼角粘上一抹浅绿,她瞳孔开始涣散,眼角那一抹绿快速长成一条细细的藤蔓,延长,结苞,再开出同女子右眼之中如出一辙的芙蓉花……
——
时叶方才从梦妖的幻境中被白之涣救出,那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半天都没能完全缓过来,脑海里还混混沌沌残留了梦境里面零碎的场景,只要细细一想便是一身的冷汗。
梦妖最擅长的就是能以最难以察觉的方式侵入对方识海,盗取其中隐藏最深的,有可能连对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念头,然后将它放大,编织成一个完整的梦境,将这个念头的主人困在梦境中。
若不是意识异常坚定,根本没有依靠自己的力量从梦境里面出来的可能。
时叶一路紧紧咬着下唇,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对枯月有着那种念头?!
怎么可能,他分明那么讨厌她,那个女人不守规矩,任性又放肆,浑身上下看不见一点儿优点,他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念头?
可是梦境里面清清楚楚显现出来,他在中秋团圆节那日独自坐在房中时,身边为他添茶研磨的,分明就是枯月!
不仅如此,他还任由她在他最珍贵的书册上画满了绿毛乌龟,甚至,甚至还将她拉进怀里……
“不!这不可能,肯定是梦妖搞错了!”
时叶忽然暴躁地大喝了一声,把认认真真辨着方向的白之涣吓了一跳:“入文你怎么了?什么搞错了?”
“没,没什么!”时叶心虚地收声,故作若无其事地四下观看。白之涣心思单纯,不疑有他,继续仔细辨认起方向来。
一路往悬崖的方向过去,时叶揣着心事,也没多余的心思四处去观察。
两人走到那棵巨树下时,还是白之涣眼尖地看见地上枯萎的花朵,拉着时叶蹲下扒开草皮细看,低下的枯花叠了好几层,每一朵都焉黄得看不清原本模样,有的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
“掌门说过,艳鬼所到之处便会出现百花齐放的景象……”白之涣细细捻着一朵干枯的花,喃喃道:“难道是艳鬼到了这附近?可是这花怎么都枯萎了,没道理啊。”
时叶也捡起一朵花翻来覆去查看,猜测道:“莫不是艳鬼只是许久前路过这里,隔了这么久,花败了也正……”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一阵如冷泉叮咚的轻笑声,巨树树冠开始漱漱抖动起来,时叶神色一凛迅速抬头,便见一身着百花华服的艳丽女子直直朝他铺下来。
她发间红色山茶开得艳丽,面庞娇艳至极,左眼中开出的一朵血色芙蓉更是让她如一个祸世妖精一般,不需再佐以任何幻术,便可叫人为她神魂颠倒。
从方才便一直在脑袋里挥之不去的面容出现在面前,时叶失了神,甚至无意识伸手去接住这个从树上掉下来的人儿。
见他这般神色,枯月忽然弯唇一笑,两手重重按在他肩膀上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身后青丝铺满一地,一簇落在时叶手心,立刻被他紧紧攥住。
白之涣脑中一白,好不容易才从枯月带给他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一看她眼睛里头那朵芙蓉,便知她这是遇见了艳鬼着了道,又见时叶怔愣的表情,还以为时叶被她迷惑了,心头一慌,立刻冲过去想拉起枯月趁着时叶还没有完全迷失心神之际将他救出来。
哪知枯月动作比他还要快,在他还没靠近时已经一手撑着地面迅速翻身站起来,只是没注意到时叶还暗搓搓抓着她一缕发丝,头皮一处被扯得发麻,眉头一皱,毫不客气重重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啪地一声脆响,被打的那处立时泛起清晰的掌印,可见她下手之重。
时叶吃痛嘶的一声放开手,枯月一个闪身站到旁边,一手揉着被扯痛的地方,神色微恼。
白之涣看傻了,结结巴巴:“枯月你……你没事啊?”
枯月随手摘下左眼的芙蓉花往他面前一扔:“你说呢?”
白之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地上一直没说话的时叶忽然站了起来,若是依着他往日的性子,此时定然免不了对枯月一到冷嘲热讽,枯月又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说不定最后还要动起手来。
白之涣深谙这两个人的脾气,心头胆战心惊着,谁知时叶吃错药一般竟然一声不吭,身上衣裳上沾了草叶也不管,只是狠狠瞪了枯月一眼,便一把扯起尚在发愣的白之涣往反方向大步离去。
白之涣猝不及防,匆忙之中只来得及冲枯月挥挥手,便被时叶扯着衣领一句跌跌撞撞走远了。
枯月抱着手呵了一声,本来她躲在树上是为了吓一吓谢隐,谁知等了半天没等来谢隐,倒是时叶这个讨厌鬼路过了,本着不吓白不吓的心思跳了下去,没想到还真把他吓到了。
还真是草包一个,一个艳鬼就能把他吓成这幅样子。
一手放在眉骨处往他俩离开的方向望去,这条路选得不错,一路走过去不出意外的话,正好还能看见被她五花大绑了吊在水潭上头的艳鬼。
依着时叶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定然又要被吓一大跳,啧啧,想想便觉得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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