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同人：冥福

　　“桂皮一味八两……麝香、麝香一味六两，然后是羚羊角一味二两……杨梅皮、一味……”

　　“麻黄，入麻黄。”

　　“入麻黄？”止住了抓药的手，我诧异地抬起了头。
　　“不是雅乐师么，您？需要的难道不是六□□？”累年从医从军的经历，却还未曾遇见过战前要求准备这方药的神主，更何况是纤弱的雅乐师……

　　眼前的人只是微微地一笑，淡淡地，却令人不可置否。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麻黄一味十两，请稍后。”

　　这是一个疯狂的年代，填塞着疯狂的人性。战争连绵不绝，混乱连绵不绝，今天出人头地，明日马革裹尸，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甚至连隔绝生死两界的千引大石都被推开，只不知有没有出现能够平息伊邪那美怨气的人。我所生活的，就是这样的世界。

　　自幼便跟随医者研修高等医术，在美浓受业，在近江采掘，在信浓修炼，在各地都留下寻找诸纸残片的足迹……没有太多匡世的远志，没有太多扶伤的大愿——没有显赫的出身，不能像武士那样光鲜地活着，选择成为药师只是单纯地选择了生存的手段，为了生存而生存——拥有一技之长的人，大抵可以在主公手下活得久些，大抵尔尔。

　　岁月的流逝让人变得麻木，看过了无数的生离和死别，过去的记忆早已变得黯淡。不记得初阵究竟是何时，不记得何时习惯了一个人前往精兵卫所接受从上而来的委派任务。在远离主城的地方，仕官中的人们一般会选择到町方番头那里进行登记，然后由执事官选择委派合适的任务以及合适的队友，完成之后则分道扬镳——哪怕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曾是性命相托的战友，一旦取得报酬之后却也多是形同陌路，只再次组队之时不免寒暄几句，仅是寒暄几句。

　　药师素来就是不怎么受到重视的职业，但值得庆幸的是，无论是执行任务，还是博命沙场，总还是队中不可或缺的成员。医术的高低不似武艺，一出手便能见分晓，伤患的救治常常取决于被救者本身的体质以及……天意。而我所能做到的，仅仅是充分的战前准备，无论是否称职，总不想有人因为我的疏忽而战亡——于是我还是决定多备一剂六□□。

　　那位神主大人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但关于他的传闻倒是不绝于耳——只大多是些风月之事，无关于家国之事，无关于兵戎之事。捣药的同时，我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他立于药房对街的身影：华丽的服饰、雍容的气质、朴质的长弓、斜插的青笛以及带风的净衣——和以前所遇到的高贵的神主大人们一样，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对于人世的阅历。只是那双眼睛、微微上扬的眼角，这般的形状，淡淡地，不见喜乐——听老人们说过，那叫桃花煞。

　　“您要的神仙丹，给……”

　　“谢谢。”

　　卯时的天色，东方尚未泛白。早早地集结在精兵卫所的，是这次任务的合作同伴——总共七个人，当然包括了他，那个神主。稍稍环顾，果然其中并无熟识之人，但凭借着多年猎涉此行的经验，却通过武器、装备、携带工具轻易地读出了各人的职业：负责防守的冶炼匠、负责进攻的阴阳师、忍者和武士，以及负责辅助的僧侣，我和那个神主。所有的人只是等待，就这样等待着。或擦拭着武器，或翻查着装备，或保持着假眠的状态……那份沉默、那份干练却叫我看出其中的沉着和经验，想必皆是身经百战之辈——只有新人才会在生死相博尚未来临之前消耗无谓的体力、精力。

　　显然，那位雅乐师就是这次的队长。他很快从町方番头那里带来了有关这次任务的详细信息。
　　“果然……是莺姬冢……”众人皆似早已习惯了类似的委托，惟独同行的武士嘟囔了一句。
　　我见到领队的神主大人嘴角扬起一丝略带讽刺的笑意，淡淡的，不禁猜想他们约是相识。

　　虽然被称作莺姬冢，但所给的信息上却没有任何表明这座古墓建造年代的信息，甚至连这穴土中掩埋的究竟是谁却也是不知：是一个被唤作莺的高贵女子埋骨之处？或者只是人们对这幢建筑的称呼罢了……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我们所关心的是近来这座莺姬冢内中涌出了污秽之物，袭人伤畜，到了不得不除的田地。而这次指派的任务就是深入地宫，找出作祟之物，将之净化。也许这些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骇人听闻，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家常便饭。对于这个时间而言，在力量面前，其实妖魔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信仰也一样。

　　根据町方番头提供的地图，我们顺利地找到了古墓的方位、不费多大周折便进入了地宫。异常干燥的空气中弥散着熟悉的腐臭和腥味，我想那大概就是死亡的味道吧。周围是一层不变的土色，有些稀稀落落的栅烂，却早已腐朽，一触即会散架。有时能看见些憨态可掬的偶人，想来那些是用来通往其它甬道的机关、或是抵御盗墓贼的陷阱。偶然我会带着闲情去注意一番。

　　领队的神主大人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在迷宫一般的甬道中穿梭自如，一步步地深入地宫。一路上遇到不少魔物、黑暗巫术师什么的，战斗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但好歹并无牺牲，挺多只是些皮肉之伤，没有什么人会在意。

　　虽然身处险境之中，但我却分出不少精力，一直关注着那位雅乐师，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想要在危急的时刻能够立马施以援手——神主本就是异常危险的职业，更何况他要去的药那么地奇怪。他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任何的差错，不，正确地来说，他能够镇静、熟练、准确地为队友提供援助，是个相当称职的雅乐师，只是奇怪地，我却感觉到一份不可思议的违和感，也许那只是我错觉罢了。

　　一路上没有交谈，引发任何形式的声响对于我们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一路上没有休歇，在墓道中多呆一分钟便会增加一份不必要的危险，更何况污秽的正体尚不知其所在。只知道离那个源头真的是越来越近了——因为瘴气正一点点地变浓，气氛一点点地变得紧张，经验告诉我，大战即至——而且那不会是很轻松的战斗。

　　偶然瞥见那位神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龙笛，我微微有些诧异，这种逸致很少会出现在战斗的前夕。感觉到紧握长柄的手心中有些冒汗，我哑然失笑了——看来自己的修行不够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噩梦觉醒！”武士一声低沉地呼喝似乎震烈了空气。听见金属碰撞声那刻，我反射性地猛地向后跳开，印入眼帘的是一个人——如果那还能称作人的话：一袭丧服，映衬着比之更为惨白的脸色，黑色的眼眶似乎什么也没有，黑色的嘴唇却好似正在滴血一般！这女子生前也许是个美人，但此刻我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经常执行任务的人都知道“噩梦觉醒”的可怕。只有生前惨死或积累了沉重怨气的灵魂或机缘巧合、或被人施以法术还入自己的遗骇才可能化作这般的魔物。也正是这种强大的怨念赋予了它令人畏惧的力量。我曾亲眼目睹过被它死香所笼罩的人在毫无抵抗的状态下化作了这边的野鬼——而那个人，正是我曾经的战友。

　　在这边又一次碰到了“噩梦觉醒”，我微微叹了口气，却不是因为遗憾或恐惧，只是有些悲哀感觉到自己体内身为战士的血液正在沸腾——哪怕仅仅是个回复系药师。

　　“最快时间解决它，不要给它任何施放技能的时间！”一行人在最快时间内达成了共识，对付危险的敌人除了速度战胜，别无他法。在刀剑与法术的双重攻击下，那魔物发出了阵阵□□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生前的执念似乎依旧盘踞，哪怕是沦落到了这般的境地。就在这与死神竞赛的这危急关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既不是催眠曲、也不是镇魂歌，空气中撒下的笛音居然略带哀伤，甚是婉转，如泣如诉——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不是对敌之时所奏的雅乐！就在这是，致命的神仙丹偏偏又发挥了作用，我看见“噩梦觉醒”的全部注意力都离开了负责防御的冶炼匠，用着骇人的速度向雅乐师扑爬了过来，长到弯曲的墨色指甲简直已经触及！这是什么样的噩梦！

　　就在那未能作出任何反映的瞬间，划过了一道巨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倒在地上的，是那个魔物。

　　同行的武士慢慢地将刀回了鞘，冷冷地盯着雅乐师，却一言不发，那一刻，我甚至以为他们之间也许有着某种默契——用自身作为诱饵吸引魔物，在“噩梦觉醒”露出空隙的那刻给予其致命的打击。但双目触及雅乐师的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错了——那双眼眸，流露出的只有凄凉、以及……绝望，淡淡的。

　　那并不是凝视恋人的眼神，但我却知道定是有着什么样的情愫维系着他们，那个魔物，以及那个神主。

　　被封印的遗骸以及灵魂慢慢地分解成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在空中盘旋着、闪亮着，构成了一幅充满了奇幻色彩的画卷，但我却看不出有任何的美丽之处。

　　这次的任务就这样宣告完成了。

　　没有任何人对神主最后那战的失常提出质疑，只有沉默，干练，以及冷酷——佣兵们独特而唯一的感情。
　　从町方众那里领取完报酬、离开精兵所卫的那刻，我终于忍不住抛开了先前的踯躅，拦住了那个相处了才一天的雅乐师。

　　“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逼入绝境？”

　　他只是淡淡地笑，并不回答我的话。

　　“是……想要唤醒她？”

　　那一刻，我确信我又一次看见他眼中的凄凉。

　　“黄泉……死之国，大概会想去吧？”

　　死之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却直觉身体不听控制地微微颤栗起来，往昔的一幕幕猛地泛上的心头，熟悉的人、熟悉的笑容、无比怀念的往昔……

　　“……死之国，有着无论如何都想要再见一面的人……是吧？”

　　他默默地颔首，不带丝毫的犹豫，只是淡淡地笑。

　　我沉默了一会：“……伊邪那歧、那个时候，我想也是怀着相同的理由去那里的……”

　　“我不是他。”

　　没有继续说些什么，我知道有些人一旦下定了决心，是不可能接受他人的劝告的。

　　“这个护身符、我做的，也许……能帮上些忙，给……”

　　“谢谢。”

　　打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就在快要淡出记忆的时候，那个曾经一起前往莺姬冢的武士特意来京都找到了我，把那个护身符还给了我——据说那是在死之国、黄泉根之国的伏雷藏身处发现的。

　　随后又闻得关于他的些许风月之事，只是主角这次换作了京都的那些贵族女子们，纷纷落发出家，为之祈求冥福。

《三国同人：黄天道》
换了个马甲写的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