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将

　　月明星稀，连绵恢宏的营帐如同倒挂在平原上的点点星辰，印有“北防”二字的旗帜随着夜风飘摇，旗帜下的长孙弘默默看了竟有半个时辰。

　　长孙弘望了眼中军大帐的方向，想来林牧远已然睡下，有些事倒是懒于和这个后生言语。

　　殊不知林牧远并未睡下，长孙弘都未曾入眠，他又怎能安心酣睡，此行算他从军首战，若不能立下军功，怕是这个位置很难坐得稳了，如此岂非丢了父辈积聚的声望。

　　巡夜归来的明兰见长孙弘那么晚了还默默立于旗帜下，路过时便打了个招呼：“长孙大人，夜里风凉，您老还是早些回帐稳妥些。”

　　“老夫在此等你。”长孙弘目光离开了旗帜，“久候多时了！”

　　“长孙大人有命遣个士兵召唤末将即可”

　　“老夫有件事想嘱托于你，不知可否去促成此事。”长孙弘目光落在明兰身上，“此事倒是有些危险，不知……”

　　“长孙大人请说！”明兰心中略微思量倒是猜到了些，“大人是想让末将潜入东泽。”

　　“正是，正是！”长孙弘有些动容，“此事危险万分，老夫着实不知是对是错。但若想解决眼前的困境，唯有如此了。”

　　长孙弘的目光又投向了那面凌空的旗帜，心中感慨：“老夫看了半宿，这‘北防’的旗帜，如今跑到了东泽，着实令人唏嘘，我大梁竟需从益州调来北防的军队威慑东泽，无闲置士卒可用。”

　　明兰默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牧远好战，想建功，老夫把他看的一清二楚，可如今对东泽无需用兵，陛下一时担忧三皇子的安危，情急之下难免有些不冷静。”长孙弘目光投向明兰，“若你此刻能潜入东泽，救出三皇子，便可不动兵戈，也免去了这场战事带来的伤亡。”

　　“末将自当尽力，只是末将对东泽并不熟悉，也不知三皇子被关在何处。”

　　“无妨。”长孙弘似乎早已准备妥当，充溢着自信，“东泽皇城和丞相府图笺老夫已然得到，你带去，三皇子必然在这两处，仔细找找，定然能找到。”

　　“长孙大人，这……”明兰简直有些头疼，这长孙弘莫非是年老昏聩？怎能说出这般不靠谱之言，皇城那么大，虽然东泽不比金陵，可让自己仔细去找，这要找到何时呐，“丞相府倒还好些，应该不会太大，皇城若没具体位置，长孙大人这末将该如何去寻，怕是有些难寻了。”

　　“咦，这个倒是老夫失言了。”长孙弘自觉表达有些错误，“此事定然与东泽丞相李承安脱不了干系，你只管找到他，必要时可随机应变。”

　　“长孙大人的意思是？”

　　“随机应变。”长孙弘感慨道，“若你能有这般本事，必要时可寻机挟制，定然要他说出三皇子下落。陛下十分担忧，此事若不尽快解决，怕是陛下会有新的诏谕传来，倒时便不好收尾。”

　　明兰回营后收拾个包袱，携带的东西很简单。一身夜行服，一柄随身佩剑，便匆忙出发，天明破晓前赶入东泽境内。

　　正午林牧远在中军大帐内召集诸将议事，见长孙弘迟迟步履阑珊赶来，笑道：“军务琐事而已，长孙大人不必每次前来。”

　　“年纪大了，睡眠便少了些。在金陵每天都有朝中政务需要烦恼，处置，不能耽搁。如今置身这军中，倒是做起了闲人。你们人多议事，老夫在旁倾听即可，也可增些生趣。”长孙弘伫立旁侧，默默端详着挂在一旁木架上的一身盔甲，细看之下倒是有些熟悉。

　　林牧远见长孙弘的目光投向了盔甲，还默默看了起来，倒是有些许得意之感：“长孙大人一介文臣，竟也对这盔甲起了兴趣。”

　　“这盔甲是你自己做得？”长孙弘蓦然道，“像，太像了，近乎一模一样。”

　　“并非一模一样，就是那件，先帝赐下的，临行前我带上了，犹如父辈跟随左右一般。”

　　“当年他穿着这身盔甲行走在朝堂上，倒是增添了几许稳重。”长孙弘想起来林牧远的爷爷“林业”，老将军当年随着先帝敬闵爷亲征御敌回来时那番场景，再看看如今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

　　天空掠过了几只大雁，永安殿前下了朝的大臣们抬起头不时望着这几只大雁掠过的身影，缓缓离去。

　　殿前的内侍见朝臣们离去差不多了，便进入内殿通报：“陛下，大臣们都已离去。”

　　魏帝蹙着眉，心中甚是不悦：“放肆！简直放肆。”

　　通报的内侍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头磕得“砰，砰，砰。”缓缓道，“陛下息怒……”

　　“宣景王觐见，也晾了他那么些时日了，锋利的刀刃倘若晾了太久，怕是会生锈。”魏帝耳畔仿佛回荡着方才那些大臣们的劝谏。

　　“陛下，如今机不可失，应当顺势而为，早取益州，举兵南进。”

　　“臣附议，如今可领兵为帅者当属仲家。”

　　“陛下，不可，仲氏已有私兵，如今若揽下了我大魏军权，甚是不妥，陛下三思。”

　　“仲家不妥，仲家有私兵！难道陆氏便没有豢养私兵吗。”

　　“够了！”最后还是魏帝的一声呵斥打破了争持的朝议。

　　如今魏帝有些醒悟，终究还是倚仗儿子实在些，若是把军权当真交给那些氏族门阀，助涨了他们的野心，怕是越来越加难以操控。

　　野心是会膨胀的，他们得到越多便会想要更多，只要不触及自身的帝王内心那道底线，不触及大魏根本，便也容得下他们。如今他们的手倒是越来越长了，野心也越加明显了，私募豢养氏族军队不够，竟还想着把手伸到大魏军中。

　　元臻在王府内院擦拭着他的战甲，只可惜头盔遗失了，这身战甲出自名手，可御刀枪剑戟，想来应当能用得上了。

　　“二哥有喜啊，恭喜二哥了。”元弈走到内院，看向元臻，“刚才入府便瞧见王府外喜鹊不停的叫。”

　　“怎么。”元臻擦拭盔甲的手指停了下来，“五弟也信这个！”

　　“我只相信好事，至于那些不好的，便不信。”元弈笑道，“想来父皇应当是挂念起二哥了，军中可离不了二哥。”

　　“怎么。”元臻看了眼元弈，露出了笑容，“宫中传出什么消息了。”

　　“二哥都未收到消息，旁人又怎能知晓。”

　　“五弟的本事可比二哥大着呢。”元臻笑道，“二哥只顾军中，哪如五弟视野之大，只要五弟用些心思，今后二哥也要仰仗五弟，这大魏的未来，可不能仅仅依靠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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