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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撕!
金大有兀自美滋滋回忆着绝世美味,浑然不曾察觉屋里女人们脸上的阴晴变幻。
不多久,帘子外传来管事婆子的传告,“奶奶,人来了,可要叫进来?”
汪思琴往前冲了半步又停下,欲言又止。
徐音朗声果断道:“叫进来!”
帘子下一只罩在麻灰色夏布裙子里的小脚跨过门槛,接着是另一只,身材纤瘦的人影侧着转进来,到了屋里也不行礼,只深深垂着头。
后面穿孔雀蓝衫子的小巧穗香跟进来,眼眶鼻尖都是红红的,轻轻推她一下。
“怎么出去几个月规矩都忘了……见了爷和奶奶也不请安?”
金大有见人来了,便歪头打量,用了惯常的懒松松语气:“哟呵,这还知道要羞臊了,之前怎么”,橘红忽然抬起头,只一眼,便把与她对视的金大有活活噎成一只大嘴□□!
“我艹……这,这怎么弄的?”他怪叫一声踩翻了小杌子,烟斗里跳出几点火星子,吓得小厮赶紧用手给扑了。
橘红那张削瘦蜡黄的脸上,右眼眶深凹下去,眼皮缩皱,竟然已经没了眼球!
金昭嗯吭一声,一头扎进孟氏的怀抱,小脸使劲往她腋窝里埋,孟氏也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差点把金昭给掉了,忙抱紧他捋他的背。
汪思琴看清橘红的脸忍不住退了一步,紧靠着床,右手不自觉攥得帐子都变形,她紧抿着唇,两眼盯着橘红,气息声很响。
橘红对众人的反应并不意外,只带了个凄楚表情看向窗外,手背蹭掉左颊的泪。
徐音转向孟氏道:“抱小少爷去喝药!不叫你就别进来……”
待她出去了又对穗香说:“好了,把你看到的告诉大爷吧。”
穗香右肩上搭着一条油亮亮的辫子,桃形的脸上有两分惶恐迟疑,求救的去看凤仙,凤仙挺直胸膛道:“你别看我!自己拿主意又不是小孩了……怕个什么?天上有菩萨,地下有祖宗,横竖你说的都是真话,没得鬼敲门的!”
汪思琴凌厉的剜她一眼,凤仙性子刚,立刻迎上她的眼神走到穗香身旁,在她手肘上托一把,像是渡了勇气给她……
徐音对穗香颔首微笑,这时候,一个稳定又温暖的笑容,远比恐吓、诱导更能影响人。
看着这一系列复杂操作的金大有不耐烦又满心疑惑,粗声催促道:“那就说啊!又没人锯你的嘴?”
穗香战胜了心里的胆怯,嗫嚅道:“其实,橘红的眼睛……是……是被小少爷给捅坏的!”
“什么?你说什么呢嗯?”
金大有腾地站起来,起太猛了,剧烈摇晃的摇椅撞得他重心失稳,他又带着个投湖的姿势跌进了椅子里!
“昭儿怎么能干这事?他用什么捅的?他有这么大力气?”
徐音插嘴:“力气可大的很呢!……穗香!”
一旦开了口,顺着惯性说下去也就没那么艰难了,穗香看了橘红一眼道:“穗香不敢乱言,大爷不信也可以问橘红自己……小少爷他,是用吃水果的银叉子戳的。”
“他吃东西不都靠喂嘛?谁把叉子给他的?也不怕扎着他?”
穗香又看看脸色僵硬苍白的汪思琴,终于硬着头皮说:“是二姨娘教少爷这么干的,那一日才下过大雨,蕉院里积了大水,二姨娘特地到大奶奶房里来,说要带少爷去看丫头们扑鸭子,当时我和……”
金大有听得眉头越蹙越紧……
徐音打断她:“废话太多!捡要紧的说!”
“是……二姨娘从袖子掏出把叉子递给少爷说:“待会儿橘红抱你,便去戳她的眼睛!可比戳葡萄好玩多了呢!”
“你胡说!”
汪思琴尖叫一声冲过来。
“谁叫你满口胡说的?我同橘红又没有仇,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让少爷去害她?”
说着走到金大有面前,拭泪道:“大爷是知道我的为人和品行的,我是个向佛之人,平常同人连架都不吵,凡事宁可自己吃些亏也绝不占人便宜,生怕造业,怎么可能做这么狠毒伤阴鸷的事情?”
金大有拍拍她的肩连连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后院这几个里头算你脾气顶好……”
橘红气得胸口起伏,走到她面前说:“向佛是真是假此刻没人在意!你也别自夸是个善人,穗香也用不着替我作保,我也不堵着你承认,咱们不如这样……”
她一把握住汪思琴的手腕拉到窗前,抬头对着天:“敢不敢赌个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毒誓?……说你没有唆使少爷毁我眼睛?说我们冤枉了你!你敢,我便放过你!”
金大有看着紧闭双唇浑身抖得像打摆子似的汪思琴,又看抹着眼泪手足无措的穗香,再看义愤填膺叉着腰的凤仙,最后是他看不透的徐音,女人的脸庞犹如冬天封冻的湖面,透彻又平静。
她不过是个乡下的土柴妞,视听闭塞见识浅,嫁到金家也才几个月,这份笃定从容的气质是哪儿来的?
天赋异禀?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像是她摆布设计好了似的……
白屿那天说什么来着?若非心智超强,便是知晓内情!
“得了得了!”
他再次从摇椅里站起来,目光复杂,脸上阴云密布。
“我他妈最烦听娘们吵吵,听多了折寿!”
他盯着橘红。
“丫头,我只问你一句!”
橘红失神片刻,松开汪思琴的衣袖看向他。
“当真是少爷弄瞎你的眼?”
橘红点头,举起三根手指朝向天,“确实!不敢欺骗大爷,大奶奶也是知道的……”
金大有踱过来揉了揉鼻子,“那行!我儿子造的孽我这个爹也逃不了干系,以后,若有不嫌弃你你也乐意跟的男人,叫你新奶奶多出银子把你好好嫁了,若没有,金家包你一辈子就是!……花房也不必去了,就在这院里养着吧!”
说完看看外面,一副打算尿遁的样子,凤仙惊奇不已,“爷?这事你就管到这儿……不管了?”
“有人坏心拿少爷当枪使,也……不要紧?”
金大有瞪她一眼,挺了挺腰。
“没说完呢!你急个屁!”
他看一眼汪思琴,情绪难辨。
“思琴,是老太太留给我的人,伺候我也算尽心,我信不过她不就等于信不过老太太?”
“至于你……”
他忽然转头目光如电看着徐音。
“我把家交给你管,儿子……也交给你,继续管着!”
说完拍拍屁股,抓起桌上的烟杆昂首向门外走去,到了院中又听他说:“奶接着断!对牌一会儿让宗管家派人送过来,有空替我去陪陪老爷子,盯着点儿那掏裆大侠完蛋货”
徐音糊涂了,脱口问:“谁?”
“还有谁?金玉兰!……我没拿她当姐,你更不必……就这样!”
说完彻底消失在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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