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破障录

　　刚一踏进庙门，王默只觉一股阴风呼呼地从破破烂烂的窗户吹进来，可是刚刚外面虽说下雨但是没有风，太阳还在西边挂着呢，又哪里来的风呢？

　　屋里采光不好，又有冷风，她不禁抱住两臂摩挲片刻，似乎这样就能暖和一点。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霍青昭，心里一动，他一直不让进来是不是因为他害怕啊！

　　虽说他是个道士，但是毕竟还是个跟她一般大小的孩子。她顿时心生万丈豪情，猛地拍拍小胸脯，老大情怀汹涌澎湃：“别怕，有我在呢！”说完她拄着剑鞘大步向里走。

　　霍青昭愣愣，眼看她走进去了，只能握紧手中的剑也跟上去。这里没有鬼气却如此阴冷，明显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屋子里黑黑的，她走进来适应片刻之后才看到正对面立着硕大的赤金雕塑。

　　她抬起小脑袋惊叹不已，这就应该是这座寺庙的供奉了，高、宽均有九尺，满满当当地占据了整件屋子，最奇特的是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一只规规矩矩窝着的猫。

　　猫通体金黄，在黑暗中隐隐透着贵气，长长的尾巴盘踞在前，圈住前爪。嘴巴大开，露出尖利的牙齿。

　　她不由退后几步，想要看雕塑的头。猫头猫耳也是金黄色，两只猫耳一折一立，铜铃大的眼睛还专门刻出竖线，嘴边小胡子颤颤巍巍，惟妙惟肖。

　　“竟然还有人供奉猫啊！”她又是惊喜又是好奇，从小到大她见过供奉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如来佛祖的，但是唯一没见过供奉猫的，还是这种荒山野岭里。

　　霍青昭目光却停在供桌上，四四方方的陈旧木桌，看着脆弱极了，像是一掰就断。这倒不足为奇，奇特的是供桌上供品丰盛，生猪头、生鱼、瓜果蔬菜等等。看着还很新鲜，还能闻到生肉特有的血腥气。

　　他不由握紧手中的剑，机警地扫过四周，正房空落落的只有雕塑和供桌，没有其他东西。房子虽说残破，但是干干净净的，没有积年的灰尘，墙角屋顶也没有蜘蛛网，实在是不像被废弃的庙。

　　可四周真的没有见到一户人家。

　　王默也注意到了，却没多想，直言：“可能是人家定期来打扫清理呢。”

　　霍青昭也希望如此，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快要西落的太阳，晚霞染得天空通红，可是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是真真切切。

　　王默拄着剑鞘走到偏房，猛地惊呼出声。

　　霍青昭吓了一跳，扬剑疾步走过去，看到一排排白色的棺材，刹那间后背泛起细细的白毛汗，心里也毛毛的。

　　王默也有点发憷，要知道白色棺材一般都是用于安葬未成.人的孩子，这将近一屋子的棺材意味着有这么多的孩子死去。她再也鼓不起老大的勇气，拽着霍青昭的袖子低声问：“你说这些棺材里面有人吗？”

　　霍青昭嘴角翕翕，低头看了她一眼，心揪成一团，“这是都是入殓过的。上面七枚棺材钉。”

　　闻言她猛地一缩，“那旁边的那间屋子不会也放的是棺材吧？”

　　他也不知道，拉着她走进正房，“我们还是待着这里等雨过去就赶紧走。”

　　王默连连点头，死者为大，任凭她胆子再大，看见这么多的棺材，再想到里面还装着死人，也提不起当老大的架势。

　　“咕噜……咕噜……”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尤其响亮，她羞涩地捂住小肚子，片刻又昂起头：“我都一天没吃饭了，肚子闹脾气也是应该的！”

　　霍青昭冷脸瞥她一眼，转身从供桌上端过一盘红枣，凉凉开口：“吃吧。做个饱死鬼也挺好的。”

　　“啧。”王默将头上散乱的头发散下来，重新编了个辫子，“怕什么！有我在呢！我先吃，即使有鬼来找，也，先来找我！”

　　她擦擦手，小手捏着大枣嘴里一扔，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这些枣核小肉多，甜滋滋的，她享受地眯起眼睛，也不忘招呼霍青昭：“你也吃啊！”

　　霍青昭自暴自弃，抓了一把枣胡乱地塞进嘴里。

　　她捧着小脸细细打量他，突然问：“你爹为什么要把你送到我家啊？爹爹说你们这是避祸，难道你就一点没有察觉吗？”

　　霍青昭垂下眼睑，他确实没有察觉。或者说他看到了却没有深想。

　　现在想来，离家那天道观里确实有点不对，往日里虽说大家都勤于练剑修道，但是平日里风平浪静，也会小打小闹。

　　尤其是二师伯宋涧最爱玩闹，总会趁他不注意，把他提起来扔到木桩上。可是那天二师伯只是板着脸坐在大殿门口擦剑。

　　爹爹带他出来前还专门带他去见了祖师爷，祖师爷没有如往常那样细细叮嘱，只是笑着伸手摸摸了他的脑袋。

　　点点滴滴都昭示着有大事发生，可他却毫无所觉！他恨恨地咬紧后槽牙，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王默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后悔，学着爹爹的样子挪过去摸摸他的头，“乖！有我呢！有什么事儿还有老大在呢！”

　　一番话驱散了霍青昭的愁绪，他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冷声：“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用的力气不小，她看着自己白嫩的手被拍出一个红印子，也冷下神色，缓缓叉腰，嗤笑：“打从一开始你就一脸我欠了你五百两银子的表情，不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们王家可不欠你！你父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明能除鬼，却借着驱鬼的由头把你留在我家。为的是保你一命！我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我爹呢？”

　　霍青昭不可思议地抬头，平常总是娇嫩童真的脸此时却阴沉似水。他如蛊惑般开口：“那为什么还要留下我？”

　　王默昂着小脑袋冷哼：“我们王家素来是积善之家，这么多年来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情。就是吕叔吕婶都是我爹在灾年看他们可怜才买下他们的。”

　　“你以为我爹真的稀罕你不成？不过找个童养婿罢了，只要我爹开了口，多的是知根知底会读书的孩子，凭什么冒着风险找你一个不知根底的？哦，还是一个道士。”

　　霍青昭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猛地站起来怒喝：“你们不想要我也不想当，正好自此掰扯干净，谁都不欠谁。”说完，抄起剑，留下剑鞘大步往外走。

　　王默没有出声挽留，冷漠如冰的童养婿要来何用？她余光掠过门口僵硬的身影，抱起胳膊：“不是要走吗？”

　　霍青昭如梦惊醒，窜过来一把将她推到供桌下，声音颤抖：“好好待着不要出声。”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事情不对，匆匆点头。

　　得到她的应诺，他反身持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何方妖孽，何必藏头露尾！”

　　桌子下的王默……十分好奇，心像是被猫轻轻挠了下似的，痒痒的。可是看小道士郑重的样子，好像不好对付的样子。

　　她包子脸又皱了起来，好好奇。

　　房间里只能听到霍青昭低沉的呼吸声，过了好长时间，突然一声猫叫声划开寂静的夜。

　　“喵呜～”

　　王默眼睛一亮，想起今天见到的那只黑猫，一骨碌从桌子下爬出来，迎头就见密密麻麻的蓝色光芒，在黑夜里诡异又渗人。

　　霍青昭气得发抖，“你出来干什么？”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猫叫声，“喵呜～喵呜～……”

　　成千上百只猫尖利的叫声越来越密集，到后来叫声和成一片。

　　突然猫群里窜出一只黄色狸猫，轻巧灵活地跑进偏房。

　　霍青昭大惊，拽起王默提剑往外冲。那些猫没有拦截，甚至还主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

　　猫叫声中却掺杂着哐哐当当的撞击声，王默甚至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受伤的脚踝也疼痛难忍。

　　霍青昭却管不了那么多了，要知道猫挠过的尸体会发生尸变，想到那么多的棺材，他头皮发麻，一定要跑出去。

　　咔擦……

　　木头断裂的巨响震的整间屋子都颤了颤，霍青昭脸色铁青，他已经跑了这么长时间，寸步之远的门口却怎么都抵达不了。

　　他干脆转身将王默往身后一拉，跨立持剑，做好苦战的准备。

　　哒……哒……哒……
　　嘻嘻……嘻嘻……嘻嘻……

　　右偏房左偏房两个地方分别传来不同的声音，霍青昭头皮一麻。两种尸变。

　　左边爬过来一群咧着嘴嬉笑流口水的孩子，右边涌过来脸色青紫的妇女。

　　他摸出一排符箓想要给剑加持，没成想符箓一见空气立刻自焚成为灰烬。

　　他咽了口口水，只怕今儿是走不出去了。他咬牙提剑直冲鬼婴砍去，这些鬼婴周身没有怨气，应该还好对付！

　　只是事不从人愿，削铁如泥的剑劈在鬼婴头上却只发出“噌”的金鸣声。鬼婴摸摸脑袋，咧嘴对他笑个不停，一个个缠上来抱住他的剑。

　　更糟糕的是，他对鬼婴下手却激怒了女鬼。女鬼黑气弥漫，瞬间朝他飘过来。

　　霍青昭被包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只能吃力地扭头想让王默跑，却看到她蹲在地上眯着眼睛帮一只黑猫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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