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花火

　　第二天一早，叶昭昭在学校看见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用奇怪的眼神对着她指指点点。
　　一到座位，她就从双眼放光的宋思远口中听来了自己的八卦。

　　宋思远拉着她神秘兮兮道，“我听人家说，你追顾斐都追到车上了？”
　　叶昭昭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知道的？”
　　宋思远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车上正好有隔壁班的人，认识你俩。”
　　随后又补了一刀，“那人是个大嘴巴，估计现在全校知道这事的人不少了。”

　　叶昭昭简直想仰天长叹。
　　想她一世英名，就毁在顾斐身上了。

　　宋思远看着面前的人，有些难以消化这个重磅消息，他组织了半天措辞，还是直接开口，“你真看上顾斐那个小白脸了？”
　　回答他的，是叶昭昭的一记眼刀，“你他妈全家才是小白脸！”
　　小白脸委屈巴巴的戏精上身，如怨妇般指着她泫然欲泣，“你这个朝三暮四的负心汉！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
　　他激昂做戏的声音有些大，听着挺像那么回事，引来了附近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恰好传闻中的第三者顾斐正事不关己坐在原位。
　　得了，一出女友出轨，男子现场发飙的好戏正在上演。
　　叶昭昭顿时头大，开始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们误会了……”
　　吃瓜群众们：“我懂，我们懂。”
　　叶昭昭：“……”
　　瞧这阵势，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叶昭昭急忙看了眼顾斐，他正一心一意在座位上算着题，专注而有气场，面色寻常，似乎完全没受周围起哄声的影响。
　　她才又慢慢放宽了心。

　　托那位大嘴巴的福，以叶昭昭和顾斐在一中的知名度，这件事火速在学校传播开来。

　　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连续两天，顾斐都拒绝她再跟着自己，叶昭昭在车站左等右等也再没看到过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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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昂发现顾斐最近开始骑单车上下学，他明知故问道，“之前不是嫌骑车没法看书？”
　　顾斐眉心轻蹙，半晌才舒展开来，“没办法。”
　　程昂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我听说，你被叶昭昭给看上了？她可是当年和阮轻音争夺初中部校花，仅以一票之差不幸败北的人，艳福不浅啊。”
　　“不过她平时和宋思远走得那么近，他们在交往？”
　　顾斐懒得回答，径直去车棚里停好车。

　　当他出来时，程昂还没走，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交给他，“替我带给你同桌。”
　　“你怎么不亲自给她？”
　　“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给她，她能收？”

　　顾斐知道他最近好像和林岚交集颇多，却不知怎么就缠上了人家，倒也没多问。

　　程昂又将手搭上他的肩膀，吊儿郎当道，“前几次送的，她吃了没有？”
　　顾斐语带嘲弄，神情散漫，“这几天，我们班的垃圾桶罕见的满。”
　　程昂深深吐出一口气，“我建议你大学去选修一门语言艺术。”
　　顾斐将他搭在肩上的手拿下来，“还早。”

　　从他俩自初中数学联赛认识以来，程昂就见识了这位强劲对手的刻薄毒舌，也没往心里去。

　　一起并肩往教学楼走去，程昂才将话题转入正规，“你高中数学学到哪儿了？”
　　顾斐如实道，“学完了，在刷一试题。”
　　程昂侧目，“你还是不是人了，这才开学多久，我高二的还没学完。”
　　顾斐也没藏着掖着，“我比你多看了一个暑假的书。”

　　程昂端着的心又平衡了那么一点点。

　　他看着面前少年老成的男生，举手投足间带着超出同龄人的稳重气质，半开玩笑道，“你也太拼了吧，假期也不放松放松？”

　　顾斐侧脸紧绷，没答话。

　　谁不想拥有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人生，可他知道，他不比程昂和这学校的大多数人，兴趣对他们而言，只是生活的调剂品。

　　于他，却是第二条需要杀出血路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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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顾斐这几次给林岚带的零食，还闹了个不大不小的误会。

　　叶昭昭本想直接质问顾斐，但话到嘴边，想了想，自己似乎没这个资格。
　　又不好意思直问林岚。
　　害怕听到否认以外的一切答案。

　　于是，趁着顾斐不在时，叶昭昭才满脸复杂地向林岚问道，“你和你同桌谈恋爱了？”
　　结果引得林岚红了脸，慌张摇头，“没有没有，你别误会。”

　　叶昭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桌上的一大袋零食，忐忑开口，“那他怎么平白无故给你买这么多吃的？”
　　林岚垂下眼脸，轻不可闻地说，“他替别人送的。”

　　叶昭昭放下心来。

　　她八卦地瞟了眼害羞的林岚，悠悠问道，“那你对象是谁？对你挺上心的啊。”
　　似乎被叶昭昭的语句惊到，好半天，林岚才弱弱地说，“我没有对象，高中不能早恋。”

　　这下轮到叶昭昭噎住。
　　真不愧为顾斐的同桌。

　　她不以为然道，“有的高中生，高一一个人进来，高三就变三个人出去。”

　　林岚接不上这话，半天没开腔。
　　犹豫了会儿，她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关心一下叶昭昭，便问道，“你和宋思远还好吧？”
　　“啊？”
　　“我听说，因为你和顾斐的事……你俩吵架了。”

　　叶昭昭顿时明白过来。
　　尽管被不少人误会过，她还是一脸崩溃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宋思远就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只有一起玩耍的革命情谊，没有其他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
　　林岚顿悟点点头。

　　这几天，一些误以为叶昭昭和宋思远在交往的同学还来顾斐这探口风，林岚敏感地发现，她的那位同桌变得比往常还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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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需要提前五分钟全班到操场集合。
　　人数清点完毕后，所有人要沿跑道慢跑两圈。
　　立即引起大家的强烈抗议。

　　清亮的哨声响起，体育老师指着他们，恨铁不成钢：“瞧你们一个个，整天在教室待久了，都生出软骨病，才跑这么点儿就受不住？”
　　不给众人抗议的机会，他又一个眼神示意体育委员：“两人一排，你带头。”

　　叶昭昭从小就是个泼皮大王，爬树攀墙不在话下，肺活量极好。
　　这么点运动量对她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倒是旁边的女生，还不到一圈，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昭昭边跑边给林岚加油打气，没注意到自己脚上的鞋带已经变得有些松散。
　　当她跑完一圈时，被靠过来的林岚无意间踩了一脚，蝴蝶结终于完全散开。
　　她退到一旁蹲下身子系鞋带，再抬眼时，队伍已跑过去大半，面前是一群男生。

　　叶昭昭原想一口气跑回原位，却突然眼前一亮，佯装无力跟在了队伍后面。

　　顾斐因为个头高，每次集合都被安排在队伍末端。
　　宋思远在顾斐旁边，见叶昭昭跟在身后，回头跟她说着话。
　　顾斐听见声音往回望，正好和叶昭昭四目相对。

　　她的眼里闪着细碎笑意，如满船星光，摇摇晃晃。
　　因为剧烈运动，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微张着嘴喘气。
　　看样子，顾斐想，外表娇娇弱弱的女孩子，似乎都不怎么爱运动。

　　渐渐的，身后的女生喘息声越来越重，步伐越来越慢，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
　　“慢点跑，用鼻子呼吸。”顾斐没忍住，出声提醒。

　　叶昭昭听话地闭紧了嘴。
　　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见顾斐已经注意到自己，她便没有再打算放过他。

　　叶昭昭将步子放得越来越慢，距顾斐有段距离时，声音不大不小的“哎哟”一声。
　　后面的几个人齐齐回头，成功被她吸引目光。

　　叶昭昭假装跌倒在地，拿手触碰自己的脚踝，只是稍微揉捏了一下，又疼得受不了似的拿开。
　　顾斐迅速跑过去，阴影笼住她。
　　“别乱碰”，他轻声训斥，“还能站起来吗？”

　　叶昭昭一听，想尝试站立，却发现双腿无力，脚踝更是疼得厉害。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顾斐。

　　顾斐看她这个样子，脚踝暂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碍，疑惑问道，“平地摔？”
　　叶昭昭拿出她睁眼说瞎话的看家本事，“我跑不动了，不小心崴了一下。”
　　顾斐看向站在旁边的宋思远，“你扶她去医务室。”

　　一开始宋思远朝着这边观望，死也不相信运动力爆棚的叶昭昭会跑个几百米扭伤脚，再看她对顾斐扭扭捏捏的神态，心里早就明白了七八分。
　　这时被她凶狠的眼神一瞪，哪里还能不懂她的意思。
　　他朝顾斐摊开双手，状似不满道，“她重得像头猪，我撑不住，你个高力气大，要不你扶着吧。”

　　叶昭昭欣慰的同时又想杀了宋思远。

　　宋思远打定主意不管叶昭昭，顾斐以为两人还在闹别扭，只好朝叶昭昭伸出手。
　　“你帮我们向老师说一下，我陪她去医务室。”
　　说着，手上一使力，叶昭昭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只不过没刹住车，身体出于惯性往他身上倒去。

　　顾斐早有准备，另一只手及时抓住叶昭昭的胳膊扶住她。

　　去他妈的幸免于难！！！
　　叶昭昭愤愤地想。

　　顾斐将叶昭昭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颈后，右手虚拢着叶昭昭的腰。
　　如此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她看着面不改色，心里却早已星火燎原烧成一片。

　　四舍五入，这不就等于，顾斐抱她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

　　叶昭昭生来不懂见好就收，她看着顾斐鼻尖沁出的汗，舔舔唇，“你就这么扶着我，我不好走。”
　　顾斐闻言，停下脚步，等着她的下文。

　　叶昭昭小心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不耐，才大着胆子试探开口，“电视剧里这个时候，不都是对女主公主抱吗？”
　　顾斐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我抱不动猪。”
　　“——况且，也没这么丑的女主角。”

　　该死的宋思远。

　　叶昭昭哀嚎得更惨了，一步路也不想走。

　　顾斐不知道叶昭昭的具体病况，也不好勉强她走路。
　　想了想，松开扶着她的手，朝她蹲下了身子，“上来。”
　　叶昭昭被突如其来的好运砸晕脑袋，眼冒星星，蹑手蹑脚覆了上去。
　　生怕顾斐觉得她重，她先时还矜持的后仰着上身，避免他直接承受她的体重，却没想到给顾斐造成了更重的负担。

　　因为今天有体育课，叶昭昭难得穿了校裤，顾斐手握成拳放在她的腿侧，语带无奈道，“别离那么远。”
　　叶昭昭心想，这可是你允许我放肆的。
　　她先是将手腕紧紧缠上他的脖子，又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只稍微侧了下头，嘴唇就那么险险悬在他的侧脸边。
　　再近一公分，就可以直接触碰到他的脸。
　　两个人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

　　顾斐听见叶昭昭在耳畔憋不住地嘿笑，呼吸呵出的湿气喷洒在他脖颈。
　　有柔软在自己的背上磨蹭。
　　他身形一滞，冷冷道，“再不安分点，我马上把你丢下去。”

　　叶昭昭连忙捂住了嘴，笑意又从散开的五指间，顺着空隙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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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医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叶昭昭的脚有什么问题。
　　但她粘着顾斐坚持喊疼。
　　再三确定没有骨折后，医生给她开了一堆局部外敷药，并嘱咐她这几天好好休息。
　　走时还不忘吩咐顾斐，“别忘了给她冷敷。”

　　叶昭昭和他走出医务室，笑眯眯靠在顾斐身上，“你说，医生是不是把我们当成那种关系了？要不你下午放学后去我家帮我？”
　　顾斐推开她的脑袋，简短有力地拒绝，“自重。”
　　“噫——你这人真没情趣。”

　　两人回到教室后，叶昭昭虽然骗到了一节和顾斐亲密接触的机会，也自食了恶果。
　　为了伪装脚伤病人，一下午她都寸步不离的坐在原位，对着走廊外追逐打闹的同学唉声叹气。
　　知道内情的宋思远对她敬业的演员精神感到由衷钦佩。

　　叶昭昭看着他挤眉弄眼的丑陋嘴脸，差点没忍住一脚踹过去。
　　坐在前方的顾斐注意到背后的动静，及时阻止了她，“别乱动，你脚上还有伤。”
　　叶昭昭立刻认怂，“你放心，我知道。”
　　宋思远对着这两人“哟”了一声，顾斐才惊觉自己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下午放学时，宋思远像是忘了叶昭昭的脚伤，自顾冲出教室。
　　叶昭昭只好愧疚地又去麻烦顾斐。
　　顾斐先将叶昭昭扶去了公交车站，才又回转学校去取车。

　　叶昭昭正要回家，遗憾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法再跟着顾斐，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向学校跑去。

　　幸好她来得及时，顾斐还在车棚望着他的自行车发愁。

　　也不知是哪个女生那么缺心眼，把自己的车和她的锁在了一起。
　　还是红心锁。
　　顾斐烦躁地想踢车，却忍了下来。

　　反正今天也没人跟着他，接下来的几天又能独自坐公交。
　　结果他刚转身，就看见了气喘吁吁赶来的叶昭昭。

　　她低着头没说话，顶着顾斐了然的目光，从书包里掏出钥匙解开了车锁。
　　却还是忍不住委委屈屈解释，“我这还不是怕你又甩开我。”

　　顾斐对她这几天的一系列行为彻底没了耐心，又无可奈何。
　　他上前两步靠近她，喉咙干哑，“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昭昭吓了一跳，被他的嗓音蛊惑，下意识就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你啊。”
　　“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送你回家。”

　　顾斐嘲讽地看了眼她的脚，眼神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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