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便思君

　　第四章
　　舒绫一下之间陷入了回忆里。
　　待她清醒过来，舒正轩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阿绫？怎么了？”舒正轩试图伸手拉过她，但被舒绫躲开了。
　　舒正轩愣了愣，一时间，周遭气氛很是尴尬。
　　舒绫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条件反射的躲开，她只知道，如今她心脏砰砰砰的跳，她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一些她懵懵懂懂，不怎么清楚，但是隐约之间她知道，有些东西必须知道。
　　舒绫第一次想要了解，什么是喜欢。
　　舒绫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回自己房间，从自己的书房里翻找一番，最后找到一本《红楼梦》。
　　“儿女之情毕露，至此极矣。”舒绫喃喃念着这句话，自己的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舒绫沉思了许久，似乎是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舒绫放下书，准备出门去找舒正轩，恰好舒正轩准备敲门。
　　“阿绫，我可以进去吗？”舒正轩笑笑。
　　舒绫点点头，便侧身让舒正轩进屋。
　　舒正轩在椅子上坐下，冲舒绫打趣道：“阿绫，你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我了，可曾想过我？”
　　舒绫点点头：“自然是想的，阿绫这么喜欢大哥，怎么会不想大哥呢？”
　　舒绫说完，咬咬唇道：“大哥可曾想过阿绫？”
　　舒正轩笑笑：“自然是想的。”
　　“那大哥可曾喜欢阿绫？”舒绫没想到这句话如此轻松的便问了出来。
　　舒正轩明显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
　　但舒绫已经很确定了，她明白，她对舒正轩并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喜欢，以前她总是不确定，如今她总算是弄懂了，但是舒绫明白，因为舒夫人身体不好，所以当初舒正轩会找上她，因为她跟舒正轩的妹妹有几分相像。为了让舒夫人的身体好起来。所以大家都知道舒绫是舒家流落在外的大小姐，是舒老爷舒夫人的宝贝女儿，更是舒正轩的亲妹妹。
　　所以这种心思舒绫不能够让其他人知道，她只能自己藏在心里，甚至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如今，她已经弄清楚了，自己对舒正轩的喜欢就越来越明显，甚至是掩藏不住了，以前舒正轩在上海读书，她只能够时不时的收到舒正轩寄回来的信，睹信思人，而现在舒正轩回来了，就在她院子对面，她可以时不时的就去找他，如此想来，舒绫又是开心又是担忧。
　　所以潜意识里，她才会问舒正轩喜不喜欢她。
　　舒绫现在的模样，就像是当年渴望吃到糖的小朋友。
　　舒正轩自然是不知道舒绫心里的小九九，只是摸摸她的头：“傻阿绫，你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我不喜欢你又该喜欢谁呢？”
　　原本满脸笑容的舒绫，眼眶不自觉的涌上了眼泪，舒绫忍了忍，扭过头。
　　舒正轩拉过舒绫的手：“阿绫，走吧，吃饭了。”
　　舒夫人早就让人备好了一桌的菜，就在二人要到达大厅的时候，舒绫一下子甩开了舒正轩的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舒正轩见状，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有去追。
　　舒正轩以前自然是不知道舒绫对他的感情，但是刚才，他却无意间看到阿绫桌上的《红楼梦》，他瞥了一眼，却瞥到“儿女之情毕露，至此极矣。”这样的一句话。
　　他向来聪明，在学校里，也老是有女同学对着他明里暗里的表白，但他从来都是置之不理。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他回来发现，阿绫变了，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都变了，变得好看变得漂亮，他想了想，阿绫已经16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今天阿绫问他的那句话，以及对于他的回答，从头到尾，阿绫的情绪波动他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绫喜欢上了他，所以他才会说出自己对她的喜欢就仅仅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舒夫人见舒绫并没有来吃饭，以为舒绫身体哪里不舒服了，舒正轩打了圆场：“阿绫跟我生气呢，似乎是因为我回来没有给她带礼物呢。”
　　舒夫人摇了摇头：“阿轩你啊，给妹妹礼物也忘了带，活该她生你气。你自己明天想着怎么给妹妹赔罪吧。”
　　舒正轩点头称是，心里却想着，赔罪啊，这种类似情债的罪，他又该怎么赔呢。

　　舒绫一路跑回自己的屋子，开始埋头痛哭。她原本是抱有一丝幻想，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靠着舒正轩的一句话就充满希望，她原本以为舒正轩心里对她也是特殊的，谁知道在舒正轩的眼里，妹妹就只能是妹妹。舒绫心里是气的，可是她不能去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她甚至还心存寄望，觉就在她甩开舒正轩手的时候，舒正轩会直接跑去追她。
　　她在房间等了许久，也没见舒正轩过来找过他，只有舒夫人让人给她送来了饭菜。舒绫赌气不想吃饭，在床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舒绫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舒正轩结婚了，她多了一个嫂子，还有了一个侄子，舒绫在梦里也哭了，哭着哭着她就醒了，舒绫坐起来发呆，心里愈发酸起来：怎么连梦都不让我好过。
　　舒正轩也是一夜无眠，他突然不知道该拿舒绫怎么办，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何种方式去面对她，是直接装傻装不懂还是怎么样，他甚至觉得舒绫自己应该会想通的，不，不是他觉得，是他希望，他希望舒绫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按照舒绫以往的性子，舒绫睡一觉起来就会好，睡一觉就忘掉所有不好的事，这也是舒绫的一大特点，也正是如此舒绫才一直都是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左右舒正轩是这样想着，但是舒绫却变了，舒绫担心的事情越来越多，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做到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其这样，她不如一直躲着，躲着不见总比见了面尴尬为好。她甚至开始暗骂自己莽撞，不懂事，不沉气，她想如果说她当时没有说那些话就好了。
　　舒正轩一直耐着性子等着舒绫主动去找他，可舒绫一直想方设法的躲着他。在吃饭的时候一看到他坐在那里，舒绫便转身就跑。后来索性吃饭都直接让人送到房间里。好在舒绫知道这样会被舒夫人察觉，舒正轩不知道舒绫去舒夫人那里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一向家有家规的舒夫人居然就直接准了舒绫在房间里不见舒正轩。左右舒正轩还被舒夫人叫过去一顿臭骂。舒正轩心里也是委屈，但也无奈。好说歹说的在舒绫门口说软话，说带舒绫出去玩，正好舒夫人要过生日了，一起去替舒夫人选礼物。
　　舒绫向来懂事，舒正轩都把话这般说明，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便只好答应下来。
　　舒正轩一听舒绫同意跟他一起出去，心想这小丫头气总算是消了。便立即让人送了几条裙子过来，给舒绫送了过去。舒绫收到裙子，气总算是消了一大半，其实舒绫也明白，都是自己的错，舒正轩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她甩了好几天的脸色，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出门的那天，舒绫穿着舒正轩送来的裙子，在大厅等着舒正轩。舒正轩瞧见舒绫精心打扮的样子，笑了笑，他心想，这小丫头果真是长大了，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就在两人准备出门的时候，舒正轩的朋友董之丰以及他的妹妹董之雅却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正轩啊，我之前听说舒夫人生辰要到了，我跟之雅正好有事到你们这里要办，这不，便想着来登门拜访一下。提前没有跟你说明，你可不要生气啊。”董之丰笑着走过来，瞧见舒正轩便直接上来一个拥抱。
　　舒绫不认识董之丰跟董之雅，她拘束的站在舒正轩身后，也不说话。
　　舒正轩看了舒绫一眼，将舒绫拉到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阿绫，这两个人是董之丰和他的妹妹董之雅，是我在上海的同班同学。”
　　舒绫点点头，算是跟董之丰和董之雅打过招呼。
　　董之雅上过学，穿的都是西洋小裙子，舒绫没有上过学，舒家也是中规中矩的，她便穿的也是中规中矩的。董之雅走上前来，对着舒绫笑笑：“你就是舒绫吧，我跟我哥老听正轩提起，果然正轩的话不可信。”舒绫一脸疑惑，董之雅笑了笑：“以前正轩老是跟我说，说什么自己家里的妹妹多调皮，之前我还不信呢，现在见了，果然正轩说的都不能作数。”说着董之雅还冲着舒正轩挑了挑眉。
　　舒绫转头过去看舒正轩，舒正轩只是一直看着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应和。
　　董之丰倒是走过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朵玫瑰花送给舒绫，舒绫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便伸手接过了。舒正轩见状皱起了眉头，随后将舒绫不起眼的护在身后，他跟董之丰认识这么多年，自然之道董之丰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军阀世家，一个花花公子，以前在上海的时候，身边的女人就没停过。
　　“之丰，阿绫还小，没有读过书，你从洋人那里学来的一套用在阿绫身上不合适。”舒正轩拉开了董之丰跟舒绫二人之间的距离。
　　董之丰见舒正轩将舒绫护在身后，也没说什么，冲舒绫道了歉，便跟董之雅随口说着些什么。
　　舒正轩牵着舒绫，带着董之丰和董之雅见过舒夫人和舒老爷，热情好客的舒夫人便将二人给留了下来。
　　董之丰天生花言巧语，与妹妹董之雅一唱一和哄得舒夫人特别开心，执意让二人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就连舒老爷也是眉开眼笑。自始至终，舒正轩都一直微笑着，什么话也没说。舒绫坐在一旁，难得的安静，这让舒正轩感到意外，倒是时不时的注意着舒绫的表情。
　　舒绫心里很不舒坦，她觉得董之雅读过书，知书达理，是舒正轩的同学，又漂亮而且又特别能够哄舒夫人开心，舒绫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在董之雅面前，什么都不是。就连平时嘴儿甜的哄得舒夫人开心的合不拢嘴，现在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舒绫没有胃口，也没吃几口菜，便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回了屋子。
　　晚饭的时候舒绫也没有来吃，舒绫从厨房偷拿了一壶酒，回屋子的时候，路过舒正轩的院子，便瞅着董之丰跟董之雅和舒正轩正有说有笑的，还时不时的说着几句洋文，她听不懂，她看了舒正轩一眼，转身便跑了。
　　舒绫跑到自家的池塘旁边，坐在池边喝着自己偷偷拿来的酒。这是舒绫第一次喝酒，她不会喝酒，以前舒夫人跟舒正轩都会拦着她，不让她喝。她一直都很听舒正轩的话，这次却没想到，第一次忤逆他，第一次喝酒却通通都是为了他。
　　一口下去，舒绫喝的有些急，酒烧喉咙，她不会喝酒，辣的她咳嗽了好久，好不容易舒服一些了，舒绫又紧接着来了一口，这一口还没吞下，手里的酒瓶就被人夺了过去。
　　舒正轩送董之丰和董之雅回客房一回来，路过莲池，便看见舒绫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气不知从何而来，直接冲上去夺了酒瓶。
　　舒正轩知道，舒绫不会喝酒，喝酒就罢了，还坐在莲池旁边喝，要是一不小心掉连吃里，感冒事小，溺水事就大了。
　　舒绫的酒劲已经上来了，但是她凭借直觉就知道抢她酒的就是舒正轩。舒绫嘟囔了一句什么，舒正轩没有听清，便让她再说一次。舒绫一下子不耐烦了，一把推开舒正轩，就要去抢自己的酒瓶。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舒绫的力气大了，一把将舒正轩推了个满地，眼瞅着舒绫就要摔倒在地，舒正轩眼疾手快的将舒绫拉入怀中。
　　舒绫的鼻子撞在舒正轩的胸膛上，她坐起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红着眼睛：“痛。”
　　舒正轩想笑，这丫头自己喝醉了在这里发酒疯还知道自己哪里痛呢。他刚想开口问她伤哪里了，却见舒绫脸上全是泪痕。不知道什么时候，舒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舒正轩怎么劝也劝不住，舒绫一个劲的哭，没辙，舒正轩将舒绫拦腰抱起送回房间。刚讲舒绫放在床上，原本已经哭睡着的舒绫突然又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舒正轩正想说点什么，舒绫开口了。
　　“舒正轩，我想读书。”
　　舒正轩没想到舒绫会跟他说这话，还在怀疑舒绫是否清醒的时候，扭头却发现舒绫的眼神异常清晰明亮，明亮的就跟当初，他给小薛绫糖果的时候一般，那双眼睛那种眼神，一模一样。
　　“我想读书，像董之雅一样，去学堂读书。”
　　舒绫伸手拉他，舒正轩看着舒绫眼睛里亮亮的。
　　“我想读书，和你，一起。”
　　舒绫望着舒正轩，眼里满是期盼，舒正轩看着她，舒绫亦看着他。
　　许久，舒正轩微微一笑说：“好。”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舒绫总算是放心的睡了过去。
　　舒正轩在舒绫床边坐了一会儿，替她压了压被子，舒绫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痕，舒正轩心里很平静。
　　他想的很简单，如果阿绫想的话，那他就替她实现好了。
　　舒正轩走之前摸了摸阿绫的脑袋：“和我，一起。”
　　对啊，阿绫跟我一起，舒正轩心里这么想着，嘴角浮着笑，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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