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给我消停点儿吧

　　素还真这几天还挺闲的。

　　上个星期带回来的两家噪音扰民的这几天都还挺消停，也没再接待类似的举报。这事儿也就算是这么的过去了。

　　这个星期来小区里面也算是公事公办，小区和派出所一起搞了一个警民互帮排万难的活动。就是小区里的业主住户什么的，来宣传展位上了解了解最近的落户政策啊，然后给派出所提提建议之类的。

　　这种活动已经不是第一次办了，所以大家都还算是车轻路熟，展位摊子没一会儿就准备好了。展架往边上一支，再用两块儿砖头一压，这个天气里面的小风小雨根本不算事儿。一切准备妥当，本来局长还要讲讲话，显示一下活动的正式开始。素还真却觉得搞这么多的样板戏来做样子还不如省点时间多做点该做的事情，局长讲话就省下了。

　　要说这警察经常搞活动，且住户都有头有脸的小区里面是不应该出现这种事情的。

　　就在活动开始的当天晚上，小区里面就出现了盗窃事件。

　　好笑就好笑在，这小偷不长眼，偷到小区里巡查队队长的家里去了。

　　黄泉出门的时候正是上班挪车的高峰期。今天罗睺不在，又是他一个人出门上班。到小区门口，正巧的遇上几个警官站在警车旁边，手里还压着个人。再往旁边点，有个40来岁的男子背对着他的车窗，正在和警察交谈。黄泉刚拿到驾照不久，再加上是在小区门口，车速也比较慢。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听了两句，大概就知道这男的可能是被盗的业主。

　　感叹了一下现在的治安是越来越不好了，车也刷了卡出了小区大门。

　　他想着今天公司里面的事情应该不算是多，下午做完了还可以早一点回家。罗睺自从上次解决了半夜扰民的事情以后又是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最近的这些会议好像都挺重要的。重要的场合都会需要大量的安保人员。自然罗睺就首当其冲的收到了订单，带着一帮兄弟去了会场。

　　黄泉本来是想买菜来自己做的。

　　也确实是买了。

　　不过回家的时候面对一堆锅碗瓢盆，他还是放弃了。

　　罗睺回来得也早。今天是会议结束，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他在继续留在会场里面了。所以他留下了老二和老三，继续负责现场工作。

　　罗老板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情景——他家的卷毛小哥整个瘫成一条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电视里还在放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新版的。

　　罗老板只能深呼吸然后叹气，脱了西装仍在单人沙发的靠背上，坐在趴着黄泉的长沙发的扶手上，伸手去揉那一头卷毛。

　　落地灯打下来的灯光带着温暖的橘色，把黄泉的卷毛也照得暖融融的。

　　“你回来啦。会场里的工作都结束啦？还是你又做了甩手干部啊罗老板。”

　　“把事情交给老二和老三，我很放心。”

　　“那就好。”

　　咕噜——

　　“我去做饭。”

　　罗睺挽起西装袖子，走进厨房。整个流理台都是食材，然而买下食材的人却在沙发上趴着自己让自己挨饿。

　　家里有个人，等着自己回来做饭。这是何等温暖而让人安心的小麻烦。

　　“黄泉，你买这么多食材，吃的完吗？”

　　“谁让你一次做完了！留点到明天不好吗！”

　　罗睺从半封闭式的厨房往客厅看了一眼，那一撮从沙发背后冒出来的卷毛就像一朵毛茸茸的蘑菇，摇摇晃晃表达自己的不满。电视里的动画片从大头儿子小头爸爸换到了电影频道。正在放美国大片。

　　那朵毛绒蘑菇好像突然来了精神，不摇晃了。

　　三个弟弟都是罗睺一手带大的，在上大学的时候罗睺还被嘲笑成奶爸角色。老四总是因为长得秀气被班上的小地痞流氓欺负。他老人家就骑着摩托车，一身黑，翘掉无聊导师的无聊大课，在学校门口专门堵那几个作死的孩子。

　　尽管对方只是小学生。

　　说是四兄弟，其实也只有老四才稍微和罗睺有点亲戚关系。

　　老二和老三都是入伍以后在部队里面认识的兄弟，一起淌过雷，一起受过伤，一起拼过命。

　　罗睺入伍的那段时间，也时常给家里写信。

　　给君凤卿写信。

　　信里说了这两个过命交情的兄弟，也说了那些危险又光荣的事情。

　　他们三个执行过不少任务，保卫过人民，也保卫过国土。

　　在热带雨林里面大半个月隐藏伪装，实在是没有水源，连脏水也得下咽。

　　君凤卿也给罗睺回信。说自己交了个不错的女朋友。温柔贤惠的O，说起话来是普通话里夹杂着一点吴侬软语。等到毕业了，就和女朋友结婚。

　　罗睺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弟媳身量不高，小小的，可爱的。江南姑娘大家闺秀，会做一手好菜，会细声细气的说话。把饭菜弄好，教孩子写功课，然后等着丈夫下班归来。也许自己会到老四家里去蹭饭，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里都是暖的。

　　这样的场景确实是出现过的。只不过没有多久，在生下君曼睩不久以后，弟媳因为病痛西区，这样的场景就成了人生百年里的昙花一瞬，令人为之伤心。

　　不过好在君曼睩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他知道父亲和两个叔叔还有大伯都为这件事情而难过，所以也不愿意去问那些孩子总是会问的问题。

　　她不会问妈妈去了哪里。

　　每当有人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也会回答。

　　妈妈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总有一天自己会跟妈妈相见。

　　“怪不得你像个老母鸡。”

　　黄泉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果冻盒子，另外一只手拿着果冻盒子里面附赠的塑料小勺。

　　“少吃点，等会儿开饭了。”

　　吃吃饭，揉揉肚皮。黄泉这会儿不想动弹，连饭前打开的那个果冻都没什么兴趣了。只好拿着遥控器翻找有没有电视台正在播放自己感兴趣的节目。

　　“黄泉。吃晚饭就躺着会变成沙发土豆。”

　　“你才是土豆！你全家都是土豆。！”

　　“我的全家也包括你，黄泉。起来，一起去散步。”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不无道理。”

　　“罗睺，我建议你赶紧写写遗嘱，不然哪天就老死了。”

　　“遗嘱我已经写好了。最大受益人是你。”

　　“！？？？？”

　　黄泉好气的。

　　还好害怕的。

　　他的男朋友，现任的，特别有钱的那种，把自己的遗嘱受益人写成了自己。

　　往天他们也会一起下楼散步消食。一个怼人一个说着看似大道理的话又怼回去。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有的。

　　人总会有生老病死，在生老病死面前所有人都变成了平等的，因为所有人的生命起点都是一样的，所有人的重点也都是一样的。

　　沿着这条石子路，慢慢的往前走，可以把整个东区都环绕一圈。

　　黄泉漫无目的的用眼神扫视周遭景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气已经热得街上的人都穿的是短袖下服了，小姑娘们也穿的是短裙吊带了。

　　几个穿七分裤的男学生，拿着球或者拎着印有辅导班宣传文字的袋子，慢慢的走在人行道上。然后在一个岔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他看见一个身形略小，约莫一米五到一米六左右的小男孩儿，拎着一个红色的袋子，直直的朝着一家健身房踏进。健身房的门口还十分清晰的标明着教授拳击武术之类的项目。

　　“我们小区里面什么时候有这个地儿的？”

　　黄泉没头没脑的问了罗睺一句。

　　“不是很久以前就有了？”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过？”

　　“你有兴趣就去看看。”

　　“我有你教我还用得着去看这个？”

　　然后他们跨过算不上宽的双向车道马路踏进了这家健身房的大门。

　　罗睺毕竟是个做保安公司的。对这些拳馆师傅多少都有点了解。

　　“罗老板，好久不见。”

　　刚推开门，门上挂着的铜铃就被带响了。迎出来的男人对着罗睺抱拳问好。他的个子在常人里算得上是颇高的，比黄泉足足高出小半个头。一身肌肉看着就知道是练家子，好看但是绝对不夸张。方才进门的小孩儿抱着作业本从里间悄悄探出半个头，长相清秀，又或者是年纪还小，未长开的样子还带着稚气，令人心生疼爱之情。

　　“朱武师傅。”罗睺也抱拳算礼貌回应。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你了。赦生刚才还在说到你。”朱武招呼罗睺和黄泉坐在休息区，玻璃茶几配上藤椅，还挺休闲。

　　“黄泉说想来看看，我们就走进来了。也没想到你在。”

　　罗睺跟朱武算熟。

　　保安公司做培训的时候也算是合作过。

　　罗睺的身手一直都是特种级别，但是这不保证所有的保安都能练到这样的水准。而且大多数情况下，也并不是要求所有的保安都能有令人咋舌的武力值。所以在对普通员工进行培训的时候，武馆教练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罗睺跟朱武就是这样认识的。

　　朱武毕竟是在格斗台子上拿过金腰带的人。可能稍微上点年纪的，喜欢格斗的都会知道，曾经有那么个喜欢染红发拳台杀器，一路掀翻所有对手，毫无悬念的拿到冠军。性格几多的不正经，却又下得了狠手，打得对面吱儿哇乱叫，拍地投降。

　　“没事儿，想来就来，就当自己家一样，别客气。罗老板也是帮我挺多的。”

　　那个叫赦生的小孩儿终于像是不怕生了，站到父亲背后，背着手，就是不说话。

　　“这是你儿子？”

　　“对，对。啊这是我的小儿子，赦生。”

　　黄泉打量着这个孩子，看得他又有些害羞了，低着头，不好意思回看。

　　察觉到孩子的不自在，黄泉挪开了眼神。

　　“小儿子，那朱武师傅还有其他孩子了？”

　　“都皮得很。大儿子现在在上大学，二儿子当兵去了，就剩下小儿子，刚刚上初中，跟着我住。”

　　都是有故事的人。

　　从武馆出来，他们俩就好像从来没有因为遗嘱的事情冷战过一样，仿佛冷战只是那么一瞬间，根本没有办法能冻住他们之间的关系。

　　“朱武有三个儿子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色暗下来了，他们手牵着手，十指相扣。散步路线已过半程，两人在路边的零食店随便买了点零嘴（主要是黄泉在买，罗睺负责付钱。），罗睺拎着装零嘴的塑料袋，黄泉牵着他的手，两只手都没闲着。

　　“三个儿子，都不是一个妈生的。”

　　“哟，这关系够复杂的。来说说。”

　　“大儿子不是他的儿子，是他兄弟的儿子。兄弟一家出事儿了，儿子就过继给了他这个做哥的。”

　　“唔——，二儿子总是亲生的了吧。”

　　“二儿子倒是亲生的。他原配夫人是个女强人。剩下这个儿子以后立马投入工作。这其中有很多不太好说的原因。但是最后这两个人也离婚了。”

　　天色暗下来，路灯的黄色光晕打在他们身上。时间在此刻是缓缓前进的，给足了他们时间，抛开工作是杂事，享受只有彼此的时光。

　　尽管是在八卦别人。

　　“三儿子，就是今天看到这个。是朱武的现任夫人生的。听说是个知识分子，在大学里面教音乐的。”

　　“确实，小孩儿挺内向的。”

　　他们走到了楼下，扣在一起的手指分开了，罗睺在自己裤包里摸索门卡和钥匙。

　　黄泉突然开始想。他跟罗睺会不会分开。

　　以前也因为家里的事情读过一些法律法规法条的。

　　他跟罗睺不是亲戚关系，也不是婚姻关系。从某些十分不人道的角度上来说，他们现在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罗睺口中的遗嘱，也不过是一份遗赠协议。

　　保安这份工作是危险的。

　　不是所有的保安都是学校门口穿着皱巴巴制服的老大爷，只要每天帮忙看看学生上下学，管管学校大门就算是万事无忧的。

　　以罗睺的水平，最起码都是要保护点富贵人家出行。碰上点大事件，保护上政要明星也是有可能的。

　　这种人，肯定会有仇家吧。

　　万一，他罗老板为了保护别人把自己给推出去当枪子儿怎么办。他那脑袋，实心的，不带转弯儿的。

　　万一哪儿又窜出来个什么鬼的亲戚来抢遗产怎么办。

　　“罗睺。”

　　“嗯？”

　　钥匙插进钥匙孔，转了半圈，咔咔一响。

　　“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吧。”

　　“？？”

　　“你不领证的话，我连手术协议都没办法给你签。”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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