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

　　1.
　　大学军训的第一天，顾十就被室友打了。
　　她是乡下来的，家里穷，连袜子都舍不得多买，就两双换着穿，破了洞也不买新的，自己缝。
　　大概是天热的原因。
　　寝室里又没有空调，呼吸间总有股酸菜味。
　　谁也没多想，就斜眼瞥着顾十了。

　　秦淮也在看她，眼里更多的是阴冷。
　　秦淮是典型的富二代，一头齐腰卷发，戴着金框眼镜，举手投足间有种散漫的贵气。
　　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她，有轻微洁癖。
　　所以在顾十打水回来，误撞上她胸口时，她毫不犹豫地踹了对方一脚。

　　顾十懵了半秒，随后放下水壶，不卑不亢地看着她：“为什么踢我？”
　　秦淮鲜红的嘴皮微微掀开：“你脏。”
　　顾十脸色一青，只说了一句：“我穷，不代表我脏。撞到你是我不对。”她说完就走。
　　擦身而过时。
　　秦淮闻到了一缕清新的香味，像柠檬绿茶。

　　这天之后。
　　秦淮没有再出现，直到军训结束。
　　其他两个室友都说，秦淮出去陪男人了，她私生活有问题。
　　只有顾十躺在床上不吭声。
　　她手里正拿着几张招聘单，几番筛选后，她选了时短钱多的酒吧。

　　2.
　　顾十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习惯酒吧里的氛围。
　　她抱着托盘，虚靠在吧台角落休息，远远望着那几个被调戏得“咯咯嘤嘤”的同事，不禁感慨。
　　幸好老子又土又丑。
　　免遭一难。
　　可她没想到，一难更比一难强。
　　因为她看见秦淮了。

　　“美女，一个人喝这么多？哥俩陪陪你？”
　　两黄毛一左一右地挨着她坐下，其中一人坐到了秦淮的长发，惹得她头皮一麻，直接扇了两巴掌过去！
　　啪啪。
　　干净利落，清脆响亮。

　　“操？”那人都被打傻了。
　　“够劲啊，这么火辣呢？”另一人哼笑出声，抬手去抓秦淮胸口的衣服。
　　“夫人。”一个突兀的称呼，打断了他的动作。
　　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去。

　　顾十永远笔直的背脊略微下弯，冲着秦淮，恭敬地伸出一只手：“老爷让我接您回去了。”
　　她扯掉工作牌，脱掉制服外套，一身西裤衬衫，头发高高束起，挺像那么回事儿。
　　秦淮锋利狠戾的目光滤过镜片，把她刻进了眼里。
　　她伸出手，仍是高傲的公主：“废物，这么晚才来。”

　　她跟她走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猜测秦淮是哪家富商的小老婆。

　　顾十翘了一天的班，她想回学校，可秦淮一直在哭，无声地哭，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直直望向桥下河水。
　　顾十说了两次：“这水比我还脏啊。”
　　才止住了大小姐的念头。

　　秦淮脱掉高跟鞋，拿出当年鲜有的方块手机，打了个电话。
　　“是我。”
　　“你别结婚。”
　　“求你了。”
　　“我爱你......女的怎么了？我是女的就不能爱你了？！我没病！我好的很！！”

　　顾十没怎么听明白，她只是在想，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啊。
　　不像她。
　　只要凑足学费就开心了。

　　等到秦淮打完电话，顾十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她明天还要去早餐店兼职。
　　“同学，你好了没？”她问。
　　“没。”秦淮点了根烟，声音有些模糊。

　　“那我先走了。”顾十起身拍拍屁股，抬头却发现对方正奇怪地看着自己，“怎么？”

　　“你真冷漠。”大小姐吞云吐雾，沙哑的嗓音带笑。

　　顾十没所谓地摊手，走到她身边，看向河水：“这里没有灯塔。”

　　秦淮嗤了声：“小破河，就算有也是浪费。”

　　“我家那边有，”顾十说，“再黑的夜，它都能给照亮了。这片河看不见，那你就换一片看看吧。”
　　她转身欲走。
　　秦淮却把她叫住了：“你为什么叫顾十？”

　　顾十想了想：“我妈说，她怕把我生日忘了，十号生的，就叫顾十。”

　　秦淮吐烟道：“你妈也是心大。”

　　顾十摇头：“我家七个孩子，能记住才稀罕。”
　　她走了。
　　留下秦淮一人，凝视着河面上无垠的黑暗，她抹掉口红，笑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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