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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正是蒙蒙亮
沈宋氏看着围着桌子吸吸呼呼狼吞虎咽吃着粥的两个面色青黄的孩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几乎空了的盛粥的锅子,抬手刮了刮锅焦、残粥,再到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胡乱的搅了一下,盛到了碗里。
她端着蓝边的白瓷碗在桌前坐下。一张四方桌子只有三条板凳,桌子和板凳的边角上都刻着一个‘沈’字──这都是孩子们他爹早年中秀才时置办的,如今也是勉强用着。
沈宋氏一边端着碗喝粥,一边想着从刘家婶子那里听来的话。
话说这沈宋氏原姓宋,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数的着的美人,嫁进沈家时候,是沈家光景最好的时候。那时候沈家的小郎君沈缙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相貌又生得俊秀,家里也有几分家底,正是前途无量。一时间附近有年纪相近的姑娘家托的媒人都快踏破了沈家的门槛。但彼时沈缙一心只读圣贤书,便统统拒绝了。哪知一日沈缙与友人出门采风,正碰到宋家娘子和手帕交结伴踏青,千里姻缘一线牵,沈缙回家便羞赧的跟父母禀明,请母亲托媒人向宋家娘子提亲。沈母见儿子难得开了窍,大喜过望。马上就托了媒人去宋家打探口风,一看两家门当户对,孩子也互相看对了眼,正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双方一合计,便定下了亲。
谁知,好景不长,沈缙是家里的老来子,父母很是疼爱,事事都为他打算好,沈家父母相继亡故后,沈缙不会营生的手段,家里又有妻儿要养,没有办法就去学堂教了两年书。日子虽不太宽裕,但也算是过的去。但这样的生活让沈缙度日如年,他是个心有大报负的人,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平庸的过了。便狠下心来,将祖宅给卖了,卖的钱一分二,一份留给妻儿,一份自己带着上京赶考去了。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十年,宋氏带着一双儿女生活,三个人穿衣吃饭,又是只进不出的,这钱自然是不禁花的。前些年的时候,宋氏还能回娘家找母亲哭一哭,宋母心疼女儿,便时常拿些体己的银子给她。只是这几年宋母也老了,如今宋家是宋氏的大哥大嫂当家,先不说宋家大哥,宋家大嫂自然是看不惯这个时常上门打秋风的小姑子的。宋母现在也得看着儿子和儿媳妇的脸色,为了不让母亲为难,宋氏也不能回家找母亲了,只得每天带着女儿做些绣活勉强换几斗米煮些稀饭吃。
粥已经喝完了,小一点的那个孩子正歪着头用舌头舔着淋漓在碗边外的粥汁,宋氏吓了一跳,忙说:“小心割到舌头。”这些碗筷都是有年头的了,家里没有闲钱置办新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缺口。宋氏如今最怕的便是孩子们有个什么伤病,这银子是万万花不起的。
孩子听到母亲的呵斥,听话的停了下来。但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宋氏说:“娘,我还饿。”宋氏看着孩子消瘦的脸,鼻头一酸。心里下定了决心,偏过头头对旁边的女儿说:“倩儿,今日你在家带着容弟做些绣活。我和你刘婶儿去城外的山上采些药材回来。”
旁边被称为倩儿的女孩,听到这话心头便是一抖,心想剧情开始了。接下来便是宋氏上山采药卖钱被山贼所掳,姐弟二人上山寻母,姐姐沈倩为保护弟弟沈容死于山贼刀下,沈容被路过的猎户所救,猎户中年无子,便收养了沈容,沈容奋发图强,与养父习武,成功为母亲和姐姐报仇,却不慎招惹到山贼背后的势力被追杀迫害,意外遇到奇遇,一路打怪升级,成功当上武林盟主,最后和女主角甜甜蜜蜜谈恋爱的故事。
是的,倩儿是个穿越的。更加确切的来说是个穿书的,穿的还是自己写的,一本坑了的古代言情小说。她原名付蓁,是某江文学网的一个小透明作者。写文完全靠爱发电,又没有什么耐力,专栏里面一片坑文,跳进坑里的几个小天使嗷嗷待哺,可惜付蓁铁石心肠,又是个重度拖延患者。或许是读者的怨念太重,在付蓁又一次在文案上心虚的写上明天就更的时候,付蓁穿越了,穿越到了她的第一篇坑文里连名字都是脸滚键盘滚出来的女炮灰——沈倩身上。
穿越的付蓁非常绝望了,这简直是自己坑自己一脸血啊!
于是,听到宋氏这样说的付蓁连忙阻止道:“娘,我也和你一起上山去采药材吧。能多才一些药材卖钱。容弟在家很乖的,又不会乱跑。”付蓁记得宋氏是和刘婶儿走散了才被山贼掳走的,她想阻止宋氏被掳。付蓁记得自己为了增加故事的悲剧性,沈缙三天后就要高中探花回来了,可惜在原故事中,等他回来的时候妻子女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从寻起。儿子已经被担心山贼前来寻仇的猎户带到邻郡投奔兄弟去了。付蓁想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只要熬过这三天,等到沈缙回来,一切便是柳暗花明了。
“这可不行,听说这山上有山贼出没。为娘怎么敢带你一个姑娘家去。”宋氏自然是不肯答应女儿的请求。
“那女儿也不放心娘去那有山贼的山上采药材。”付蓁连忙说道。
“娘是大人了,自然能照顾好自己。你乖乖在家里带着弟弟,等娘回来,给你们带老李头的糖葫芦。”
付蓁一听劝不住宋氏,慌了。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我好害怕啊,那山上的山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容弟该怎么办啊,呜——”
付蓁越哭越伤心,她真的不想死啊。
听姐姐哭的这样惶恐,沈容脸色也白了,他也知道娘亲是为了让自己和姐姐吃饱饭才去冒险上山采药材换钱的,便跟着姐姐一起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娘,你别去了,我不饿了。”
宋氏看着两个孩子哭成一团,又好气又好笑,“大清早的,你们姐弟俩哭什么,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出了什么事呢。”听她这么说,两个孩子都停了下来,只是呜咽着不说话,宋氏只好松了口说不去了,这才哄好了两个孩子。
宋氏叹了口气,对付蓁说:“那今天倩儿你就跟我去绣坊买几团绣线吧,顺道给你李婶子回个信儿。容儿,你待在家里好好看书,不许乱跑出去,听见了没有。”两个孩子都乖乖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走在去绣坊的路上,付蓁很是新奇的四处张望着,前几天时时刻刻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也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如今危机解除了,付蓁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了。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莫不是看到了那个中意的小郎君。”宋氏看着付蓁一张小脸笑盈盈得喜人,忍不住打趣到。
“娘亲,我是待在娘亲身边才这么高兴的。”待在宋氏身边,自己小命就有了保障。付蓁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但只有先保证自己活着,才能去寻找回去的办法。
宋氏听付蓁这样说,反倒有些忧愁。“你如今也不小了,也不能总粘着娘亲了。你也到了该说人家的年纪了,说起来你出生的时候你爹还给你订了一门娃娃亲,家里还有他们家早年送来的一对玉佩,只是他们一家当年与你爹一同去京城了,如今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只能等你爹回来再做打算了。”
“娘亲,这个不着急的,我还小,还想在您身边多呆几年呢。”付蓁看这个身体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初中生的样子,她知道古代人结婚生子很早,但切身感受到时候还是无法接受的。
宋氏听她这样说,只当她是小女儿家怕羞。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但宋氏显然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的,晚上母女俩做完绣活,待沈容睡熟了,宋氏特意从床板的夹层的暗格里将那玉佩小心的取了出来,“我怕容弟年纪小藏不住话,招来祸端。”宋氏将油灯挪近些,把那块玉佩递给付蓁,母女二人凑在一起看起那块玉佩来。
这块玉佩是真的漂亮,即使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也有一种通透的感觉。握在手上也是十分温润,付蓁小小的赞叹了一声。迎着微弱的灯光,看出是‘龙凤呈祥’的模样,玉佩一面刻着‘倩’字,一面刻着‘衡’字,想必是两个孩子的名字了。
宋氏从付蓁的手里接过玉佩,对她说:“越家做这块玉佩是用了心思的,想来也是十分重视这门亲事的。想当初我看越家那小子也是十分机灵可爱的,若这门亲事能成,那也是极好的。”
付蓁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低头装作害羞。宋氏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多说。她将玉佩仔细的收好,把油灯吹灭,就准备歇下了。
付蓁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种种,心里不禁叹了口气。不过虽然前路未卜,但好歹算是避开了原定的死亡结局。付蓁想着想着便有些睡意了,哎,希望自己能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不然就是这桩娃娃亲,付蓁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说起来,那块玉佩是真的好看,上面的刻字也很精巧,尤其是那个‘衡’字……
等等,付蓁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猛然惊醒过来。她想起了宋氏刚刚说的话,“越家做这块玉佩是用了心思的……”越衡,越衡,付蓁的心里涌起了个不好的预感——这不是自己第二篇坑文里那个杀妻证道的反派boss的名字么?!
关键是,那个炮灰妻子的名字也被自己取名叫沈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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