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周五晚上
　　我换上黑色长裙在学校小礼堂为亚当伴奏
　　亚当穿着正式的西服，他这身深灰色暗条纹纯羊绒的西装还是我去年陪他买的呢。
　　亚当深目长眉且白皙，加上他多年修习小提琴养成了一身贵气，是我们这所学校里很抢眼的存在

　　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忧郁，这让他不同于那些高壮的美国人。亚当是高瘦的，他在聚光灯下犹如余晖下站在滩涂上的白枕鹤，孤独而冷傲。

　　他的琴艺非常高超，琴弓颤动饱含真情，他能用琴讲话。这是非常难做到的。非常难。

　　一位小提琴者或许技艺能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平，可他却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我听过这世上许多优秀的小提琴家演奏，亚当和他们相比只差一个机会。

　　我手指在琴键上翻飞着，眼角余光落到亚当紧紧闭着的双眼上，心里忽然一动：他或许不需要机会，因为他不为名利而来。

　　他如果想要出名，他完全可以去读伯克利，或者去古典音乐保留最好的德国。他放弃了那么多优秀的大学选择蛰居在这里，这是极难得的。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我在这一时间合上了他的灵魂，亚当忽然睁开了他浅绿色的眼睛，望着我。
　　暖色的光茫洒在他发顶，将他冷漠的脸照耀出了几分温暖。他总是矜持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很小的笑，他嘴唇翕动，用唇语说：艾米丽。

　　触碰到的琴键仿佛有了温度，竟然炙热的烧手。
　　我觉得我的心脏被敲击了。
　　美妙又让人害怕的感觉。

　　一曲终了
　　我恍若在梦里
　　台下掌声雷动，亚当拉着我的手向观众鞠躬致意，“艾米丽，我校最优秀的钢琴演奏者，感谢她的伴奏。”
　　他转过身给了我一个热情而克制的拥抱。
　　耳边是他低声说：“艾米丽，你真棒。”

　　舞台边上摆放着娇艳欲滴的捧花，那是听众对一名乐者的称赞。灯光太刺目，我看着台下的观众却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在黑暗里为我们欢呼，眼前一片雪白，我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热烈的掌声了，这么热情的喝彩声。我用力握住亚当的手，头一次产生了我是喜欢音乐的感觉，“亚当，你是个天才。”

　　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笑了。
　　不用你懂的。

　　我和亚当的节目已经表演完了
　　于是两个人一商量直接就从后台溜走了

　　我踩着高跟鞋双手提着裙子，身侧是西装革履的美利坚帅小伙。在夜幕下我和亚当仿佛一对儿从不知名舞会上跑出来情侣。

　　“你会开车吗？”我晃晃手包，看着亚当
　　“会。”
　　“那你开车吧，我鞋子不方便。”我低头看看脚上足足有8厘米的细跟鞋子，深深觉得把司机放走是一个很失策的决定。

　　“你的车真漂亮。”亚当摸着车钥匙，眼里露出渴望的眼神，“这个内饰很好看。”
　　我抱着他的琴盒子，有点费劲的系安全带
　　这把琴可不能摔了

　　“你把我送回家然后把车子开走吧，下一周到学校了我在把车子开回来。”我想了想亚当家距离我家并不近

　　“真的？那我这两天会开着它出去把皇后区都逛一遍的。”亚当踩下油门，难得开个玩笑。

　　“随你啊，你就是想跑遍纽约都行。”我回应道

　　“亚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你。”
　　“你问。”他冲我歪头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为什么选我给你伴奏？”我问出来，“我知道我琴弹的不错，但是那只是技巧足够好而已，我的问题很明显你不会不知道的，我，我的音乐里没有爱。你能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
　　我的音乐是没有灵魂的
　　所有曲子出自我手都仿佛大树干枯，不再灵动。

　　“不不不，艾米丽。你一直都是这么看你自己弹奏的曲子吗？”亚当打断了我，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直视前方，“艾米丽，你是有天赋的，我从第一次听你弹琴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无情之人，恰恰相反，你感情丰沛并且是非具有感染他人的能力，只是你一直在压抑你自己。你压抑你的情感压抑你的思想，你的琴声里全是克制，可是我能听出来你的痛苦。”

　　亚当说了好多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他的声音平滑丝顺的如同电视上播出的巧克力广告，“艾米丽，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不该这么压抑自己。”
　　“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他低声喃喃：“好的让我不敢跟你多说话只敢悄悄看你。”

　　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气氛一下变得冷凝。一片死寂里，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砰。

　　我声音艰涩道：“我哪里好啊。亚当，你还不了解我。不要轻易对我下结论好吗？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一身毛病。”
　　“不，你不会的。”他坚定的说

　　他坚决的样子让我觉得他下一秒会不会就直接告白
　　这个猜想太可怕了
　　我在心里祈祷着
　　心跳快的随时可以爆炸

　　“艾米丽，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更了解你吗？”
　　“哈哈哈，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你不是一直是我朋友吗？你一直可以了解我啊。”我尴尬的笑笑试图打岔

　　他被我敷衍的态度激怒了，低喝一声“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艾米丽，我在追求你，这么说你懂了吗？”

　　车子停了，我家到了。亚当也终于说出了我害怕听到的那句话。

　　“所以，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让我可以更了解你。”告白后的亚当仿佛解开了什么封印一样，开了挂一般的多话。
　　不仅多话，还每句都撩人。

　　“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我咬着下唇红着脸反驳他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看那样冰冷的双眼现在是怎样的柔情。

　　“对待爱情我从不草率，你是我第一个心动的女孩，我想也会是唯一。”
　　他说完这句话就别过了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下的右手在袖口里颤抖。

　　颤抖的让我悸动

　　死去的心在缓慢的复苏，我深呼吸了一大口空气，努力让脸红下去。

　　“咳，你，你的话太突然了……”
　　“怎么突然了？我们都认识一年多了……”他的脑袋是安装了弹簧吗？怎么转的这么快！
　　“亚当！让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说。”
　　“你不能要求我马上给你答复，这样对我来说太难了。给我点时间考虑好吗？”我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
　　“那你需要多久，明天怎么样？”他皱起眉头，尾音柔软绵长
　　“亚当！”我气急的喊他
　　“后天，后天必须给我答复。你不能让我等太久。”他说

　　怀里属于亚当的琴匣子像一块儿烫手的山芋，我恨不能马上扔给他。
　　这家伙真是，平常装的二万八五的高冷样，怎么这会变得这么咄咄逼人啊。

　　脸上烧的通红
　　“我会尽快…给你个回答的。”我嚅嗫道
　　下车前我把他的琴匣子狠狠往他怀里一塞，“这两天开车小心点，要看路。”我叮嘱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亚当眼睛都亮了，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好的艾米丽。”
　　“艾米丽，我想我不会得到一个失望的答案对吗？”他雀跃的说
　　“……”我无法招架他充满希冀眼神，反驳的话滚了喉咙两圈也没能说出口索性当一回乌龟。
　　我拎起裙子果断朝着家跑去

　　后天事，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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