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很可口

　　于欢新年的第一件事，就是满门心思扑在了期末考试的复习上。等题都刷的差不多了，也该考试了。她不像那些自诩考试前从不看书的学霸，直到进考场前最后一秒，她都在记着知识点，万一考到了呢？

　　考试的两天过的很快，于欢从考场出来后，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接下来只要等考试成绩就行，她刚要掏出手机给宋祁打电话，一个电话闯了进来，她看了看，接了起来。

　　“小欢，今天考试完了吗？”妈妈的声音传过来。

　　“嗯，刚考完。”

　　“好，今年过年来妈妈这边吧，我让姐姐帮你买票。”

　　“不去了，我陪着爷爷。”

　　“爷爷也一起过来，你回去跟爷爷商量一下，毕竟是一家人，年还是要在一起过的。”

　　“好。”于欢挂了电话，过年的时候想起来是一家人了，平时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远方女儿，大人们的思维真是奇怪，到底是于欢需要有一个家，还是妈妈需要有一个“我其实没有亏待女儿”的安慰呢？

　　于欢笑了笑，拨通了宋祁的电话，没有人接，于欢皱起眉。

　　“欢欢！”

　　于欢抬头，宋祁在前方挥着手机，向她招手：“我在这。”

　　于欢挂了电话，笑道：“看你这开心的样子，我宋宋这次又是第一啦。”

　　“没有。”宋祁有些窘迫：“我就是看到你就很开心。”

　　“好巧啊，我也是！”于欢偷偷的把手伸进他的兜里：“走吧，回家！”

　　爷爷听说要去妈妈那里，摇了摇头，继续看起了他的报纸。于欢点点头：“那我也不去了。”

　　爷爷没抬头：“你去。”

　　“我.......”

　　“就当是个任务。”爷爷说。

　　晚上，妈妈给于欢打了电话，让她收拾下东西，后天就要出发。于欢看了看房间，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趴在床上。

　　爷爷在楼下做饭，经过多年的磨练，他做的饭菜已经能吃了。于欢一度想自己给爷爷做，被爷爷拒绝了，他一边手忙脚乱的刮着鱼鳞，一边说：“你不需要做这些。”

　　于欢在家里除了看书，写作业，就是看电视。奶奶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每天都会把几个人的衣服洗完。于欢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她不需要再有谁来对她表示关心，这份关系既不能吃，也没什么用，平白无故膈应人。

　　但是爷爷说了，她就必须要去，就像爷爷说的，这是完成一个任务。她爬起来，随后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几本书，装进了大旅行包里。

　　楼下有饭菜的香味飘过来，爷爷摇了摇厨房的铃铛，于欢知道，他是在说：吃饭了，虽然这种交流有些诡异，但是让一个六十多岁，整日严肃看着报纸的老爷爷，天天冲着楼上喊吃饭，实在是有些为难人家，于是，于欢自己买了一个铃.......

　　时间过得很快，于欢感觉自己就是睡了两觉，就已经来到西站了。宋祁去了奶奶家，没有来送她，爷爷背着印着米奇的旅行包，带着她穿行在人群中，就像这么多年，陪着她走过细细流淌的岁月。

　　“我就送到这，自己小心。”爷爷站在进站口。

　　于欢接过背包：“好。”她转身就走，检完票后，也没有往后看。直到她拐过一个弯，爷爷雪白的头发，和他微微躬着的身影，飘进了她的余光，于欢一扭头，直接去了站台。

　　妈妈的“家”于欢来过两次，这是第三次。“家”位于一个门禁森严的小区，保安每次看她的样子，都好像她欠了他五百万。这次来的时候，于欢跟门口的保安打了个照面，然后心想，得！现在可能欠了一千万。

　　姐姐不在家里，爸爸妈妈每天都要上班，于欢居然生出了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第一天来的时候，她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第二天，妈妈告诉她，以后放进洗衣机一起洗就行了，她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好像做什么都不合时宜，做什么都不对。

　　她没有给宋祁打电话，宋祁问起，她就会说，很好啊，在自己家有什么不好的。宋祁在奶奶家开开心心的，她不希望他为自己担心，宋宋就该是无忧无虑的，干净剔透的，所有负面的东西，她都不想跟他说。于欢就这样，混混沌沌的过了好几个星期，北风正浓，年关将近。

　　一天，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有电话进来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接了起来。

　　“你去你妈那了？”江皓在电话那头问道。

　　“嗯。”于欢百无聊赖的答道。

　　“过的不开心？”

　　“还行。”

　　“别装了，你这声‘嗯’都费了老大劲儿吧。”

　　“是，很不开心，一个人也没有，整天闷在家里，行了吧？”于欢回道：“您有何贵干，总不能是专门打电话了来关心我的吧！”

　　“刘叔和方姨的婚礼定在大年初六，方姨让我跟你说一声，记得回来。”江皓慢条斯理地说。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于欢回道。

　　“没了。”江皓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于欢一阵气闷，拿起遥控器开始漫无目的的调台，最后停在了天气预报上。她倒在沙发上，听着主持人播报，说近期会有大雪，请市民谨慎出门。

　　下吧，于欢想，反正我也不出门，正好可以看看雪。

　　次日，于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家里依旧没有人，她拿出冰箱里妈妈给自己留的饭菜，放进微波炉，中档火，四分钟。

　　手机在卧室里响了起来，她踢踏着拖鞋，在床上摸了半天，终于把手机从床缝里扣了出来，看也不看就接了起来：

　　“喂？”

　　“你同桌来找你玩，你不要接待一下？”

　　“什么？”

　　“我说我在唯城，赶紧出来带我玩，冷死了！”江皓在电话那头说道。

　　“你来干嘛？”于欢问。

　　“你是市长吗？我来还要你同意？”江皓说，接着，他想了想，说道：“市长也管不着吧？”

　　“你在哪？”

　　那边半天没有声音，于欢不耐烦了，正要再问，江皓说道：“不知道.......”

　　于欢想起了那天江皓带她绕圈子的背影，叹了口气，到底是谁给了路痴勇气，让他到处瞎跑，她问道“你不在高铁站吗？”

　　“方姨告诉了我地址，我本来想自己找过去。”江皓低声抱怨道：“都怪城里路复杂。”

　　“行，怪路，你旁边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吗？”

　　“有条大马路。”

　　“马路上还有几个人是吧？你怎么不说路上还有车呢？”于欢气急反笑。

　　“你别说，马路上还真没车.......”江皓说：“我走了半个小时，也没看到一辆出租。”

　　于欢有些头疼：“往前走没车，你就往后走，不要一条道走到黑。”

　　江皓停住了脚步：“好吧。”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跟于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十多分钟后，于欢听到他喊：“出租！出租！”就算于欢在这头，都可以想象出江皓惯常拽的二五八万的脸上，此时有多精彩，她本想让江皓直接过来，又不知道现在“家”的地址，她叹了一口气：“你回高铁站吧，我过去接你。”

　　“不见不散！”江皓挂了电话。

　　微波炉里的饭菜早已经热透，于欢把它们端出来，晾在了冰凉的大理石饭桌上。屋外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要来一场特大的暴风雪，她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上次那个格林童话旁突如其来的吻，至今想起来都让她头疼，不是羞怯，不是愤怒，就是头疼，这一团乱麻一样的关系，她怎么理都没理出个头绪，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便从卧室里拿了一条围巾胡乱的围了一圈，跑着出了门。

　　于欢下车后，老远就看见江皓背着书包，站在高铁站的风口上巍然不动，正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江皓这个人，平时跟她说话很拽，跟老师说话尚算尊师重道，跟同学说话爱搭不理，他有很多种样子，但是双手乖乖的揣在口袋，睁着一双冻出泪光的通红的眼睛，固执地在风中等她的样子，她没有见过。于欢放慢了脚步，深呼吸了好几次，压下了心头掀起的惊涛骇浪，慢慢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你热？非要站这凉快？”

　　江皓扫了她一眼：“我怕你瞎，看不见我。”

　　“嗯，很硬气，完全没有一点被人捡起来的落魄。”于欢点点头，接着道：“要不你再硬气的转身右拐，那里是售票处。”

　　“吃饭行吗？”江皓不接腔。

　　于欢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了一会儿，她回过头问：“去哪吃？”

　　“哪都行。”江皓一大早起来赶车，什么都没顾得上吃，此刻已经没心情跟她斗嘴。

　　“行！”

　　于欢带江皓来的，是一家颇讲究的音乐餐吧，台上的男歌手眉目柔和，静静的坐在高脚凳上，弹着破旧的木吉他，一把烟酒嗓熏的在座诸位都有三分醉意。

　　江皓却没空感受这文艺的情调，他正狼吞虎咽，很快的解决了自己的牛排，于欢给他递了一杯柠檬水，又把自己的牛排推过去：“我在家吃过了。”

　　江皓也没有客气，刀叉上来就解决了一半，他灌了一口柠檬水，呛道：“进了城就是不一样，火锅也不吃了。”

　　“我第一次来唯城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为我接风。”于欢抿了一口苏打水：“其他地方我也没去过了。”

　　江皓点点头：“小五托我问候你。”

　　于欢正笑着，手机响了起来，台上的男歌手正唱完一首民谣，餐厅的人在都为他鼓掌，气氛喧闹。于欢把手机贴近耳朵：“妈妈？”

　　“欢欢，你在家吗？”

　　于欢正要解释，妈妈继续说：“姐姐今天要回来了，你们俩出去逛逛，想吃什么自己买，钱我已经给姐姐了，知道了吗？”

　　她根正苗红的好姐姐，在爸妈精心的呵护下长大，重点医科大学本硕博连读，今年已经研一，是个比宋祁还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于欢总共就见过她两次，记不大清脸，记忆里只残留了一些大致的轮廓，和她永远客气疏离的微笑。”

　　“谁呀？”江皓问。

　　于欢挂了电话：“我妈。”此时，刚刚的男歌手下台，他径直走向左边角落的一个穿橙色毛衣的女生，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周围又是一阵叫好声。

　　男歌手坐在了女生的旁边，两人一起点了一根烟，相谈甚欢。

　　于欢盯着女生的侧脸看了很久，江皓拍了拍她的额头：“看什么呢？要不我去把他们的烟掐了？”

　　于欢回过神来：“吃完了吗？赶紧走！”江皓点了点头，于欢拉着他匆匆去柜台结帐，好巧不巧，男歌手也搂着那个女生走了过来，于欢埋下头，对着收银员哼哼道：“多少钱？”

　　“我给!”橙色毛衣的女生灭掉了烟，笑道：“小欢，不认识姐姐了？你一进来我可就认出你了。”

　　这个于欢记忆中“客气而疏离的微笑”，此刻因为身边的男人，和刚灭掉的那只烟，有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你姐姐？”

　　“你妹妹？”

　　两个男声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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