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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狂(四)
御书房。
富丽堂皇的书房燃着半截鲛人泪,八角香炉里幽幽地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顾鱼正襟危坐在御桌之上,手中还握着一支朱砂笔,从案桌上堆积成山的奏折来看,显然他又要彻夜不能眠了。
“陛下,据嘉峪关来报,徐将军并没有按时前去任职,那边恐有事端,便派人报上京城。”
曹晋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焦急。
握着朱砂笔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他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而是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可知是何缘故?”
“启禀陛下,属下认为,以徐将军对陛下的忠诚,他不可能中途叛逃,属下听闻,前往嘉峪关的唯一通道便是那罗布沙漠,近几年,由于遭受风暴的侵袭,数不清的商人葬身荒漠,说不定徐将军也... ...”
“大胆,不准胡说。”
顾鱼再也控制不住,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笔扔了下去,正好掉到了曹晋的脚边。
他红着眼睛怒视着曹晋,就像是他的属下害了徐清秋一样。
莫名遭殃的曹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尽管如此,他的语气仍然没有丝毫的惊慌,还是像往常一样冷漠。
“陛下恕罪,是属下出言不逊了。”
顾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啜着泪,脑海里满是徐清秋的脸,快乐的、哀怨的、痛苦的、幸福的。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当初,他不应该为了天下而弃了他。
徐清秋,对顾鱼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啊!
可是,这个人,如今被自己亲手弄丢了。
楼兰。
“原来是你的朋友啊!那你怎么不早和本王说?!”
拓跋雄坐在一张镶满红宝石的王椅上,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徐清秋。
昨晚喝醉了酒,差点酿成大错,不过,这个人的眉眼,和可拉还真有些相像,可是可拉却没有眼前这个人如此锐利禀然的气质。
他摇了摇头,就算再像,他也不可能是自己的那个可拉。
“儿臣,儿臣怕父亲责罚,就让他先住在那个宫殿里了,那里不是很久没人住了吗?!父亲怎么会突然去那里?”
乌妍公主连看都不看她的父亲,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
“放肆,那里是你可拉爹爹生前住的地方,怎可轻易让外人去那里。”
拓跋雄难掩胸中的怒气,大声呵斥道。
“对不起,父亲,儿臣觉得可拉爹爹走了那么久,那个宫殿又很长时间没人住了,所以才让徐先生住在那里养伤的。”
乌妍没想到父亲会这么生气,带着哭腔委屈地说道。
“真是胡闹!”拓跋雄给乌妍的所作所为下了一番结论。
“父亲,儿臣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儿臣吧!”
从刚才开始,乌妍就一直跪在地上,白嫩的膝盖都被磨破了,渗出点点血迹。
徐清秋见了,眉头微微一皱,慌忙起身:“大王恕罪,这一切都与草民有所干系,不关公主的事,大王要罚,就罚草民吧!”
拓跋雄本就不忍心看女儿如此受苦,奈何在外人面前,终究下不来台面。
如今,徐清秋既然为她求情,他正好借机行事。
“既然徐先生都为你求情了,今日本王就先饶你一次,要是下此再犯,你就给我去可拉的墓前跪七天七夜!”
拓跋雄冷哼了一声,佯装愤怒地说道。
“谢父亲不罚之恩!”
乌妍终于破涕为笑,还是父亲最好了,以前要是父亲责罚自己,她就拿出杀手锏可拉爹爹,可拉爹爹是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了,而自己又是父亲和可拉爹爹唯一的女儿,纵然自己犯了再大的错误,看在可拉爹爹的面子上,父亲也会既往不咎的。
可拉爹爹在世的时候,可是世界上最爱乌妍的人了,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可是如今,爹爹却早已不在了。
乌妍沉浸在有关于可拉爹爹的回忆之中,一时间竟然将周围的环境都忘却了。
“乌妍!”拓跋雄浑厚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乌妍猛地清醒过来,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爹爹?!”
这一声叫唤让拓跋雄和乌妍双双愣住了。
拓跋雄皱紧了眉头,一双眼睛染上了丝丝哀伤,视线仿佛穿透了面前满眼泪光的女儿,去往了那个有着无限美好的过往。
那个过往里,有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的乌妍慌张地说道:“对不起,父亲,我... ...”
然而拓跋雄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出了大殿,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乌妍公主和面带疑色的徐清秋。
虽然知道此时问这个问题似乎是有些唐突,但是如果对一切一无所知,这样沉默下去反而会让乌妍更加难过。
于是,徐清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公主有什么伤心事不妨和在下说说,说不定在下能帮公主分忧。”
此话一出,乌妍便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扑到了徐清秋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徐先生,我好想爹爹啊!爹爹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可是,他却永远也回不来了,呜呜呜。”
徐清秋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扑到自己身上的乌妍,两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他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子距离这么近。
以前除了顾鱼,他是万万不会与人相距如此之近的。
可是眼前,他不忍心贸然去推开这个伤心欲绝的女子。
听了乌妍的一番话,徐清秋不禁有些疑惑:“难道乌妍不是拓跋雄亲生的吗?乌妍口中的那个早已过世的可拉才是她的亲爹?”
可拓跋雄为什么会收养一个籍籍无名之徒的女儿呢?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自己所不知的秘密,说不定,从中还可以找到爹爹被暗算的真相。
“没事,公主不是还有大王吗?”
徐清秋开口安慰道。
“可是,可是父亲也很想爹爹啊!自从失去了爹爹,父亲一下子老了十岁,而且这几年一直魂不守舍的,还常常酗酒,要是爹爹还在,定然不会让父亲这样作践自己。”
乌妍哭啼啼地说道。
嗯?徐清秋更困惑了,难道拓跋雄和可拉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吗?不过这感情也太好了吧,好到拓跋雄就像一个失去了爱妻的痴情丈夫。
这,难道拓跋雄是断袖吗?可之前是从未听闻过啊!
徐清秋想试探一下乌妍,好从她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公主的爹爹和大王当真是兄弟情深啊,在下真是羡慕之极。”
听到徐清秋的话,乌妍明显顿了顿,既而抬起头来,一双红肿的眼睛困惑不解地盯着徐清秋:“什么?!先生误会了,爹爹和父亲是夫妻,不是什么兄弟!”
还真让自己给猜中了,徐清秋心里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既然北疆国国王都能娶男妻的话,那作为大雍的帝王,又未尝不可呢。
可是... ...
回想起自己的苦苦哀求和顾鱼那张冷漠的脸,临别的一袭话还犹在耳畔,刚刚涌出的欣喜之情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自嘲般地勾起了唇角,徐清秋,你还不死心吗?
“虽然父亲还在,但是爹爹毕竟是怀胎十月生下的我,而且可拉爹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我还是更爱可拉爹爹一些,父亲也是,爱可拉爹爹爱到发了疯。”
乌妍抽抽噎噎地说道。
坚强的乌妍之前就算狩猎时被豺狼撕咬地血肉淋漓也不曾哭过。
可一提起可拉爹爹,自己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流。
沉浸在哀伤之中的乌妍丝毫没有注意到徐清秋有些僵硬的脸。
什么?!徐清秋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怀胎十月?!
可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低头看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乌妍公主,徐清秋陷入了沉思... ...
正当徐清秋考虑着要如何将乌妍推开的时候,一个经常跟在乌妍公主身边的侍女急匆匆地赶来了大殿。
“先生,公主,不好了,大王捉到一群中原人,正在审讯他们呢!”
“什么?!”
徐清秋瞳孔皱缩,该不会是李泽漆他们吧,他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
正对上李泽漆有些不可思异继而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的眼神,徐清秋的心开始砰砰跳了起来。
看着他和一众将士们被锁链捆绑在粗大的石柱上,全身上下都被皮鞭抽打的鲜血淋漓的样子,徐清秋的眼中冒着火,手上青筋毕露。
李泽漆似乎看出了徐清秋要做什么,定定地注视着他,既而轻轻地摇了摇头。
示意徐清秋既然取得了拓跋雄的信任,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即将失控的徐清秋慢慢恢复了平静,如今自己是将士们全部的希望,如果自己也搭进去了,那么无疑他们是死路一条。
“徐先生,这是本王狩猎时从沙漠之中捉到的中原人,原本本王以为他们是普通的商人,没想到他们竟然出手将我北疆的士兵杀了一半,本王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全部拿下,徐先生,你应该和这群歹徒没有什么关系吧?!”
拓跋雄一改之前在大殿之中那副痴情的模样,一双鹰眼闪着狡黠的凶光。
徐清秋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平静地说道:“大王难道不相信草民吗?草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怎么会与这群歹徒有什么瓜葛呢?”
徐清秋冷漠地瞥了一眼那群伤痕累累的将士们,似乎对眼前的一切不为所动。
那些训练良好的将士们也心知肚明,纷纷淡漠地盯着脏污的牢墙。
“那就好,是本王多虑了,原以为先生如此急切地赶来是与他们相识.... ....”
“大王恕罪,草民原以为大王是找到了和草民同行的商人,可如今所见,草民那些可怜的伙伴已经葬身沙漠了。”
徐清秋刻意将自己的语气染上了几丝对同伴的惋惜和自己得以活下来的庆幸。
好让狡猾的拓跋雄真的以为,自己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徐先生放心,本王定会帮你寻到那些伙伴的。”
拓跋雄勾了勾唇角,目光戏谑地盯着徐清秋显得有些道貌岸然的脸。
“那就多谢大王了。”
说着,便踏着艰难的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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