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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深夜。
穿着黑色卫衣,带着棒球帽的青年踏着夜色走进小区,随着塞进耳朵的耳机里传来的音乐,青年的步伐也带着点节奏。
突然,他脚步一顿,注意到昏暗的路灯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闻易瞥了一眼路灯在地上投出的暗黄色光斑,并没有在意这轻微的异像。
远方不知何处传来几声猫叫,让气氛更加渗人。
闻易脚步一转,走向了自己所住的单元,伸手打开了门。门轴发出尖锐的支呀声。
他漫不经心地走进楼道关上了门,心想着过两天找物业给门轴上油。
电梯门大开着,地面的保护膜还没撕下去,在一闪一闪的灯管下呈现出惨淡的绿色。
闻易走进电梯厢,白色的耳机线微微甩出弧度,他伸手摁了摁耳机,按下关门键。
一股凉风擦着他的后颈吹过,电梯厢的不锈钢壁上映出他身后一闪而过的白影。
闻易正要按楼层的手一顿。
耳机里传来杂音。
他又摁了摁耳机,叹了口气,这才按下楼层键。
他就知道十二块钱的耳机质量肯定不行。
电梯上升,速度很快,十几楼的高度几息之间便已到达。
电梯门打开,闻易等到微微的失重感过去,才迈出电梯,走进黑暗的楼道。
十几秒后,电梯门自动缓缓关闭。
电梯面板上,楼层数字在黑暗中亮着诡异的红光,红光开始闪烁,一闪一闪的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然后如同断电一般突然消失。
过了片刻,重物轰然落地的声音响起,整栋楼的声控灯全部受感应声而亮,警卫室警铃大作,守夜的中年男人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下来,匆匆披上衣服,骂骂咧咧地拿起手电准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时针指向一点。
这个不甚平静的夜还很长。
**
“嗯,我挺好的……嗯,没事,都挺顺利……房子?啊,房子租到了,小王给我搬东西呢……”
许知歪着头把电话夹在肩膀上,空出两只手翻着被扔在沙发上的窗帘,艰难地寻找着窗帘的头和尾。
“知哥,这还能算挺好,您这要求也太低了吧?”兰重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要我说啊知哥,你辞职回来得了,自己家公司不去,跑来这破地方看人脸色算什么事儿啊。”
“我是被看脸色的,”许知夹着电话无奈地说,“我真挺好的,就当体验生活,你就别操心了。”
兰重不满:“嘿,你以为我谁的心都操啊,这也就是你,换个人,你看我管不管他。”
“嗯,是,辛苦兰二少爷。”
“我听说了,你那房子挺不错的,”兰重放软了语气,“既然你满意,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先提醒你……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那个地方的人,我是真不信,你凡事多长个心眼,别以为全天下都是好人,邻居啊上下层啊,都注意着点……哎,就你那房东,什么样人啊,有把握没?”
许知拎着窗帘的手一顿:“挺有把握的,没什么事。”
“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谨慎再谨慎,防人之心不可无。该害人也得害,那地方,我查了,可不太美好。”兰重说:“当然,作为你兄弟,我是真心祝愿你接下来的生活足够美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你有事,我肯定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记着啊,有我呢。”
“谢谢,”许知有点僵硬地勾起一个笑,“有事一定找你。”
“一定啊!”
终于挂了热情过分的兰重的电话,许知深深叹了口气。
他点开信息,置顶第一条的联系人赫然就是“房东”。
他上个月刚被分配到这个城市。
事情的起因是去年年末的公司年会。
那天气氛不错,许知作为年轻有为,前途大好的青年才俊,即使在公司职务算不上太高,也免不得在董事会面前露露脸,同这些高层们意思意思。
许知不怕对付这种场合,可他家境好,眼界高,言谈间宠辱不惊落落大方,总会透露出几分让人不太爽的清高。他平常又不喜欢和其人讲起自己的私事,外人也都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职员。
这样,他这清高,落到他人眼里就更显得惹人不快了。
高层里也肯定有人看他不顺眼,有意敲打他,正巧边上过来了一个托着放着满满食物的托盘的侍应生。一个大叔笑盈盈地顺手拿了个缀着各式水果的杯子蛋糕,递给了许知。
“小许来了这么长时间,我看还没吃东西呢吧,这年会才刚开始没多久,时间长着呢,吃点东西垫垫,免得过会不舒服了。”
这话好像是照顾着小辈,但里面的弯弯绕就多了,在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话里话外的意思听的分明,只是没人点破,个个端着酒杯状若无心地和身边人交谈,其实都在看这个甚被看好的小辈怎么应对。
许知自然也明白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看着递到面前的蛋糕,犹豫要不要接。
许知出身书香世家,家里又有钱,从小不能说被娇惯着长大,但待遇也都是最好的。这样一来,他难免养成了事事挑剔的习惯——或者说事事矫情的习惯。出门在外,这种公共场合的食物,他连碰都不会碰,更何况这还是别人递上来的,都不知道对方手干不干净,勾肩搭背摸酒杯的,要有多少细菌啊?
许知越想越觉得无法下手,只好温和又不失疏离的一笑:“劳烦徐总担心,我不喜欢甜食。”
“那来几份别的?”徐总又问道。
你投喂有瘾啊?!
许知脸上的笑有几分僵硬:“谢谢徐总,我不饿。”
几次三番的推辞,这就显得许知不太知趣了,徐总面上也有几分不虞,面上没什么表示,言语上却冷淡了几分。
许知心下无奈,但不能贸然离场,给已经心有不满的董事会留下更坏的印象,只好继续和他们周旋。
一场年会,两方添堵,许知的挚友兰重一听说这事,比之前更加苦口婆心地劝他。
“我说知哥,你回来继承家业,不比给别人打工,看别人脸色好多了?”
许知言辞坚决地表示,依靠家里是不会得到真正的成长的,必须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才能真正脱胎换骨,长大成人。
兰重很想翻个白眼。
可许知兢兢业业不找麻烦,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他在公司的认真态度虽然能打动人心,但也会因被一些同僚看不惯而受到排斥。更何况他做事讲究,连午饭都要家里送来,就更让人心里不舒服,即便领着差不多的薪水,但这人与人的差距太大了,少不了惹人嫉妒。
平常再有几个相处不甚融洽的同事,加上董事会部分高层的不满,许知就被扔到这个二三线的城市,去当分部总经理,美名其曰“锻炼”,其实为难许知的意图占了大半。
许知拎着旅行箱踏上陌生城市站台的瞬间,心里终于涌上来了那么点凄凉。
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损友兰重可怜自家竹马一落千丈的生活质量,支使自己的小弟好好照顾许经理。
许经理表示自己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原则,不能接受好友照顾。
好友表示我就让他帮你搬个家你瞎矫情什么。
盛情难却,许知只好收下好友的心意,和好友叫来的小弟。
初来乍到,连个落脚的地方还没找到,许知就急匆匆地先去了趟公司办理交接事宜。各个事情都不敢借他人之手,一边整理分公司的资料一边搜索着房子,就怕出差错影响到自己以后工作和生活的质量。整整三天忙的脚不沾地,最后忙出了皆大欢喜的结局。
分公司上下深深地被新经理的脸征服,顺便也认可了他的工作态度,房屋中介被他的挑剔打动,给他找到了一个符合他列出的所有条件的房子。
朝阳,落地窗,面积大,格局好,楼层不高不低,十六楼,走楼梯上来正是恰到好处的累度,所处小区绿化优美,路灯都带着点复古风。
而且租金意外的低廉。
许知很满意,越看越满意。
可是当他提出和房东见面签合同时,中介却面露难色。
“那个……许先生啊,是这样的,”中介犹豫着说,“这个房东啊,他……他的意思是,这个房租先不用交,您先试住两个月,要是觉得没问题了,再正式签合同也不迟。”
“什么?试住?”
许知有点惊讶,他倒没听说过这种房东主动要求免费试住的情况。
“但是呢,押金还是要交的,不多,就五百,如果许先生你住的惯,就能联系房东正式签租房合同了,但是房东这方呢,是要求……一个月一交。”
“……房东不嫌麻烦吗。”许知有些无言以对。
房东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是真觉得麻烦,他一天天工作忙得很,哪有时间记着交房租?
“房东这么要求,我们也没办法,许先生您受点累,您列出的条件,也就这个房子最符合了。”
不用他说,许知也确实舍不得这个房子,更何况房租一个月一交也没有那么令人无法接受,每个月月末设置一个提醒,也没什么问题。
许知踌躇了一会,最后点了点头:“行,那就这个了。”
中介松了口气,但很快又严肃起来:“许先生,您的要求里没提到那方面,我们也就没特意往那方面考虑,给您介绍的这个房子,确实是最符合您要求的房子了,但是在那方面吧……许先生您平常多注意着点,这是房东的电话,要是有什么问题,您直接打给他就好。”
许知接过中介递来的纸片,上面只简洁地写了一串电话号码,连名字都没有。
许知起了戒心,面不改色,装做随意地问道:“房东怎么称呼?”
中介的眼神飘忽起来,心虚地回答:“这个不太方便透露,但您签合同的时候,房东会亲自过来的。”
也就是说,除非许知决定住下来,否则连房东是谁都不知道。
“哦,好吧。”许知从善如流地收起了写着房东电话的纸片,没有再追问下去。
当天晚上,许知就给房东打了个电话。
说辞他都想好了,你好,房东吗,我打算租你家的房子,跟你聊聊租金的事……
结果电话打过去,刚接通,对面就把电话挂了。
许知:“……”
他正打算在打一个的时候,一条信息蹦了进来。
“谁?”
来信人,房东,内容简明扼要,让许知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打下一行字。
“我打算租您的房子,跟您谈谈租金,您的租金对我来说有点高了。”
许知满意地发送,一般人看到这条信息应该会为他的无理取闹而愤怒,没准很快就会打电话来。
结果又是条信息。
“你定吧。”
许知:“……”
许知拿着手机,叹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还算有把握吧。
“许哥,”王南安装完了衣柜,擦着汗从卧室走出来,“这房子格局真不错啊。”
“是挺好的,”许知点点头,冲他一笑:“累了吧,吃点什么?我订个外卖,中午就在我这儿吃吧。”
“我订吧,”王南利索地拿出手机:“兰哥还让我来帮忙,我还能让你请吗,今儿先吃个简单的,过两天,我请许哥你吃大餐。”
“别了,”许知笑笑,“这怎么好意思,你帮我这么多了。”
王南摁着手机:“兰哥给经费了,他说就当他请的,许哥你也别客气……拌面行吗?”
许知不好推脱,只得点了点头:“行,那就拌面吧。”
王南熟练地点了菜,随口问道:“许哥,我刚忘了看了,你这几号楼几单元来着,我让他送过来。”
许知说:“四号楼,就一个单元,十六楼。”
王南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几号楼?”
许知有点不知所措:“四号楼啊。”
“四号楼?!”王南音量提高了几个度:“只有一个单元的那个四号楼?!”
“是啊是啊,”许知有些无奈,“还有哪个是四号楼啊。”
王南似乎备受打击,双手捧着手机,像卡带一样半张着嘴,呆呆地看向许知:“海门苑,四号楼?”
“是。”许知更无奈了。
“许哥,”王南哭丧了脸,“你怎么租的是这儿的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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