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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关（五）
吴邪。
天真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这是她用了十多年的笔名。
那一年，她和所有小孩一样跑过去问爸爸，自己名字的含义是什么。爸爸说是希望她永远天真无邪。于是，取笔名的时候就取做了无邪。后来觉得无邪不大像个人名，就改成了吴邪。
竟然还有人真的叫这个名字……
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上面依稀还沾有露水，看上去很新鲜。抱在手中却像抱了个烫手山芋……当着于菲菲的面，天真抱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从这鬼地方怎么能弄到这样一束花？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送的来历不明的东西……
“对了，”于菲菲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不？又有两个人打败了巨型磨牙鼠，还是1464和1465号。”
天真心里咯噔一下。
1464号是吴邪，那么1465号是……自己？
他的号码……竟然和自己相邻？
可是，号码又代表什么？
于菲菲看她愣住了，以为她是被巨型磨牙鼠折腾怕了，听到这消息觉得不可思议，于是拍了拍她的肩，安慰：“你也不要难过。这人比人啊气死人。世界上高手多得是，就是再强的怪物也总有人能打败。我们这种弱女子就不要去和别人比了。有点自知之明，不要逞强，争取能活下去就够了。”
黑衣人会在下午3:30分出现，而现在已经2:00了。两人没有在病房久留，各自回房休息了一会，就去大厅集合了。到了这时候，大厅的人数已经只剩下第一天的三分之一不到。相比第一天有人大喊大叫、慌忙逃窜，剩下的人安静、沉稳了许多，默契而有秩序地在投影附近围成一个圈，看向中央。也正因如此，天真一眼就看到了吴邪，哪怕他站在外围，轻松、慵懒，一点也没有要向前靠的意思，可是那头亚麻色短发实在太显眼了……
“各位勇士，这三天生活可还愉快？”黑衣人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响起，他弯下腰，鞠了个躬，“三天就要过去了，请容许我再次向各位表达诚挚的敬意。你们之中或许有人已经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决定，或许有人还没有写下。总之，请在今晚7:00前写下自己的决定，届时笔记本上自然会显示对你们接下来的安排……还有，”他顿了顿，“在此我特地恭喜三位在试炼场通过了所有房间的勇士，你们是勇士中的佼佼者。请好好利用你们的额外奖励。”
话虽然是好话，可是在这关头说……怎么都有点拉仇恨的嫌疑。
四周响起了低低的议论，话题离不开那三位是谁、额外奖励又是什么。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不怀好意……短短三天，74号、1454号、1465号三个号码就已经如雷贯耳。
天真松了口气，还好只公布了号码，没公布其他身份信息。不然，万一有不怀好意的人找她麻烦，威胁她交出额外奖励就难办了。不过，她也不可能一直瞒着自己的号码。就像她稍微留心就能知道吴邪的号码，如果战斗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别人也很容易知道她的号码……
先不管这些了。
说到额外奖励——
那瓶巨大化药剂正躺在她空间背包的第一格。说来不可思议，从病床上醒过来，她脑海里就自然而然的有了空间背包的信息。不同于于菲菲缝制的背包是有实体的，空间背包是一块通过意念召唤出来的浮空的、透明的屏幕，目前有一百格，每一格可以存放一种物品。物品的取出、存放同样是通过意念实现的，回房休息的时候，她好好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空间背包，取出那瓶巨大化药剂看了看——
【巨大化药剂】
【描述：使用后的一个小时内，使体型巨大化、各项数值增长十倍】
十倍……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到了危急关头，这瓶药剂的确可以当做秘密武器。
虽然和巨型磨牙鼠的战斗很辛苦，先后经历了震惊、绝望、痛苦、失望，被折腾得血流空了、皮肤腐蚀透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差点就失败了……但是能在别人还两手空空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收获，再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风险总是和收益成正比。
不赌一把，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潜力。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了，”黑衣人说，“记住，是今晚7:00。过时请自行承担后果。”
今晚7:00……
不知不觉的，墙壁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6。
天真坐在床头，握着那支羽毛笔，想要下笔，手却还有些抖……
如果要离开，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害怕吗？
当然害怕了。想到那只巨型磨牙鼠，又想到那些在投影里出现过的惊心动魄的画面……光是一只巨型磨牙鼠就把她折腾得够呛，这还只是开始。希望之塔共有八层，每一层都充满了危险。要通往上一层，只能通过钥匙。今后会有更多的挑战，更多的危险，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世界上那么多高手，以她的实力，又能坚持到哪一层？
如果离开，就不用面对那些风风雨雨了。
她毕竟是个女人，偶尔也会渴望被保护，向往一个相对安逸、舒适的环境。
可是……
“你不是一个胆小鬼。”
如果离开，她这三天的坚持、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她的信仰。
为了追逐那个卖唱的小男孩坚忍不拔的眼神。
如果离开，或许她能庸庸碌碌、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但生命里的那束光就永远消失了。
这是唯一能触碰到那束光的机会。
要离开早离开了，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又何必退缩？
“你不是一个胆小鬼。”
我不是一个胆小鬼……
爸爸去世、画作被撕、沦落到当网管……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大不了就是一死……
也好过活着，生命里却永远失去了那束光。
她咬了咬牙，攥紧了笔，飞快地写下了Yes，好像生怕自己反悔——
那一刻，手中的羽毛笔忽然漂浮了起来，亮起了光，从淡淡的金光，到光芒四射……洁白的羽毛被染成了金色，在灿烂的光芒中不断伸缩、变形，最后化为一把金色钥匙，又落入她的手中。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与此同时，脑海里“叮”的一声——
【恭喜您获得勇气钥匙】
【勇气钥匙】
【描述：使用后，可以从希望之塔的第一层通往第二层】
【获得条件：勇气】
【特别说明：人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无论如何，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请鼓起勇气、奋勇前行】
【特别说明2：勇气是成功的先决条件】
【特别说明3：勇士，祝您成功】
这……是钥匙？
这里……是第一层？
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的景色就开始变换。房间、大厅、大楼一点点淡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沉沉的天空、阴测测的风，以及荒凉、陡峭的悬崖……天真站在悬崖边缘，面前是一座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桥，是木头搭的，两边有铁链子做扶手。桥的尽头是一扇门，门上挂着一把金光四射的锁。
……想必就是通往第二层的门了，手中的钥匙可以打开那把锁。
她试着踏上桥，听到“嘎吱”一声响，赶忙扶住铁链子，站稳了。摇摇晃晃地走在桥上，身后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连刮在背上的风也变得滚烫了。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顿住脚步，回过头——
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吓了一跳——
悬崖爆炸了。
漫天的火光把黑沉沉的天空都照得通明。纷飞的石块、坍塌的悬崖，好像烟花一般瞬间散开、极速下坠，混杂着一声声惨叫，以及一具具黑色的、扭曲的身体，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
是那些人……
是那些写了no的人！
他们好像看不见这里有座桥，哪怕她在这里拼命呼唤，也没有一个人听到，没有一个人想要往这边跑，只是在越发肆虐的火光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四处乱窜，却无能为力，难逃一死……
“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
……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
那些想要走回头路的人，都死了。
原来，所谓的Yes or no，不过是一个陷阱。
原来，这里就是第一层。
原来，命运的齿轮，在她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就已经悄悄转动了……
她闭上眼睛，强忍住眼泪，不再看那片火光，不再看那副惨象，而是转过身，继续向前走，一步、 一步，格外沉重……
命运向来残酷。
每向前走一步，背后都是血流成河。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会一直向前走下去……
哪怕踏着再多的血，再泥泞、再崎岖，只要一直走，总有一天能到达终点……
到了。
她拿出钥匙，转动锁孔。
“啪嗒”一声，锁开了。
推开门，里边是一个大厅，站了很多人。不过，比起那些惨死在火光中的人，这点人数已经不值一提了。气氛很十分沉闷。所有人都是一脸肃穆。虽然通过了第一层，可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心情多少有点复杂。比起通过第一层的喜悦，更多的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的震撼，以及对未来的担忧……
死一般的寂静。
大厅中央，黑衣人又出现了。
“恭喜各位来到希望之塔的第二层。为了证明你们的努力是值得的，每通过一层，我们都会准备一段影像，播放裴铭的目前状况，以向你们确保裴铭的安全性……”
黑衣人挥了挥手。
白光一闪。
画面变成了一个房间，构造、布局和天真之前所居住的房间一模一样。裴铭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微弱的光下，他的侧脸线条优美、流畅，是无数次出现在电视上、网络上、报刊上的，令无数人为之着迷的侧脸线条。即使是这样的遭遇，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一点动静。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卖唱的小男孩眼神里的坚忍不拔一点也没有变……
定睛一看，他写下的依稀像是几句歌词。
那一刻，天真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是他！
真的是他！
他还活着！
他还好好的！
在这样的处境下，他也没有放弃……
只要能看到这一幕，再多的危险、再多的挑战，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的信仰还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捂住脸，以防眼泪被人看见，有些颤抖地脱口而出：“为了信仰。”
说完，才发觉那声音有点耳熟。她偏过头，透过指缝，看到吴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人挤人的大厅里，两人只隔了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他呵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有点痒、有点麻……
这个人……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自己对他很陌生，他却对自己很熟悉……
“你又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反问。
他微低下头，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嘴角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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