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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儿
何西西和同桌一路着急又有点小心翼翼地跑到楼下,没有任何犹豫地直奔横向着的那条路的尽头,那是何西西和赵佳上节课想了几乎整整一节课,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地方——厕所。因为教学楼离厕所实在是太远了,更因为上一节课的老师拖了一会儿堂,前脚刚出去后脚政治老师就走了进来。“好!同学们先看一下上节课我们学过的内容,待会儿我们提问!”政治老师扯着大嗓门嗷呜一嗓子,把班里的同学吓得一激灵,赶紧翻翻翻,翻出课本背。“哎,待会儿我们提问”老师挪动着脚步搓着手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那是郑老师的说话特点,每句话把重音放在第一个字上,声音超级超级超级大,大到能吓人一个激灵的那种,然后声音渐渐弱下来。下一句话的时候再嗷呜一嗓子,声音再渐弱渐弱,全部讲完后再小声重复一遍最后一句话。然后炯炯有神的双眼皮大眼睛在眼镜后面转啊转,看到谁的小眼睛没有老老实实的盯在课本上,就会过去伸头嗷呜一嗓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被他教过的学生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节课的时候一位老师风风火火的用皮鞋“咚咚咚!”地使劲敲着讲台迈进教室,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铮铮有力的刻下“郑”这个字,然后干脆利落的地转身嗷呜一个大嗓门“同学们好!”吓得粉笔摔成了两半,吓得班里的同学顿时毫无睡意,吓得原本趴在桌子上犯困的姚炎连带着桌子一个激灵摔碎了放在手边的玻璃杯。郑老师淡定的看着同学们惊慌失措,“安静!”鸦雀无声。
“我姓郑!你们的政治老师!好!现在拿出课本,开始上课!”嗷呜完毕。台下的人面面相觑,而后手忙脚乱的翻课本,这就是同学们对于郑老师的初印象。
所以,原本终于盼到下课却看见郑老师走进来的那一刻,何西西看向同桌,同桌看向何西西,马上两眼泪汪汪,像是诀别一般,再见了,亲爱的厕所。昔日我们的誓言不能做数,我将失信于你,此时此刻虽然非常想你但我不能如期赴你的约了,你会怪我们吗?厕儿。
“好!接下来!开始提问!”
班里的同学心中敲起了小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不知道他会提问哪排幸运儿,只见郑老师在第一排转来转去,然后停下了脚步,重重对着第一排某个同学课桌一点,课桌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带着粉笔沫的手指印儿,“你!”
敲鼓声停止了一部分,被点到同学的后面一整排一边敲鼓一遍忐忑的趁着这个机会多看两眼。
第一名同学磕磕绊绊终于背完松了一口气,“后面同学!”然后后面的同学哆哆嗦嗦哆哆嗦嗦。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何西西和赵佳飞奔向厕所。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何西西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厕所离教学楼这么远!这绝对是最失败的一个设计,为什么要把厕所那么重要的地方一个放在最东面,一个放在最西面?穿过小树林路过食堂路过小卖店,跋山涉水一般两个人来到厕所,悲惨的发现,厕所正在打扫卫生,暂停使用。看着斜放在门口的扫把和写着暂停使用的黄色牌子,二人绝望。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何西西终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贫西自东边厕所而来,跋山涉水,历经磨难,穿过教学楼,越过操场,去往学校的最西面,的厕所。
“不行不行,我不能走那么远的路了,我就在这儿等吧。”赵佳摆摆手。
“不行不行,我也等不了了,再远我也要去。”何西西摆摆手。
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绝对!绝对不能憋不住(流泪)!
于是何西西和赵佳一脸痛苦的就此分别,约定下节体育课操场见,何西西就朝着最遥远的距离走去了。
“西西,你去哪儿?”赵冬禾拿着一串阿尔卑斯从小卖店出来。何西西表面恢复淡定保持镇定,面不改色,“我,我去厕所”。
“刚好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吧。”
我
们
一
起
吧。
何西西看着她慢悠悠把糖纸撕开放进嘴里,又慢悠悠一副别急咱们边走边聊的盛情邀请,大惊失色“我我我,我想,我们还是厕所见吧,人有三急我先走啦。”
然后假装淡定地和她道别,两条腿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脸上的表情也由淡定转为焦虑。
这绝对是何西西最丢人最囧迫的一天。
“真是个,真是个小屁孩”赵冬禾皱起眉头一脸纳闷,“奇奇怪怪”。
何西西看见了,她老远儿就看见了。
俗话说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还会顺便帮你钉上一扇窗。何西西也没有想到,上个厕所也能遇见李敛,真的是倒霉头顶了。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虽然…虽然那人看起来比她高不了多少吧,但是她没有反抗就一定胜利的把握。她发现那群人就喜欢看到别人气急败坏反抗又无果的样子,那群少年永远停不下来打着开玩笑的幌子去欺负别人的脚步。何西西不在的这几天,他们发现了新的乐趣,只要一有时间就不停地嘲笑着班里坐在角落里那个嘴巴稍微有些大的女孩子。像是猫玩弄老鼠或小鸟,他们最喜欢看到她抓狂,落泪和气急败坏。那个女孩越是哭的厉害他们笑得越是嚣张。何西西有时候觉得终于有人替她感同身受一些难过了,下一秒又觉得很愧疚——本来这些难过都应该是她自己承担的。何西西觉得很讽刺,有时候何西西看那个女孩像看见了自己,原来自己也这样挣扎吗?
小时候住在前街的那家门前总是挂着几个鸟笼,挺着啤酒肚的男主人有时间的时候总是悠闲的逗着鸟儿,而笼里的鸟儿怎么飞,也飞不出去。何西西天真的问妈妈能不能偷偷把鸟儿放走,妈妈说你把人家花钱买来的鸟儿放走,人家能放过你?于是何西西想,如果能把它们买下来,再放走就好了。
何西西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曾经与那家挂着鸟笼的主人,与路过却不理睬笼中挣扎鸟儿的人毫无区别。
幼儿园时期的西西也曾限制过鸟儿的自由,当她原本高兴的提着奶奶用一根细棉绳给她拴着的小家雀回家的时候,却不小心被蹲在门口的大黄猫突然窜过来一口叼走。原本当时只是觉得小鸟蹦蹦跳跳的很有意思,却没有想到如此一来这只小鸟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妈妈,小鸟的妈妈也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大人们总是生气家雀儿不吃虫儿吃粮食,还爱在茅草房上乱啄。
小鸟只是出来觅食而已,大人们也只是保护自己用汗水换来的粮食而已。
本身谁都没有什么错,又好像都做错了。
何西西选择沉默,选择无视。
沉默,无视。笼中的鸟儿。学校的李敛。
尽管她老远儿就看见迎面走来的李敛开始指着她和旁边的人骂骂咧咧,但是她告诉自己,“没事,没事。”何西西目不斜视,和李敛擦肩而过,心却紧绷着,害怕突然会怎么着。但是没什么,何西西余光还是瞥见李敛冲着她骂骂咧咧,随后听到了往地下吐唾沫的声音。
臭狗屎臭狗屎臭狗屎,何西西只敢在内心回击。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当时何西西再勇敢一点就好了。那样或许更好,嗯,那样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总是陷入满是不好的回忆里。
沉默并不能改变什么,还是一样会难过。
只是即将十三岁的何西西还没有学会“反抗”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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