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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亥时已过,我侧首看向仰面睡相酣然的凤凰,遂十分乖巧的朝他靠去,多年的同床共枕他已然对我熟唸于心,便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也能叫他心领神会,譬如此番,扬起的臂膀将我抱个满怀,随即面孔被压进一个紧实精壮的胸膛,鼻端热浪未熄,头顶蓦的响起他沉闷悦澜之音:“为何还不睡?”
我顿了顿,努力的挣脱他的桎梏,贪婪的呼吸着凉丝丝的空气,继而断断续续着:“良辰美景不忍辜负,索性……躺着多看几眼……”
凤凰垂眸,似乎不大相信,吊梢凤眼半眯着牢牢地盯住我,见我极尽认真模样,不由得眉尖一蹙,道:“锦觅,你若欢喜这景色,往后挑个月朗星云的时辰,为夫陪你彻夜相赏……”
月光中,凤凰温柔的凝视着我,宠溺一笑,嘴角梨涡若隐若现,体贴顺从的模样宛如凡间嫁做人妇的新媳妇,我只觉得有些羞愧,小心道:“唔……自然是欢喜的,只……莫要彻夜……”
凤凰一愣,旋即轻笑,高挺鼻骨抵住我额头,一点点摩挲,“好,你说什么我都应你。”
我一时脸红心跳,适才不过随便搪塞的借口,却换得凤凰这番情真意切,当下脉脉不得语,心中却一遍遍想着白日的种种,颛顼、“水患”、龙息草,好似拧成的一股麻绳紧紧拴住我,想着想着,想的眼窝疼了起来,起先是细虫叮咬一般尚且忍得住,慢慢那痛感焚噬四肢百骸,连着心口也开始剧烈的揪疼,这样冷的夜,我却生生痛出了一粘腻热汗,凤凰扶住我抖成筛子的肩头,苍白着脸惊惧不已。
“锦觅?锦觅……”他慌张的像个孩子不知所措,“哪里痛?我渡予你些灵力……”
我疼的连撞石头的心都有,张着嘴气喘如牛,圆润指尖掐进掌心,只觉若是再使上几分力,定然是要破皮流血,那真真是病如西子胜三分了。
“好些了麽?”
耳边隐约传来凤凰暗哑关切的声音,似乎很远,虚无缥缈,又似乎很近,伸手便能触碰。
我睁开眼,看到他僵硬的半跪着,精致的面上气色很差,衣襟大开却春色无限,惹人遐想,清醒点,清醒点啊锦觅。
我捂住心口,方才不适感已消褪,取而代之是一股温热水流缓缓自百汇游走,胀痛的双目也见清明,一片灰寂后,凤凰长舒口气,与我交颈而卧,二人谁也未开口打破沉默,半晌,他忽然俯首亲了亲我眼尾处,久久的停留,倏的抽离,我正要去看,一双温厚的大手准确无误遮住我的视线。
“凤凰……”
我轻轻唤了一声,静谧中,心跳声恍如疾风骤雨,不知是我,亦或是凤凰。
“不要看,不要看我……”
他哭了?我怔仲,只听到一阵细微的啜泣,无助的让人心生怜惜,将将稳住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
“这些年,午夜梦回,惊醒后便一直看着你沉睡的模样再无法入眠,幸好你还在,幸好你回到我身边,幸好曾经的奢求终是一一成真,锦觅,我爱你,而曾经……却是卑微的爱到连呼吸都是痛的……我失去过,如今,再不想体会那样生不如死的感觉,是以,你莫要吓我,莫要让任何不相干之事伤及你一分一毫,否则……否则……”
我急忙掰开他的手指,奈何力气有限,只能透过指缝看到他眼角堪堪垂落的一滴泪。
“否则……我便舍了魔尊的虚位,你去何处我便去何处。”他看着我,眼底一股热烈的执着,偏生燃着炽红的颜色,一如忘川如火如荼的彼岸花。
“胡说,我好好的,哪里也不去,你也莫要有这样乱七八糟的念想”我瞪了瞪他,呃……估摸他也未看到。
“这样的念想我一刻也未敢有过,却一刻也未敢放下,锦觅,适才,我看着你这样痛苦,却无计可施……”
我仍认真的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拉下凤凰的大掌,眼下重见光明,猛地看到他神情凄苦,凤眸一片氤氲水汽,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却是笑得让我心颤。
“多亏了你渡予我灵力,我已大好,凤凰,你看……”说罢倾身偎了过去,“你是无所不能的凤凰,便是有你,我才能开怀,因为我亦……这般爱你……”
哎呀,老夫老妻了,如此露骨的话委实让人害羞。
我红着脸,却不由自主的眼皮一跳,惶恐不已,叫我痛的翻来覆去的缘由,许是那颗不起眼的种子。
恐惧是会无限放大,但是,随之而来便是莫名的使人心潮澎湃的莽勇,我作为一颗果子精的时候,凭着一身的匹夫之勇,住进了凤凰的栖梧宫,顺理成章的同他吃在一处,虽未睡在一处,倒也不离左右,彼时那火爆脾气的鸟儿我都不怕,世间岂还有比他更骇人之物?
我坦坦然又缩在凤凰怀中,迷迷糊糊感到有人轻拍着我的背脊,笑道:“凡间文人最是无用,却吟诵了颇为有意思的一句话,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呵……我与你,可是隔着一条忘川……”
相传忘川之上有座桥,名曰“奈何”,无论是谁,凡过桥者皆要饮上一盅,以此忘却尘缘往事,投胎再生。若是真有这么一座桥,那时,我也定不愿去饮,不过,倘若真有,估摸凤凰早拆了,毕竟,毁人姻缘者是要下地狱的。
“忘川啊,我去寻你魂魄的时候还曾跳下去,可是,你许是恨我入骨了,竟是一面也不愿见我……”我呢喃,黑沉沉入了梦乡。
凤凰呆滞着,定定看向我,眸中映着切之痛的神色,桃花眼闭了闭,嘴唇掀阖“太过痴傻……我只知你去寻我,为何这般伤害自个,我恨你,却也因我同样爱你,这恨也便同爱一样深……”
我呼呼睡着,梦中一遍遍唤着凤凰,金灿灿的阳光下,他一身赤金铠甲,羽翼张开,背对我侧首,甚是轻蔑的笑道:“蛮荒小妖,如此未见过世面……”
我一时气极,随手抓过身边五彩缤纷的花骨朵洒在他一头一脸,说谁蛮荒小妖,你才是小妖,你全家都是……
说罢忽的意识到,他全家不就是我全家麽?哎呦……我又糊涂了……垂下脑袋看着掌心里红的黄的紫的花瓣,心头乐的不行,杏黄初蕊尽数攥进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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