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弧

　　他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嘴角露出无奈的笑。这个决定，看来对方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毕竟是秦雪笙啊，他不可能让她百分百的相信自己的话。
　　这两天以来，他表面上和平常一样处理者公司的事物，有时候和简末交换休息一下，私底下却早就开始思考这件事。他很清楚秦雪笙对自己的感觉并不好，因为尽管自己是尽力真心对她，但是他无法让简末这么做，更不会要求简末为了自己的感情这么做。从小就失去双亲的他能深刻的体会到失去挚爱的痛苦，所以，简末的仇恨应该得到应有的结果。
　　他其实多少也知道这次的任务对她来说多么重要，那个叫张然的人，大概对她而要有着他无法想像的意义，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欠考虑的就参与进来。从他们的人跟那边发生第一次正面交锋后，他和简末的人出去了那个能力出众的领头人后，他曾天真的以为简末的大仇终于得报。可惜的是，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简末事后告诉他，那些被他们杀掉的人只是傀儡，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别人，而那个人不是轻易就能够杀掉的。所以，真正的复仇才开始而已。
　　他曾问过简末，为什么要放过那个跟来的女孩。
　　“我不杀她。”
　　他没有说明原因，只吩咐所有人不准动她。他和修灵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修灵也提出同样的疑问，简末也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没必要”。
　　这些事发生在他遇到秦雪笙前两天，之后他们相遇，一切就开始朝着自己无法预知和掌控的方向发展了。他没料到自己会爱上这个别人口中冷漠残忍的杀手，他也没有料到，她根本就和传言中的不一样。
　　他走出房间来到楼下大厅，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看来简末又在他的“密室”里忙于设计。他坐到那家古旧的钢琴前，双手熟练的在琴键上开始游走，外面巡视的人听见隐约传来的欢快的声音。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首曲子，他本就工于乐器，只是不为人所知，因此那些人都在疑惑是谁在单走钢琴。
　　冉夕凡闭目弹奏着这首对他而言国语简单的曲子，脑海里浮现秦雪笙的样子。她说，她是来杀他的。
　　所以，他想，如果自己如她所愿死于她之手，那么她就可以从这个原本就不该参与的复杂的“局”里退出。到时候，就算简末和那边如何厮杀，她的任务完成了，就不用被感情所牵制去杀人那么辛苦了。

　　这个城市总是喜欢在寂寞中制造虚假的喧嚣，好像这样的热闹就可以将那些无情和孤寂一扫而空。烟火大会不是庆祝任何喜庆的手段,更多的只是为了慰藉那些在奔波中抛弃和遗忘了自己的灵魂。
　　他来到这座城市不过两年，每次烟火大会他都独自一人来到江边观看。找寻一个人烟较少的角落，静静的观看这芸芸众生，虽然这热闹是暂时的，但还是能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他一大早就起来，跟往常一样去公司，然后直到半下午回到广筑。
　　细心的收拾好自己 ，尽管是有些不愉快的结局，他还是希望自己能留下最好的样子，不管她会不会记得。
　　他早早来到那座桥等待，却没有把握她会来。
　　人来人往，他的心如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喂。”
　　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他觉得今晚会是一个不错的月夜。
　　眼前的人穿着朴素，一身简单的运动休闲装扮，一头秀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耳鬓有几缕被遗忘的发丝。
　　他突然莫名的紧张，半天只吐出一句“来了”。
　　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
　　于是他想起自己为今晚精心所做的安排，故作镇静的说：“那我们走吧！”
　　他站在她的身旁，步伐顿了顿，把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只是默默的和她并行在江边的步行道上。步行道的一边是平静寒冷的江水，另一边是几米高的斜坡式的草地。
　　而她走在他的身侧，步履平缓稳健，假装不经意的用淡淡的语气问道：“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心里涌起一阵悲伤：“你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杀了我吧？”
　　他明明懂得她的伪装，但是总摸不透她的心思，所以赌气似的说出这句话。
　　她也没有回避，直接干脆的回到：“我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同样是疑问句，她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让他不要在抱有一丝的期望般。但是，他还是不去计较，因为明明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却还是爱上对方知自己的选择，仿佛送了一口气，他竟不再感到紧张。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反正我不是会死在你手里嘛，一个小时后，就当是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心愿吧。”
　　两个人停了下来，冉夕凡小心翼翼的问，左手却慢慢伸过去握住了她的右手。她的手并不似平常女人的那样光滑温暖，反而是布满了厚厚的茧，粗糙又冰冷的触觉。
　　她没有拒绝，却也没有任何回应。待手上传来一股温热时，她感觉被他触碰的地方麻麻的，刺刺的，也看不见自己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他们又继续着漫步，他察觉到了她微微僵硬的身体，她感受到他越发炙热的体温。
　　当他们走在人流中，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转过身对她开口时，一声巨响响彻夜晚的天际。
　　突然绽放的烟花，巨大的声响仿佛震碎了她的心房，她感受到他的止步不前，抬头看他，只见他的嘴动了动，要说的还来不及说，就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秦雪笙大概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大脑空白的状态，她甚至都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人倒下去。而他的眼中没有一丝被杀的人的那种恐惧，留给她的只有眼中如烟火般温暖的笑意。
　　“看，你不用亲自动手了......”
　　持续几秒的这种空白，她才警惕的朝四周环顾，但她完全不能确定是否安全。
　　“喂！你还能站起来吧”
　　她扶起中枪的冉夕凡，对方因为受伤而来脸色惨白。
　　好在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会放的烟花吸引，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秦雪笙扶着冉夕凡尽量快速的穿过人群，他们根本不可能用手机呼叫救护车，甚至来拿普通的医院也不能去。以他这种话题人物，如果去医院必定会引起媒体的注意，更重要的是，她对于开枪的人是谁都不能确定。去公开的场合始终太过曝露行踪，他们不能不提防对方追过来。
　　秦雪笙半拖着冉夕凡坚持着来到她停车的地方，好在距离不算远，而自己的别墅就在河对面的那座山背面。如果不管红绿灯火力全开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到。她把冉夕凡扶上去，用自己的外套按在冉夕凡的胸前，自己也坐上去，她拉起他的双手抱住自己的腰，说：“抱住我。”
　　然后发动了引擎。
　　冉夕凡用尽力气抱住她，风猛烈的往他脸上扑来，吹得他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所有的动作都只是因为她的那句“抱紧了”所做出的本能反应。
　　他的脑袋昏沉沉的不受自己控制，只顺着风声听到她的声音传来：“严小丽，你快到我那里来！有人中枪了！”
　　秦雪笙一路飞驰，她觉得自己仿佛在跟死神赛跑，尽管她从来不相信那玩意儿，此时她觉得自己轻易的就杀了那么多人，要救一个却那么力不从心。风像刀子一般割得她的脸生疼。
　　到达别墅的时候，严丽还没有抵达，她动作迅速的把他从扶进屋里的沙发上。她让他平躺在上面，然后冲进自己的杂物室找可以用来急救的东西，结果只找到一堆止血绷带和一瓶强效止痛药。
　　她飞快风返回客厅，冉夕凡已经失去意识。因为她拿开自己脱下来的那件沾满血的外套，检查他的伤口时，他已经感觉不到痛感。
　　她给他灌下两片止痛药，剩下能做的，只是不停地用绷带给他止血，希望能撑到严丽的到来。
　　严丽接到秦雪笙的电话，立刻驱车前往山上的别墅。她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以现在她和秦雪笙的关系来看，如果不是什么非要用到她的情况，她是不会开口求自己的。虽然对方没有请求的意思，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透露出的紧张，还夹杂着意思恐惧？她不敢确定，因为她不能去想像秦雪笙跟“恐惧” 这样的情感联系到一起。
　　到了别墅她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从院子穿过去进入客厅。
　　严丽一进门还来不及开口询问，秦雪笙就赶紧站起来结果她手里的东西说道：“动作快点！他中枪了！”
　　严丽这才注意到沙发上有一个人，这个人已经因为失血陷入昏迷，当她看清楚这个人是谁是，她大吃一惊。
　　“冉夕凡！他怎么会在这里！？”
　　“麻烦你快点！没时间废话了！” 秦雪笙由不得与她多废话，催促道。
　　严丽赶紧进行消毒，带上手套拿起手术刀准备取子弹。职业习惯让她一边检查伤势处理伤口一边说道：“伤口很深，时间过去这么久，失血过多导致手术风险增大。好在没有感染，中的子弹也是一般的型号，子弹靠近心脏，所以很可能会造成大出血。你要有心理准备。”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秦雪笙说的。
　　整个过程中秦雪笙没有说一句话，就在她们以为成功处救回冉夕凡的性命时，严丽突然发现他的伤口开始出血不止。本来就因为拖了这么久而有些失血过多，再这么下去，恐怕是就不活了。
　　“阿雪，这，这该怎么办？”现场没有血包，她根本没想到会这么眼中，座椅没有待备用的血袋。
　　秦雪笙那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没血就输血进去。
　　“你抽我的血吧！”她声音有些发抖。
　　严丽心里也很着急：“不是谁的血都可以，你是B血型，他不是。”
　　严丽看着秦雪笙苍白的脸，她正微微张嘴要说些什么，她便有些抱歉的缓缓说道：“我的也不行。”
　　秦雪笙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她的眼睛紧紧的注视着躺在那里的冉夕凡，脑子一片空白。
　　严丽也是没有主意，只有尽力的止血。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她知道，如果再不进行输血，冉夕凡的命就真的救不回来了。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的给他止血。
　　客厅里安静的出奇，仿佛只剩下冉夕凡微弱的心跳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
　　所谓的绝处见到希望就是此时的感觉吧，秦雪笙和严丽惊讶的看着声音的来源。曾和痞痞的站在那里，脸上一副戏谑又疑惑的神情。
　　秦雪笙飞身站起来，她跑过去把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曾和拉到严丽面前：“他的血可以吗？”
　　“喂喂！”曾和不满的吼道，被拉进来才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
　　然而，秦雪笙根本不理会他的反应，只是对严丽说：“你抽他的血。”
　　严丽本来有些犹豫，但她从来没见过秦雪笙这种反应，就说：“你冷静下，我先看看。”继而转过头对曾和说到：“拜托你了，救人要紧。请问你是什么血型？”
　　曾和觉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凭什么自己要输血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但他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因为，他正要对秦雪笙开口时，刚好看见了她注视着冉夕凡的眼含着浅浅的泪光。那些液体没有流下来，甚至不从一定的角度根本不会注意到。
　　“O型血。”他说。
　　严丽的脸上露出久违的放心的微笑，她对秦雪笙说道：“阿雪，你听见了吧！”
　　她开始着手进行抽血和输血，幸好她找到一些平时用来给伤口止血的软管，也带了麻醉时多出来的备用针头，所以处理起来并不困难。而曾和也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任严丽吩咐。
　　严丽从他的手臂抽血的是时候，他看了眼秦雪笙。只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冻僵的人偶似的。
　　为了缓解这种气氛，他开玩笑的说：“我可不能白白的献血给这种不相关的人啊！你们要怎么回报我呢？”
　　没人理会，严丽专注于手上的事情，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而秦雪笙，她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呆呆的站起来说到：“我去倒杯咖啡。”
　　她来到大厅另一边的厨房，从柜子里拿出几个风格各异的杯子，打开水龙头冲洗。她只是静静的站在盥洗池前，看着谁流出来冲洗着池子中的杯子，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了。自从冉夕凡中枪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行为就很不正常，一切好似梦幻，她觉得根本不是现实中发生的事。
　　“啪”，一滴水滴进水池，发出不大却清脆的声音，她伸手摸了摸脸颊，发现它湿湿的。
　　“喂！倒咖啡的，怎么还没好啊？”曾和扯着嗓子吼道，他注意到背着他们的秦雪笙站在那里许久不动。
　　听到曾和的声音，她才拿起池子里的杯子冲好咖啡端过去。把咖啡分别放在桌子上后，她就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桌子上放着一些奶片、蜂蜜和糖。
　　“你随意。”她指了指桌上的那些东西，对曾和说到。然后就开始往自己的杯子里开始不停地加方糖。
　　直到一旁的曾和是在看不过去了，打断她说：“你不怕腻死你啊！加这么多糖！”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本正经的回到：“不会。”
　　这时候严丽已经处理好输血的事，听到曾和的话，就解释道：“阿雪不是很喜欢咖啡的苦味。”
　　“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了，”她对秦雪笙说：“你放心，如果没有出现发烧不止的情况就应该没事了。”
　　秦雪笙点了点头：“......谢谢。”
　　“不过，阿雪，冉夕凡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丽来不及喝了一口咖啡就问到。
　　“对啊，我也很好奇。”曾和说：“从一定的立场来看，他死了正是你希望的那样才对。”
　　秦雪笙对这个问题，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答案，她喝着甜腻的咖啡，许久才开口说道：“我也非常讨厌自己的猎物被别人捕杀。”
　　两人听了都很吃惊。
　　曾和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是另外的人开枪射杀冉夕凡？”
　　秦雪笙甩给他一个“你是智障吗”的眼神说道：“我从来不会救死在我手上的人。”
　　看着她冷冰冰的脸，曾和也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就是嘛！杀手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目标产生怜悯，之类的感情呢。”
　　他故意将“感情”两个字说得很重。说完假装观察院子，实则斜着眼看秦雪笙的表情。只见她依旧面不改色，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好了，阿雪，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你怎么认为，我到现在还是把你当作我的好妹妹，如果你觉得我做的事情多余了，超过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也请你在这件事之后，让我觉得你安全之后在跟我决裂吧！只有这次，希望你可以信赖我一次。”
　　听着严丽严肃认真的说出这些话，曾和也收起了那副痞子模样，坐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
　　秦雪笙看了一眼严丽面前她没有动过咖啡，似乎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做出了决定：“事情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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