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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序幕
与分院对垒结束之后,语溟和云祈可以保证,他们二人绝对是整个学院最闲的两个人。胡涟匆匆地赶回来一次,看过语溟的伤势后左左右右数落了她一顿,然后就按着她在小院中修养,又嘱咐云祈这些时日就负责看好人,除此之外,到再次离开他也没让两人干其他事情。后来二人还得知,胡涟特意跑怀英那里吩咐了一通学院什么事都别来打扰。
从此他们就开始了打坐修炼看风景的生活。
云祈是个烹饪好手,所做菜肴被语溟一顿好夸。只是当语溟试图跟着他学两招时,云祈教了几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是有多喜欢吃甜食啊!?”
“大小姐,你剑术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切出来的东西可以这么奇怪啊啊啊?”
最后云祈以语溟做菜口味太甜且卖相太难看为由强行抢回了伙食大权。
他二人一个是刚升入天等并且兼修光系仙术的魂术师一个是刚升入神灵境的光系仙术师,实力在伯仲之间,且都对光元素颇有造诣,闲得实在没事儿干就顺手切磋两把。
这一日,吃完云祈烧的饭食,语溟忍不住感叹:“虽然闲得要命,但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多好啊。”
听她这么说,云祈眼中划过极淡的黯然之色,随即又笑她:“虽然老师让我们休养,但是下个月学院祭结束之后,我们还要代表学院参加中洲学院祭的,你潇洒不了多久,先珍惜这两天吧。”
语溟抬头看他:“咦,今年学院祭和中洲学院大试怎么安排的?已经有消息了?”
“前几日首席告诉我的,都安排好了。学院祭这次我们12年级集体不参加了,就负责组织和维护秩序,哦,我俩不用去。”
“······我的伤已经养好了,没这么夸张的······”语溟有点哭笑不得。
“老师都说了,突破之前受的伤最伤元气,一定要好好养足了才行。再说了,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云祈有点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好好好,你先说,其他的事项都是怎么安排的?”
“然后这次学院大试给了我们学院12个名额,除了我们11个直接拿,剩下那个就让学院祭的第一去。”
语溟闻言倒是呆了一呆:“今年怎么就12个?去年不是去了16个人吗?”
“前两年都是团体擂台,说是今年换了形式,比较危险,人不宜过多。”云祈摊手,“是去蛮荒潭。”
“蛮荒潭吗······”语溟眉头轻皱,思绪早就飘了出去。
那一日,那只来历不明的疑似朱雀的灵兽虚影就是飞向了蛮荒潭的方向。此事至今没有下文,她是十分在意的。
九天九狱时期的历史在饮魂之序之后逐渐湮灭。当年掌管大陆的十八族中,秦氏宗族是唯一一个保住了自己第一主系的家族,但饶是如此,她自己家族中的记载不知为何对九天九狱时期末到饮魂之序初的历史也语焉不详。
——时混沌之气乱,残凤凰气难为继,合族湮灭者众。至应天理之苍青现,得饮魂之序,行苍青之伐,方安。
这是大陆的史书上普遍的说法,但除了归咎于当年的十八族行事不合天地之理导致天地不容外,悉数没有具体记载这场灾难的前因后果,而自家作为被诟病的存在,口径只是多了一行批注。
苍梧青雘,非我族类。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说横空出世,平定乱世并建立新世界的苍青二人。
除此之外,作为当年第二大族的秦氏宗族没有留下任何一句关于导致大陆天翻地覆的混沌之乱的记载。
不过,这一段关键的历史虽然面貌模糊,但她手中却有更早更全面的、关于当年那18个家族的记载。
这是她为什么对朱雀现世如此震惊的原因。
九天九狱时期,世间秩序由远古凤凰座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灵兽镇守,这四大神兽都由一个掌握一片大陆的家族供奉,青龙为龙睨天龙族、白虎为混沌狱奚氏宗族、玄武为墨卷天河洛家族,而供奉朱雀的则是当年的第一家族混沌天姬氏宗族。
虽然关于混沌之乱没有单独记载,但是姬氏相关的记载中确实隐晦地提及,姬氏在灾难大规模爆发之前已经被离奇灭族,姬氏灭族被发现则是混沌之乱最终一发不可收拾的开端。此事蹊跷就蹊跷在,后期其他宗族在乱中尚可挣扎一番,有朱雀守护的的第一宗族宗家上千万人和旁支数万万人在短时间之内死得一干二净实在太过诡异,作为姬氏根基、图腾和守护神兽的朱雀定然比灭族更早就已陨落了。
如果朱雀未死,那就代表着一切灾难的源头都不成立。且不说对大陆是怎样颠覆的一件事,哪怕对秦氏也绝非小事。
“学妹?”见语溟愣了半天的神,云祈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啊······”语溟抬眼愣愣地看了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那应该也只会让我们去外潭吧?内潭那兽潮这个年纪谁进的去啊?”
“学院应该是没什么,但是其他的就说不好了。”云祈低低地笑,“至少你们秦氏肯定有人能行吧?”
“我觉得也悬···倒是你们云仙谷那位,云倾说不定可以呢。”
云祈皱了皱眉,看语溟,语气里有些不屑:“云倾不知道,但我想起来一个,天狱那位、幽影大概有戏。”
语溟闻言看他笑得神秘兮兮,刚想说话,突然觉得有点头晕。
她按了会儿太阳穴仍觉不适,当下起身朝云祈摆了摆手,轻声道:“学长,我有点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提到幽影,她就想起族中和老师仍在追踪的天尽村惨案。说来,天尽村生活着的也是上古十八族的后裔—紫魂狱长溟宗族中仅剩的一支主系。天尽村惨案之后,这个古老的氏族宗家便是彻底灭绝了。
念及此处,她回房的脚步都沉重了不少。
混沌天姬氏宗族灭族。
长岁天宿风家族灭族。
藏幽天青莲家族灭族。
混沌狱奚氏宗族灭族。
月华狱剑陌世家灭族。
恒劫狱灵氏宗族灭族。
残垣狱云弦家族灭族。
九歌天林氏宗族主系全灭,仅余第一旁支。
九章狱藤氏家族主系全灭,仅余第四旁支。
龙睨天龙族正统灭绝,余数支旁系。
凤鸣天拾羽家族仅余一支主系,分家全灭。
紫魂狱长溟宗族仅余一支主系,分家全灭。
历辞狱重九家族仅余一支主系,分家全灭。
逍遥天古氏宗族仅余三支主系,分家全灭。
亘宸天秦氏宗族仅余三支主系,分家基本全灭。
风烟狱秋氏宗族仅余一支主系,余第一旁支。
暗影狱攸氏宗族仅余一支主系,余一二旁支。
墨卷天河洛家族仅余两支主系,余数支分家。
史书上短短的几行字是能染红整片天空的鲜血写下的历史。混沌之乱从来不该是史书上简单的一笔。
上古时期,除了龙族管辖的龙睨天之外,各天各狱的规模都不下现今的整片大陆。十七个家族的主系都不下十支,人数至少要以百万计,分家旁支成千上百的更是不在少数。不算各个大陆上数量庞大无辜丧命的普通百姓,光是这十八族死亡的人都足以填平瀚海。
天尽村惨案已经震惊世人。而那满山遍野的鲜血,来自于上古十数家族中一个只留下一支主系并且已经式微数万年的家族。
语溟从来无法想象记载上寥寥几笔留下的结局到底是多少性命绝望的终点。
“开什么玩笑,就因为不合天地之力,就记下一句天地难容······”她低低地冷笑一声,不经意间,疼痛从头蔓延至了胸口。
她背后,云祈敛了笑,沉默地看着她心事重重地离去。
而语溟此时的脑子里还在飞快地滚过一系列的记事。新纪后秦氏第一任族长的正妻是姬氏灭族之时族长的小女儿姬岫荇,躲过了灭族却最终死在饮魂之序,掐断了探究姬氏族灭的最后线索。同时,不管是死于饮魂之序的姬岫荇还是接受饮魂之序时秦氏的族长秦灼,其死因都记载得极为模糊。从混沌之乱开始到饮魂纪开始的这段时间,秦氏不仅在记录历史的角度上没留下几句话,还在族人的记录上处理得极为粗略。
秦氏宗族数量庞大的资料几乎算得上事无巨细,但和这个改变大陆的重大历史节点相关的记录就几句话,其数量甚至远少于对已经灭族的上古各族的介绍。
“元狩历207年,混沌之乱,数族族灭。苍青现,混沌湮,饮魂纪始。”
“苍梧青雘,非我族类。”
“饮魂纪元年,第9999代族长秦灼领族归于饮魂之序,秦氏血脉遂变。不复凤凰之信。凤凰弃我,我弃旧念。天道负我,我背世间。”
“元狩历207年,共十八宗。至饮魂纪元年,仅余三宗,多亡于混沌之乱。分家皆散亡。”
“元狩历207年,世子夫人姬氏于乱中诞霁遥帝姬秦云檀。”
“饮魂纪元年,世子夫人姬岫荇薨。”
“饮魂纪元年,神无族长秦灼薨。”
“饮魂纪元年,负苍世子、少族长秦亦尘接族长位。易族徽为墨汐长琴。”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如今想来,这欲盖弥彰的大片留白既诡异又惊心。加上极有可能没有陨落的朱雀,语溟突然感到通体冰凉。虽然因为苍青非我族类的言论,她从来不像大陆上大部分人一样对苍青二人有着几万年都不曾熄灭的狂热崇拜,但也没有过分怀疑过这两人创世的功绩。但这一瞬间,她的思绪连成了一条可怕的线。可能未死的朱雀,骤然消失的姬氏,元狩207年突然爆发的混沌之乱,死伤惨烈身后名声尽毁的十八族,大陆的史书和秦氏刻意掩盖的历史,过于离奇的天理说,还有自新纪元之后出现并且存在意义极为诡异的秦氏王城······
语溟本就白皙的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没有剩下。
一向被敬若神明的苍梧和青雘当年在混沌之乱中如神兵天降,但他们真的是上天派来惩罚氏族后救苦救难的神旨吗?
这样的念头在她心头疯狂滋长。在疯了一般搜寻家族资料一个多月无果之后,她成功地吓到了来找她的慕清瑶。
“溟儿,你最近不是一直在闭关养伤吗······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是伤得太厉害了吗?”
慕清瑶看着有些陌生的语溟,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在问。
她面前的语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原本的婴儿肥消得一干二净,甚至反过来凹陷了下去,原本泛着健康光泽的皮肤黯淡了好几分,眼下有极重的阴影,原本红润的嘴唇肉眼可见的干枯了,一片灰紫之色。
语溟动作迟缓地抬头看她,满脸都是茫然:“慕姐姐,现在什么日子了?”
慕清瑶彻底傻了,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语溟额头,然后叹气:“溟儿,你发高烧呢。今天20号,五天之后我们就要出发去雁北镇参加学院试了,不管你最近在折腾什么,现在立刻马上休息。”
结果语溟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委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两只手都抓住了她想收回去的手,眼睛里竟是泛起蒙蒙的雾气来:“我找不到···找不到···我不想···莫名其妙去送死······”
虽然语溟现在状态奇差无比,但是她那双眸子依旧如往日一般勾魂,慕清瑶看得一阵失神,只是这胡言乱语委实也把她吓了一跳,急忙道:“溟儿你胡说什么呢,你这么厉害,会活得好好的。”
随着她这句话,语溟看着她的眼神更委屈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盯着她抽噎了一会儿后,整个人竟是径直昏了过去。
慕清瑶扶住了语溟,心下有些莫名。她知道秦氏宗族的人大多心思都重,但是到底是在想什么事情能把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逼成这样?
将语溟安置好之后,慕清瑶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子。站在离门远一些的云祈看到她出来,立马压低了嗓子问:“她这么样了?”
“我不是药医师我也说不好,发高烧了,我得去找一下首席的老师。你是多久没见溟儿了?我以为你们两个一直在一处呢。”
云祈的目光转向闭紧房门的小楼,神色郁郁:“上个月吧,有一次突然头疼之后就再没走出房门,我本来以为是在闭关,结果昨天晚上听到这边有隐约的哭声,所以喊你来看看。”
“也不知道他们秦氏到底怎么搞得,小孩子心事这么重,连不想死都出来了。”清瑶摇了摇头,“晕过去了,我先去找我老师。”
说着,清瑶匆匆地离开了,留下云祈一个人在院中发愣。良久,他才抬了抬自己有点发僵的手臂,无声地轻叹了一口气,
叹息的气流消散在风里,他的神色一点点冷了,最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边的乌云不断向东面的山头压过来,
冷清的院中只剩下树叶的低吟。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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