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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刀下
林清晏问道,“想吃什么?”
“桂花糕。”季泽兰故意道,然后见林清晏看他的眼神太过古怪,才补了一句,“我从小就爱吃桂花糕。”
其实他原本是不爱吃桂花糕的,只因有一次林清晏拿桂花糕给他吃的时候,他正好饿了,便吃的比平日多些。
于是林清晏便误以为他爱吃桂花糕,还专门为他去学了如何做桂花糕,隔三差五地做给他吃,渐渐地,他就喜欢上林清晏做的桂花糕了。
“哦。”林清晏自嘲地笑了笑,想来是自己思念太重,所以别人只说了句桂花糕便也要和那个人联系起来。
“我去做。”他拿起床角的拐杖,起身道。
林曦忙去扶他,他知道桂花糕这种东西,师父是从不许别人动手的,只好先跑去厨房将各种材料柴火备好,也能让师父做时省去一番波折。
然后他便回到屋中,他虽是嘴刁,可却并没有什么恶意,况且在他看来,这个泽兰教主和他师父一样,是个可怜又可爱的性情中人。
所以他是很想多了解他一番的。
季泽兰在屋中,见林清晏走了,心中不免又空了一般,想着刚才那一瞬美好只不过是梦幻泡影,自己能躺在林清晏怀里,不过是对方觉得自己受折磨的样子太过可怜罢了。
可是看着林曦在旁边,他又忍不住想向他打听一番——林清晏这些年过得如何,有没有忘了他。
“看你师父身体不错?”他问。
林曦答,“是呢,不怎么生病,还算硬朗。”
他点点头,似是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又问道,“脾气可好?”
“是呢,从不对我发火。”林曦说完,大概是觉得两人这样的对话未免太过尴尬,便又补了一句,“虽说从不发火,却也一年到头的也看不见笑模样,整日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揪心。”
这本是句无心之语,可确实是揪了季泽兰的心。林清晏虽长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可放到二十年前,插科打诨却是一点也不含糊。他自己现在惯用的那套信口胡诌,就是从林清晏那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的,如今成了这副样子,心中藏了多少苦自是不得而知。
“没事多哄哄他,逗他笑笑。”
林曦点头应了,心中却暗自揣度季泽兰说这话时的语气——像一对老夫妻,儿子要带着老头远行,老太在家门口一针一线地嘱咐着:路上照顾好你爹,别着凉了。
明知说了也没用,却偏要说,于是那抹放不下和牵挂,就全然浸在了这句话里。
这样一来,林曦就有些暗暗怀疑他和师父的关系了。
不过他也只是想了一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至少他敢肯定师父和季泽兰在最近的十年间从未有过交集,至于十年前,那时估计季泽兰还不到十岁,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便又想着,大概是昨晚的事,让季泽兰在一瞬间把师父当成了他梦中生生唤着的师兄,所以寄托了些感情在上面。
这想法确实说的通,于是他也就不再疑惑了,反而季泽兰又多了几分源于同情的亲近。
季泽兰见他脸上的疑惑消散了,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像他问了许多闲话——林清晏的每一件小事儿,哪怕是些最不起眼的鸡毛蒜皮,他都想知道。
只是这样听着林曦讲,脑中想象着他的样子,他便觉得开心且满足。
可是终于——有些东西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放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不知不觉间,他终于问出了一个自己最想问却一直忍着没问的问题,“你师父有没有向你提起过一位故人?”
这话一出口,林曦脸上消去的疑惑立马便浮了上来,并且比刚才反而更加深了。
他笃定了季泽兰和师父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所以干脆不做不休,从屋外墙角的那堆边角料里捡出了一个只雕了一半的木人来,递给季泽兰,“是不是这个人?”
他想试上一试。
季泽兰从问出那句话起,先是后悔,可是这后悔马上又被他想知道答案的念头冲得什么也不剩了。
一个心心念念想着对方的人,自然是很想知道对方想不想着他的。
所以,当林曦拿来小木人时,他毫不迟疑地,一把便接了过去。
或者说,抢了过去。
他明知道那就是他,但他总要拿到手上细细地看着才放心,看看过了这么多年,林清晏是否还清楚地记着自己的样子,看看过了这么多年,林清晏对他的爱意有没有衰减一分。
事实证明,没有。
刻刀下的自己,音容笑貌,一如当初他最爱的那个少年。
这一刻,季泽兰却是彻底的忍不住了,明明知道林曦是在故意试探他,可还是任由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甚至想抱着对方大哭一场,把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说与他听。
林曦也只是任由他哭,待他哭完,信手指了指屋外,“那里还有。”
废料堆里,七横八竖地扔了几十个小人,季泽兰跪在那里,一个一个放在掌中仔细的看,眼泪虽无前时汹涌,可心却愈发觉得纠结难受。不由得恨起自己,若不是自己当初的那一剑,若不是自己后来的跳崖自杀,又怎会让林清晏白白地受这许多相思之苦?
坐在轮椅上,手里雕着心里想的人,可却怎么琢磨都觉得与心中所想的不太一样,于是便扔了这块,重新再来。
这样的场景,雕琢之人该是何等的心境。
他心中所想的样子,大概就是那个人能鲜活地站在眼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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