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奥

　　窗外的鹅毛大雪在漆黑的夜色中无声下落，在室内并不明亮的灯光中向外望去，隐约看到在空中无处安放的团装物，慢悠悠，游荡出属于自己的轨迹。
　　室内的大灯并未打开，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与床头用于看书的台灯。无声的卧室只有空调运作的轻微的声音，有些密集，并不恼人。
　　手机闹铃开始振动，声音很是微小，床上的人却立马睁眼，抓过手机，眯着眼看了眼清晰度并不是很高的窗外。待看到些许在玻璃上无法离去的雪花时，叶竹粲然一笑。

　　叶竹下楼时顾君斐已然在等候，在明明灭灭不断闪烁的路灯下显得模糊不清。叶竹小跑过去，顾不上雪天的路滑，跑出细碎的声响，在顾君斐抬头那一刻扑进他怀里。
　　“你这一撞，真是下了狠力气的。”顾君斐将手机揣进兜里，伸出另一只在口袋里的手去触碰了叶竹的脸颊。
　　“你是雪人么，这么一会儿，脸就冰成这样。”也不等话落，就牵起叶竹的手往车里走去。
　　车里舒适的温度舒服得叶竹叹了口气，转身看着顾君斐从后座不停地掏出东西来，将毛毯盖在自己的腿上，将零食与吃食放在中央扶手盒处。
　　“你车是哆啦A梦的口袋么，怎么什么都有？！”叶竹笑开，眯着眼看着顾君斐的动作，慵懒安逸。
　　“是啊，百变小叮当，应有尽有。”顾君斐目视前方，说话动作两不误，伸出右手握了握叶竹的手。车子停下与双手被塞进毯子里，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手上有过的温热似有若无，顾君斐依旧是泰然开他的车。
　　凌晨2点的Z市，街上的车辆往来并不密集，偶尔几辆车从身边擦过，皆是缓慢而谨慎。
　　叶竹与顾君斐有一搭没一搭随意地聊着，天南海北，风俗人情，地理盛况。两个人都不是局限于脚下的人，有自己的见识与想法。
　　“你走了这么多地方，执行过这么多的任务，一路和危险同行，祖国的山川大地甚至海外都有你的足迹。”叶竹转头看了一眼顾君斐，又转头望着路灯的光影不断变幻的窗外，“你有过一刻，哪怕一刻的后悔，或是想在原地驻足的想法么？”
　　“一一，我的成长环境比较特殊。我的祖父父亲以及我的祖母都是军人，即便对于从军没有硬性要求，从小的军事化教育是免不了的。”
　　车子一路往前，平稳畅通，就像顾君斐说话的语调，把握的恰到好处。平缓的语气带着偶尔的笑意，不会让人觉得无聊，更不会使人感到厌烦。
　　“我的叔叔与我的弟弟都是家中从商的人，家里也并不排斥当初叔叔从商时，父亲与爷爷都是全力相助。”顾君斐往副驾看了一眼，发现叶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身，正认真的看着他。叶竹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的自己，让顾君斐甚是满足。
　　“在进行选择的时候，每个人会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去追逐的东西。”顾君斐从容转弯，接下来是一段较为险峻的山路，顾君斐依旧闲适，丝毫不见紧张急迫。
　　“骨血里的爱国情怀，不拘于形式。”顾君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是浅，时刻关注的叶竹依旧发现了。
　　“小我一岁的堂弟顾君恒，从小骨子里的热血就挥洒不完，却毫不动摇地选择了从商。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他那个时候17岁，在我离家的前一夜，他梗着脖子又傲又犟，‘我心中有祖国有人民，什么方式不能报效国家，再者，弱国无外交，发展才是硬道理。大浪淘沙，吾辈自当迎难而上。’”顾君斐嘴角挂着浅淡的笑，话里带着方才还不存在的温和。
　　“现在与他说起这段往事，始终不肯承认。”顾君斐摇头，似是无奈。
　　“是我，我怕是也不会认的。”叶竹在间隙出声，示意自己在听。
　　“也是。”顾君斐再次伸手握了握叶竹的双手，在感受到温度后满意的放开。
　　“与我而言，选择这条路，是必然。阿恒说得对，报效国家的途径不是只此一条，这条路却不能没有人去走。我们都只是众多前行者中的一个，没有你我的分别，自然也没有所谓的尊卑之别，这条路上只有一种人。”
　　顾君斐的话与车子同时停下，顾君斐倾过身解叶竹的安全带，结果怀里的人就这样扑上来，紧紧搂着不撒手。
　　顾君斐没有明说是哪种人，叶竹却是明白的，再明白不过。军人，直面苦难的人，从不曾抱怨的人，自己负重前行，将岁月静好留给国人的人。
　　“顾君斐，我好喜欢你呀！”叶竹毫无预兆的一句话，在静谧的车厢响起，没有华丽的辞藻修饰，有的只是最平实的语言与情感。
　　顾君斐平静地收紧了在叶竹腰间的手，双眼掩饰不住的笑意却是无法掩饰。

　　雪静静的落下，微亮的天色映衬着苍茫的白色，一个并不大的门外站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墙外是常绿的藤蔓，与朱红色的墙面形成极为强烈的颜色对比。
　　这是一家只有在下雪天才会开门的中餐厅，在Z市这样雪迹罕见的城市却极为吃香，只是不知这餐厅的营业怎样坚持。
　　从不大的门走进，可以看到，院子里是精致亭台水榭，薄薄的一层雪上，有着散乱的脚印。远处的窗户透着暖色的灯光，院子角落里的耳房的烟囱上飘着袅袅炊烟，处处透露着生活的气息。
　　跨进正房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厅堂，摆着许多大圆桌，已经有部分的人随处落座，很是热闹。
　　顾君斐拉着叶竹落座，听着耳边熟悉的方言，置身于热闹的氛围，在这样的环境中，渐渐地全身都暖和，放松，就像回到了家中。
　　二人落座，登对非常的适龄男女很快就引来了大家的目光。
　　“小两口出来玩哦！”一对眉宇间充斥着温馨的老夫妻中的老太太开口，话里带着满满的笑意与喜悦。
　　“是啊！”一声爽快利落的回应更是引得老太太直笑，脸上皱起的痕迹是岁月给予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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