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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若夜
另外一边，神官队伍又穿过了一段狭仄无比的山道之后，便停住了脚步，他们来到了山腰位置的一片开阔的平台，山风吹过风化严重的岩石，而最让人惊悚的，是这片山腰平台之上，处处可见一些散落的细小白骨，偶尔还有一些破碎严重的骷髅头，显示着这些白骨属于人类。
从散落白骨的细小程度来开，不难发现他们生前如果不是侏儒，就定然都是些十岁以下的孩子，山风穿过那些残破的骷髅，发出阵阵模糊的呜鸣声，仿佛他们的灵魂依旧被束缚在这残破的白骨之中，痛苦地一遍遍哀吟。
面对面对这样一副骇人景象，前来的神官们没有丝毫变色，显然都在已经对这里的情况心知肚明，
等到所有人都登上山腰平台，领头的面具神官拿出了一条黑色布带，走到了小女孩身旁，弯下腰将布带系在了女孩的眼睛上，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平台中心。
这时其他的神官也迅速分散开来，围绕着面具神官和小女孩缓缓行走，手持铁质神杖，用力敲击着地面，清脆整齐的铜环撞击声远远飘散。
与此同时，面具神官忽然唱起了歌谣：
“通行了，通行了。
这是哪里的小道？
这是天神的小道。
轻轻通过，到达彼方。
无要事，勿通行。
庆祝这孩子的七岁生辰……
纳下贡献，保佑平安。
去时容易归时难……
心中虽然害怕，
通行吧，通行吧……”
歌声低沉压抑，歌词晦涩诡异，难以辨别其中含义，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莫名恐怖感。
平台上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寒得惊人完全不似晚夏初秋时该有的，被这风刮过，正在进行仪式的神官没都只觉得手脚冰寒，至于身单体弱的小女孩，更是连打了几个哆嗦，双手本能地蜷缩进了袖中。
这阴风似乎是某种信号，神官们停止了敲击地面，快速转身沿着山道朝山下行去。
“通行了，通行了。
这是冥府的小道，
这是鬼神的小道，
轻轻通过，到达彼方。
无祭品，勿通行。
祭奠这孩子的七岁忌日……
心中还在害怕……
还在害怕……
通行了，通行了……”①
神官们的身影转眼消失在了蜿蜒曲折的山道之中，山腰平台上只剩下面具神官的歌声还在传来，并一点点变得模糊，直到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黑羽秋彦缓步朝着山上前行，听着快速由远及近的低沉压抑歌声，平静沉稳的面容没有因这怪异惊怖的歌谣而产生丝毫波动，当他路过下山的神官们时，每一步都恰好走在火把照不到的阴影中，整个人更是气息完全内敛，仿佛一片落叶般无声地穿过了人群，以至于竟没有一个神官察觉到，在这狭隘的山道之中，曾有人与自己错身而过。
这并不是刻意躲藏，只是一种本能的习惯罢了，身处战国乱世之中，作为抛弃了家名与荣耀自我放逐的孤独浪人，黑羽秋彦若非早已经有如此觉悟，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用说成为名震东海七国的大剑豪了。
踏出山道登上遍布幼童骸骨的平台，黑羽秋彦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面容并没有丝毫变化，他缓缓走到了平台中间的小女孩身旁，轻轻弯下腰解开了被面具神官系上的黑色布带。
布带滑落，露出了一双空洞的眼眸，小女孩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头颅微微挪动，没有焦距的眼睛直盯盯的对着黑羽秋彦，有一种莫名的惊怖感。
但黑羽秋彦并没有在意这些，他轻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没有回答，依旧空洞地看着他。
黑羽秋彦神色不变，继续等待着小女孩的回答。
片刻之后，小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她空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惑，眉头微皱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道：“我叫……夜，小夜子……”
“小夜子吗？是个好听的名字。”黑羽秋彦点了点头，腰间长刀出鞘，刀光寂寞如月。
银月隐现一瞬，尚未真正露出全貌的长刀便已重归鞘中，只余片片月辉飘洒落下，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在黑羽秋彦的后方凭空出现，僵立在了那里。
黑羽秋彦转过身，看向了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着长满黑色毛发，身长近丈形似巨大猿猴，面部只有一张巨口及一只独目的怪物。怪物的颈部被一道血线几乎完全斩断，只在后颈位置还有皮肤相连，鲜血不急不缓地从颈部伤口中流淌出来，托起载浮载沉的头颅，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竟有一种诡异的血腥之美。
如果有见识广些的武士在这里一定会大呼不可思议——这样的伤口基本只有介错斩首时才会出现。
黑羽秋彦的身后，小女孩小夜子也看到了被斩首怪物，原本空洞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好奇，她偷偷看了看黑羽秋彦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
“它叫山童，一种妖怪，不过也有很多地方将这种妖怪当作山神供奉，至于供奉山童的仪式，又被称为‘送七子’。”仿佛知道小夜子的疑惑，黑羽秋彦缓缓解释道：“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黑羽秋彦转过身来，看向小夜子的目光中流出了怜悯。
小夜子懵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了黑羽秋彦的脸，目光中比最开始多了许多生机，眼神中有疑惑，有好奇，更多的却是感激和濡慕……或许，神官们带自己上山的目的，年幼的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个聪明的孩子。”黑羽秋彦见状不禁失笑，伸出手想要摸小夜子的脑袋。
忽然，小夜子抱起了头跌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发出了痛苦地□□：“……头……咝……好疼……”
黑羽秋彦神情一变，急忙弯下腰察看，却发现小夜子已经昏迷了过去，一时找不到原因的他微微思考了片刻，从衣襟中拿出了一只木雕的红色鸟雀，放到了小夜子的额头上的。
木雕一放上，小夜子原本紧皱的眉头顿时舒缓了一些，从然还是没有立刻醒来，但看得出已经没有那么痛苦了。
黑羽秋彦见状，微微放心了下来，他将昏迷中的小夜子抱到了背风的一块光洁石头上轻轻放下，在旁边闭目而立守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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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改编自日本童谣《通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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