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竹马还是他

　　黄昏将尽，云城的落霞渐渐隐去颜色，偌大的城市，只剩下霓虹灯和三五成群的路人稍添热闹.
　　云城繁华的CBD，一间名为拐角咖啡的文艺小店悄立街头，一个娇俏的女孩子此时推门而入。她已经迟到，所以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卡座。

　　我遇到苏煦了。还未落座，她便开口。
　　女孩子身量不高，身材偏瘦，举止温柔，细腻的脸蛋略有倦意，面上神情微微恍惚，娇小的身子藏在宽阔的衬衫裙内，秋风拂动衣摆，显得有些古风，话音很清澈，犹如竹笛之声。
　　孙薇坐在对面，正关切地望着这女孩，那只握着马克杯的纤手比杯身更白些，正红色的衬衣，笔直的腰背，平伸的肩膀，明艳而不失帅气。
　　二人今天约在这个闹中取静咖啡馆，是因为余温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孙薇已经太久没见过余温温失魂落魄的样子，空无一物的眼神让孙薇想起童年看过的旧版封神榜，被挖了心的大臣比干，茫然地问着卖无心菜的老太太。
　　人无心如何？
　　人无心即死。
　　孙薇心里哎了一声，嘴嘟起来，又眨了眨眼，有点像被摇晃而不得不眨眼的洋娃娃，她努力回忆自己有多久没听苏煦这个名字了。
　　那年冬天，余温温噙着眼泪告诉她，她和苏煦再也不会联系了，从此陌路。那日云城罕见的下了雪，她陪她走了很久以后，还是目送她的的背影在覆盖着一层白雪的街道上渐渐消失。
　　那时候刚走出校园，青涩未改，一心想要尽快融入社会，努力地成熟，也努力地硬撑。
　　恐怕已经五六年了。
　　苏煦曾是是云大的校园红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云城大学的一个传奇，一半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在本科期间就得以进入欧洲顶级实验室的天才人物，另一方面他又是风靡全校的大众情人。
　　余温温与他是云城中学的同学，当年前是一起考入的云城大学。
　　孙薇不太喜欢苏煦，她的印象中这男子太倨傲，且长了双伶俐透了的眼睛。孙薇心里他远没有用鼻孔看人的资格，至于他什么时间露出这样的行迹，她也不清楚。而这与许多人对孙薇的莫名敌意其实如出一辙。
　　余温温不一样，她非但不觉得苏煦脾气糟糕，反而认为他是世上脾气最好最优秀最乐于助人最与世无争的人，溢美之词不可罗列，更可怕的是这种认定不因任何事情的发生为转移。与那些为苏煦颜值所惑的少女们又不太一样。
　　孙薇第一次主动跟余温温提起苏煦，就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跟那个苏煦到底能不能好了？"
　　余温温的脸立刻红了，用蚊子般的声音怯懦着说，"瞎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我看也是，我刚刚看到他跟另一个普通同学在外边约会呢？"孙薇诚心要试探她一句话阴阳怪气地转了好几个调。
　　"是谁？"余温温，转过头来瞪着孙薇，语气里的PH值很异常。
　　"我不认识，长卷发，脸有点长，个子蛮高，看算是是蛮漂亮的。不过没你好看。\"
　　"哦。"余温温的脸瞬间又变了色，那似乎永远挂在脸上的柔柔的表情消失了。
　　“你干嘛这样子，我帮你看过了，他俩应该就普通同学，挺客气的。你别丧气。”本是特意激她，看她没出息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孙薇觉得自己有点欠。
　　“哪有。我知道是谁，我见过好几次了。”余温温补充完心里又难过了几分。
　　久经情场的孙薇眼明心亮，这点假装的淡定，就是懦弱，是断不能容忍的。“你别老跟他绕，成不成跟他说呗，别自己成天东想西想的，我看他对你也不是没意思。”
　　余温温只死盯着她的笔记本电脑，也不抬头，也不接话。
　　孙薇觉着自己是捅到了痛点，又把话活生生地憋了回去。谁都得经历这么一回，哪里劝得住呢。苏煦肯定不是对余温温没意思，可是也不算太有意思，至少从余温温的言谈中得知，目前在他规划的未来里，余温温并不是主角。女追男的好处在于性别优势明显，容易一击即中。只是她把他们之间的感情看得太重，反而不容易水到渠成。
　　为了好朋友不落入情感漩涡圈，孙薇抛弃作为美女的自尊从熟人那里探听到苏煦的几个八卦，旁敲侧击地向余温温提及。没想到余温温竟然站在苏煦的角度做了深刻的辩白。
　　听说，本周苏煦约过两个女生吃饭，两个女生恰好都有男朋友，互相之间看不顺眼，两人在食堂发生了冲撞，这不是很奇怪么？
　　那两个女生是他们学生会的干事，是苏煦的师姐，知道她们关系不好，他也不想管这些事，可他有事情要办，要两位师姐点头，他才把她们约出来沟通。而且虽然两位师姐吵了一架，可也各退了一步，也算是圆满吧。
　　李文泰说他其实是花花公子，到处放电，成天跟女生混在一起，男生都不喜欢跟他玩。
　　余温温沉思了几秒，说，“孙薇，你还是别打听事儿了，人家估计觉得你对苏煦有兴趣，故意黑他。那个李文泰是不是喜欢你啊？”
　　孙薇瞪着圆眼睛“那跟这个没关系好吧？”
　　“怎么没关系，他们班天天在学校外边网吧包场，你现在去就能抄着他，也可以去看看爆料的人在不在他们堆里。
　　“ 你！”孙薇被噎得说不出来话，转念一想发现余温温说的才是真的，这个李文泰，背后说人说成这样是不对劲，看来以后不能给他好脸色看。孙薇不忍落败又追问，“不过他挺多人追是真的吧！你觉得这样的靠谱么？”
　　以前高中是挺多女生喜欢他，可跟他一接触慢慢都没下文了，我觉得，他还是挺拎得清的吧！
　　孙薇听到这里，再看看余温温认真的表情，默默拿起桌上的不二家奶糖，剥开堵上了自己的嘴。她正要出门忽想起什么又回头问到，余温温苏煦什么都跟你说么？
　　“ 聊到就会说下吧！”余温温不解其意。
　　孙薇也再没说什么，从此以后，关于苏煦她就不再多言。

　　余温温和孙薇的相识也要从十年前说起。
　　那一年C城的夏日，真称得上烈日炎炎，地上蒸腾的热气整夏未散，地皮都能烤熟鸡蛋。有好事者曾在暴晒的时候拿平底锅放上油磕上鸡蛋，真的得到了一个并不好吃的\"蛋饼\"。
　　长达一月的惨烈军训，余温温足足晒黑了三个号，且瘦了一大圈，看着像一颗刚做好的卤蛋，本来就娇小的体型，更显得瘦弱了。
　　她是一个非常标准的三好学生，大学生活开始得毫无新意，每日打卡上课，下课自习，周末活动。在她的认知中大学和中学没有差别好好学习就是了，就像她认为她对苏煦的态度，只需要一如往常。
　　余温温的家庭非常简单，家境不算优越，只有母亲相依为命。她的母亲独自抚养她长大，却养得她一团天真，丝毫没有单亲家庭常有的胆怯或是不必要的自卑，一种平凡的幸福似乎生来就在她的身体里。
　　她的经历也简单，所以个性也非常简单，但她的朋友往往都很不简单。
　　与孙薇是在某校刊的第一次会议上相识，这个本就人才凋零的校刊在这次见面以后就销声匿迹了，大学期间也未再刊发过。
　　二人都觉得此事极古怪，就连那次会议也仅有四个人。
　　两位师姐照本宣科心不在焉地讲了一堆社团的历史和规定，分配他们去找稿子，不过十几分钟就散了，留下余温温与孙薇面面相觑。
　　出门的时候天热刚擦黑，孙薇穿着热裤短上衣，跨了个红色的小包，一双美腿自带光芒，让人挪不开眼，等你你挪开眼去看这美腿的主人，又是另一次沉沦。她出门就把包换了个边，甩了甩长发，自然挽着余温温纤细的肩膀说，去吃个饭么？余温温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一只被大姐大捏住的鹌鹑。
　　孙薇美得锋芒毕露，本会让人有一点距离感，可说话语调爽快又利落，余温温一听就很喜欢，望着她在暗夜中闪着光的大眼睛，开心地点了点头。
　　这顿饭吃出来了一点麻烦。
　　孙薇就读于化学专业，C大的专业实力极强，学霸环绕的氛围里，孙薇一看就是一个草包。偏偏她又无法低调，规规矩矩地去上课也能引得男同学因抢她身旁的位置大打出手，几次下来她已经成为学院内的女生公敌。
　　孙薇真的很冤枉，因为她其实很擅长跟女生交朋友，可大半是成绩差喜欢玩个性跳脱的女生。
　　上课时的唾沫她忍了，出来吃个饭也要忍着七大姑的白眼她觉得有些委屈。
　　七大姑是学院所谓的七朵金花，七个人当中有那么两个人是真的很招人烦，孙薇就给起了这么个外号。
　　矫情得那样，还以为没有男生就吃不下饭呢？
　　那么妖娆不知道想勾搭谁，我看咱学院那几个小白脸她也一个都瞧不上。
　　余温温听得这些话忍不住皱了眉，悄声说，现在女生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是咱学校的么？
　　说我呢，说给我听的。孙薇捏着开水壶给余温温倒上水，脸上还带着笑，沉稳淡定优美大方。
　　余温温怒给了一个赞，旋即站起来，走到后面那一堆女生面前，柔声说道:“同学，这里是公众场合，你们说人家坏话能不能回家去说，人家忍着你们，你们自己不能太过分，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别把人逼急了。”
　　这几个女孩子本来是拿捏孙薇顾着自己的形象不可能来跟他们对掐，根本没想到还有人会狗拿耗子，小人之心隐藏不住大家脸上都一阵红一阵白，说得最大声的女孩梗着脖子嘀咕了一句碍着你什么事，立即被旁边的人劝阻了。
　　是不关我的事，只是这样说人家对你们也不好，你们听不进去也就算了。
　　说完余温温回到孙薇面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孙薇已经笑得像过年时贴在门上的福娃。
　　几分钟后，那一群女孩子便悄声的走掉了。
　　孙薇问余温温，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了让我自己吃好饭。
　　或许我就是他们说得那种女生呢？
　　也不关她们的事啊，这种事情太幼稚了，这叫霸凌，你不能这么让着她们。
　　我就是懒得说话？
　　对霸凌视而不见，这种冷漠也是一种伤害。
　　你……孙薇第一次被呛声，还觉得心里很暖。
　　虽然说得义正言辞，余温温还是看起来云淡风轻又温柔，说完以后又添上一句，你参考下吧，我觉得是这样的。
　　柔弱又娇小的余温温就这样给孙薇留下了非常勇敢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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