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最后的女巫

　　长长的烟杆被执在一只纤细的手里，淡淡的烟气轻轻缓缓地缠绕着如同雪雕玉琢的手指袅袅而上，手指的主人眯起翠色的眼眸，在凑上烟嘴的同时抬起另一只手将垂落在鬓边的漆黑长发撩至耳后。
　　这是一位高鼻深目、长相过于明艳的少女。
　　烟气被慢慢吐了出来，又通过鼻腔进入肺里。
　　她的眼神陡然锐利，眉头微微蹙起，连带着小巧的鼻梁也变得皱皱巴巴，最终用一种仿佛尝到了过期食物的神情轻啐一口。
　　“垃圾。”
　　这位明显来自于异邦的少女用发音标准的中文如此说道。

　　“特里莎。”
　　——是熟人。
　　少女随手扔了那杆烟，拍了拍裙裾，不慌不忙地转过身。
　　她开口，说的却是俄语：“你们怎么提前过来了？我原以为我们是没有机会碰头的。”
　　身形颀长的青年背着小箱子慢慢向她走来，黑发中的一撮儿白毛尤其引人注意。
　　这是当年威拉德从西伯利亚带回来的小哈士奇。
　　“实地勘察。”小哈士奇眼皮都没抬一下，用俄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特里莎向天翻了个白眼。
　　——啧，小家伙这两年养油滑了，说起谎来真是一套一套的，从你嘴里蹦出来的实地勘察这个词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尤里。”她也没细问，取走身侧箱子上摆放着的小洋伞，抬手招呼他，“来得正好，搬运这箱子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
　　尤里也没说什么，俯身提起她面前的那个颇有些沉的箱子，箱子里叮呤咣啷响了一通。
　　他琢磨了一会儿这箱子的重量：“去银行了？”
　　“唔，变卖了产业又把这里的存款都兑成了黄金，金融危机嘛，屯着黄金最划算。”
　　青年闻言点头应了。
　　说着特里莎从手包里拈出两张租界的租赁合同：“之前租界的地价又涨了一波，是时候卖出去了。”
　　去年的金融危机在前，是个国家都不会坐以待毙，现在的国家应对金融危机的方式不是进行工业发展就是进行侵略战争，看日本最近的动作便知道他们选的是第二条捷径，现在正是上海租界地价最高的时候，再不出手怕是要烂在手里。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特里莎这回才急匆匆地从伦敦总部赶来上海变卖V海运在中国境内的所有产业。原本她在出发之前还特意查了查威拉德所带小队的行动计划表，发现他们过几天才会到达中国境内，因此也没指望能在这里碰见他们，没成想他们把计划提前了，因而才有了起初的相逢。
　　重拾上句。
　　二人沿着长街往前走，特里莎正打腹稿准备用尽量高的价格把手头这一亩三分地卖出去的时候，身侧一直和她保持合理距离的青年俯身凑近她的发丝嗅了嗅。
　　这样的距离能轻易让少女闻到他身上如同旷野雪松的清爽气息。
　　特里莎不由露出些许遗憾的神情。
　　——没有小时候的奶味儿了！
　　她长叹一声暗自扼腕，旋即不动声色地投了个眼神过去：“怎么？”
　　“你碰鸦片了？”尤里旋身挡在她面前，神色难得地严厉起来。
　　特里莎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她倒是没指望能瞒过他——作为一个半狼人，他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然而她今天为了让自己这具身体看上去更成熟一点好有自信去讲价于是喷了点香水还化了妆，她没想到的是尤里这么快就闻出来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了。
　　特里莎相当诚恳地招供道：“吸了一口，有股腐烂的香甜气味，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不会碰了，V海运也不会碰。”
　　“V海运？”
　　“有人想借V海运的船走私这个，我也来实地勘察一下。”
　　听她直接用了他随口扯出来的理由尤里也晓得特里莎不想跟他说明更多情况，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哈士奇的内心敏感纤细得很，和他说话特别省心，这点特里莎本人还是相当欣赏的。
　　少女带着长辈的欣慰抬手准备拍他的肩膀，习惯性用出的力气却只能让手拍到他的胳膊。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足有一年没见面的事实。
　　——小家伙又长高了这么多啊。
　　她有些怅然，垂下眼睫瞥了眼自己不知过了多少年还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小手。
　　这是一只柔软细腻到仿佛没有经过风霜的手，除了常年拿枪导致的右手虎口微厚的茧子之外，别的被苦难磨出来的茧和伤痕已经变得细软到几不可见了。
　　——这是一只、十三岁女孩的手。
　　而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十七岁了，他的身高足够让她仰视，仔细想来威拉德也有四十了。
　　特里莎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发苦，下一瞬间又释然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也应该习惯。
　　少女垂头绕过他往前慢悠悠地走：“去咖啡厅吧，和买家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尤里紧跟在她身侧，他们两个在车水马龙的上海租界穿行。
　　“啊对了。”特里莎终于想起了什么，从手包里扒拉了一会儿扒出颗糖来。
　　“吃糖吗？”

　　望去只有十二三岁穿着白裙的小姑娘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踮起脚尖向明显比她年长好几岁的青年递出一颗糖。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古怪。
　　青年也是这么认为的。
　　由于两手被提箱占据，他只得略微偏头避开她的手，无奈地开口：“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姑娘的眼神变得委屈起来。
　　“……我吃。”尤里投降了。
　　特里莎露出得逞的微笑，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
　　这糖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吃了就得帮她说话帮她顶锅帮她做她想做的事情以及……
　　选择性失明。
　　毕竟现在上海租界地租看涨，她这么突然地就去把V海运当年好不容易从英国分配到的租赁面积里面抠下来的一亩三分地给卖了——就算她是V海运内部管财务的元老成员特里莎·果尔迪也不太能交代。

　　尤里偏头衔起少女给他剥开的奶糖，含着糖面无表情地瞧她：“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心里那点小九九被他一语道破的特里莎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挥了挥拳头豪气干云地：“你到时候配合我扮成一个也想买地的人就好了——用你手提箱里的金子作为全款，我要把这一亩三分地炒到它市价的两倍！”
　　青年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

《[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我家储备粮脑子有坑》
嫖尼桑的沙雕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