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冰与火之歌]她是龙

　　这个夜晚，临冬城的大厅热气蒸腾，四溢着烤肉和刚出炉的面包散发的香味。大厅的灰石墙上挂满了各家旗帜，白色是史塔克家族的冰原奔狼，金色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宝冠雄鹿，绯红则是兰尼斯特家族的怒吼雄狮。

　　壁炉内火焰熊熊燃烧，高悬于人们头顶的青铜烛台也尽数点燃，大厅亮如白昼，八张长桌高朋满座，人们痛饮麦酒、黑啤酒和多恩的夏日红，而来自青亭岛的金色佳酿则被送上王族与公爵一家的席位，那是维斯特洛最好的葡萄酒。

　　公爵夫妇和国王王后占据了大厅最高的位置，史塔克家的孩子与王子公主的席位仅比国王低一级。青岚本该和阿多、密肯、法兰、狗舍小妹帕拉等人坐在一起，但她与他们一点也不熟悉，她对周围的所有人都不熟悉，美食当前她没有任何胃口，宴会的喧嚣让她头痛，那些粗野汉子的低级笑话让她心烦。她从未感到如此孤独，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到处都是陌生人。她甚至暗自恨上了布兰，是他执意让她变成人形，结果却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

　　坐在长厅末端的吟游诗人独自拨弄竖琴，但蜡碟碰撞和酩酊交谈的喧嚣覆盖了所有音乐。

　　拉倒吧，这里没人在意你唱什么……青岚带着恶意想。

　　多恩人的妻子像艳阳一样美丽，

　　她的亲吻比阳春还暖意。

　　多恩人的刀剑却是由黑铁制成；

　　它们的亲吻则恐怖无比。

　　多恩人的妻子洗浴之际会唱歌，

　　像蜜桃一样甜美的声调。

　　多恩人的刀剑却有自己的歌谣；

　　如水蛭一般锋利和冷傲。

　　他倒在地上黑暗在回荡，

　　鲜血的滋味舌头品尝。

　　他的兄弟跪下为他而祈祷，

　　而他笑着笑着放声歌唱：

　　“兄弟啊，兄弟，我的末日临降，

　　多恩人夺走了我的身子，

　　没有关系，凡人终有一死，

　　我却尝过多恩人的妻子！”

　　这首歌名为《多恩人的妻子》，描述一个睡了多恩人妻子的男人，与多恩人公平决斗后受伤而死的故事。

　　“小夜莺，你也有一面竖琴，你为什么不唱歌呢？”吟游诗人叫住她，他是个满面风霜的中年男人，有一头灰色长发，貌不惊人、衣衫褴褛。

　　“我不叫小夜莺。”青岚硬邦邦地说，她不打算多理睬他，她讨厌死了这些色迷迷的男人，她和珊莎一样漂亮，却没有她的高贵出身来阻挡这些来自底层男人的恶意与觊觎，她还失去了最宝贵的力量。

　　身后有只手拉了她一下，她愤怒转身正待发作，却是琼恩·雪诺。

　　“嗨！”他跟她打招呼，另一只手还端着杯夏日红。

　　凯特琳夫人认为在今天的场合让私生子坐在高位是对王家的侮辱，哦，可怜的琼恩，私生子为新旧诸神不容，却无人谴责男人对欲望的放纵，青岚憎恶这种不公。她觉得雪诺这个姓氏也没什么不好的，雪诺雪诺，清清白白，就像他的冰原狼。

　　白灵凑上来嗅了嗅她的气味，青岚想也没想就在琼恩旁边坐了下来，抚摸小狼雪白的毛皮，一时百感交集：所有的冰原狼都还认识我，他们的主人却……

　　琼恩大为意外：“我真怕他咬你。”

　　“不会的，他知道我不会伤害他。“青岚低头笑眯眯对白灵道，“所有冰原狼里，我觉得你最漂亮啦。“

　　白灵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在她手上温柔地咬了一口。

　　“听说公爵夫人让你留下来。”

　　“是的，她可真好。”青岚依旧抚摸着雪白的冰原狼。

　　琼恩忍不住道：“说实话，你的眼睛让我觉得眼熟。”

　　青岚抬头，指向大厅前方：“你是说兰尼斯特家的绿眼睛吗？“

　　“小夜莺，给兄弟们唱一首吧！”和琼恩同席的年轻人们发现了她，高声喊道。

　　“哈哈，雪诺你好福气，看那漂亮的黑头发，与你倒是相配！”

　　琼恩瞪了他们一眼：“能闭嘴吗？对不起，他们就是这样。”他对她感到抱歉。

　　“我会一首《睡美人》。”青岚答应下来，这些年轻人看起来不坏，而且有琼恩在旁边，她比较放心。

　　她曾在伦敦魔法学城遇到一个吟游诗人，和他学过几首中古民谣。

　　在极其久远的古代

　　有一位有着王室血统的女孩

　　古老的故事如是记载

　　她是众人中最美的女孩

　　在一座石制的城堡里

　　每个夜晚她都独自入眠

　　任何连亡者都能惊醒的声音

　　都无法打扰她的睡意

　　遥远的国度来了一位陌生人

　　他希望与她结为连理

　　但她父亲拒绝说，走开

　　她终有一天要嫁给一个国王

　　那个陌生人离开后又再回来

　　带着千军万马兵戎相见

　　战斗的呼喊能把人吓破胆

　　但这声音依旧无法唤醒她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

　　可是城堡的墙壁厚实又坚硬

　　陌生人高喊让她决定吧

　　她的心意究竟属于谁

　　于是国王敲响了她的门

　　只有你能结束这场战争

　　没人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

　　她到底醒来了么

　　她还会醒来吗

　　她唱完一遍，所有人让她再唱一遍，第二遍时附近那个吟游诗人低低附和着她，他有磁性优雅的嗓音，那娓娓道来讲述的感觉比她更适合这首歌。

　　“小夜莺，这首歌真好。”那人抬手揩了揩眼角，他居然落了泪，“我要回去唱给我的妻子听。“

　　你居然还有妻子？青岚敬谢不敏地想。

　　一个声音问她：“公主究竟醒来了吗？”

　　青岚拨弄竖琴继续讲述：“陌生人其实是个王子，名叫爱德华，被国王拒绝后一个女巫找到他，告诉他她可以带他进入公主的梦境，于是在梦中公主和爱德华相爱了，公主因此不愿醒来。但是，爱德华却不知道，于是，公主在梦中等着爱德华，爱德华在城外等着公主。雪花和鲜花相继枯萎，一天又一天，公主最后醒了没有，没有人知道。”

　　一个满身酒气的“庞然大物”踉踉跄跄地挤过人群，赫然是国王陛下。“小姑娘，你唱得很好……“劳勃打了个酒嗝，脸膛通红，从手上脱下个亮晶晶的东西丢给她，“拿去吧，你应得的。“

　　青岚眼前一亮，这是枚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戒指，虽然粗大得连她的大拇指都无法戴。

　　“国王陛下，与我们喝一杯！”

　　“不行。”一名身材高瘦、面容坚毅的黑衣汉子从人群中站起来，“国王陛下不能再喝了。“他上前搀住劳勃，“我送你去王后那边。”

　　劳勃透过酩酊醉眼仔细看他，大笑：“班扬·史塔克，再见到你真好啊！长城的冷风不好受吧，而且一个女人都没有，要我才不去受那活罪！”

　　“我们是护卫王国的坚盾，陛下。”班扬冷静地说。

　　“你们史塔克家的人，一个个都这样。”

　　青岚摸着戒指问琼恩：“他酒醒了不会再要回去吧？”

　　“我想……应该不会吧。”琼恩朝班扬·史塔克张望。

　　“我听说他是奈德大人的弟弟。”

　　“是的！”琼恩热切地说，“我们的班扬叔叔，守夜人首席游骑兵，他很了不起，长城外的野人管他叫‘自由民的灾难‘。“

　　青岚看到国王半路还逮了个女侍亲了一口，那女孩咯咯笑着，差点把酒洒了。

　　王后端坐在凯特琳夫人身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宝冠上的翡翠玉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哪有这样的国王啊……

　　虽然西方封建社会的国王贵族不像东方古代的人类皇帝可以合法地拥有三千后宫，但也不妨碍他们到处找情人。

　　青岚对王后充满了同情，她育有三个孩子依旧苗条美丽，国王却十足十看起来像她的爸爸，还四处给她戴绿帽，她还不能提出离婚。

　　可能这就是她选择戴翡翠王冠的原因。

　　“班扬叔叔，能借一步说话吗？”待班扬·史塔克把醉醺醺的国王安顿回座位回到人群中，琼恩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对他喊道。

　　“你那个弟弟，布兰·史塔克！”首席游骑兵满脸笑容，“我打算考考他，让他背长城沿线十九座要塞的名字，你猜他怎么着？他从东背到西，从西背到东，于是我就说，你比我还了解它们，布兰，你才该当首席游骑兵，我现在只是给你暖位子呢！”

　　琼恩出了口气：“布兰一直是个用功的好孩子。”

　　“来吧孩子，你想和我说什么？”班扬敛起笑，示意。

　　琼恩离开长凳，白灵赶紧跟上主人。

　　“你这狼可真安静。”

　　“它和其他几只很不一样，”琼恩说，“从来都一声不吭，所以我才叫它白灵，这也是因为它的毛色，其他几只狼毛色都很深，不是灰就是黑。”

　　宴会濒临尾声，布兰总算获得许可离开座位，艰难地绕过各色人等，大厅末端比前端的VIP区域乱得多，是给仆人和出身卑微的自由骑手留的位置，还有各种在人们脚下乞食的狗。

　　布兰差点被条大花母狗绊一跤：“艾岚！”

　　“你来这儿做什么，这里乱的很。”

　　布兰关心地问她：“我看到你和琼恩在一起，你吃过了吗？”

　　青岚随手往盘子里抓了个滴着褐色肉汁的东西塞进嘴里：“嗯，现在吃过了……呸，洋葱！”她把烤洋葱狠狠往地上一掷，一条狗敏捷地咬住。

　　她惊恐地往手心里哈气：臭不臭？臭不臭？

　　“我要出去透透气。”她坐在男人中间始终觉得不安全，而且他们身上的气味让她很难过。

　　“我给你带了糖果，只有我们那边才有的哦。”布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献宝似的递到她脸下。

　　他们坐在庭院的两根木墩子上，望着满地雪光。

　　青岚打开黏糊糊的纸包，这是一种乳脂奶糖。“夏天呢？”

　　“关去神木林了，爸妈不许我们带狼，你知道王后和弥塞菈公主很怕他们。”

　　青岚拈一枚奶糖放入口中，希望冲淡口里的洋葱味。

　　“琼恩去哪儿了？”

　　“和你们的班扬叔叔出去了，似有话要说。你知道吗？琼恩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我是说——眼睛。”

　　布兰吐吐舌头：“他太聪明了，有时真希望他笨点。“

　　私生子当然要学聪明点。

　　“我有一个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消息告诉你。”

　　青岚挑起眉。

　　“琼恩·艾林，前首相病逝，劳勃需要我父亲担任新的国王之手，所以……”他低下头，“父亲，艾莉亚、珊莎和我都得搬去君临，罗柏在这儿担任代理城主，母亲也得留下来照顾瑞肯。”

　　伴君如伴虎，青岚立刻想到这句俗语，她问道：“你父母是什么想法？”

　　布兰摇头：“我不知道，但是珊莎很高兴，她喜欢乔佛里王子，王子也喜欢她，国王陛下打算让我们两家联姻呢。”

　　“也许我没立场讲这些话。”青岚告诫他，“但我深深觉得，做个与世无争的北境公爵远远好过什么国王之手，自古以来深宫朝堂都是世间最堂皇也最龌龊的地方，这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以布兰的年纪和阅历还很难理解这些话，他看起来很吃惊：“王宫不好吗？国王把我父亲视作他最好的朋友。“

　　“我的意思是……”

　　“我能明白点。”布兰急着补充，“我也不想离开临冬城和你们大家，你会和我一起去君临吗？“

　　“……我不知道。”

　　“我会向父亲争取，歌手在哪个地方都受欢迎。”布兰郑重承诺。

　　但君临也不会缺歌手呀，亲爱的，何况她只是个新到临冬城、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不识礼数，或许在公爵夫妇眼里不适合带去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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