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珠光宝气

作者:醉仙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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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觅祸首枉然如昨、叹今朝情真似幻


      几乎是折腾了一夜,永璟的烧才退,浮肿也消退不少,宝姝看着榻上安睡的小娃娃,一颗心终是放下了,永璟的命算是保住了。

      宝姝适才得空儿换了衣裳,出了内室看见永璋歪在外头的圆桌上,走上前轻推了推,弄醒了他。

      “三哥,永璟应是无碍了,季大夫医术精湛,此番多谢三哥了。”宝姝轻声说着,俯身施了一礼,永璋忙去扶。

      “宝姝这是做什么?如此,是见外了。”

      宝姝见永璋似怒似嗔的神情,再仔细打量,永璋腰间革带歪了,辫子也有些散了,藏青色长袍上还沾着些尘土。

      永璋被宝姝盯得久了,顺着她眸光看去,羞赧地掸了掸袍子,抬首撞上宝姝投来的目光,二人皆是一笑。

      这一笑蕴含太多。宝姝是欣慰,是庆幸,永璋终于肯重新振作,不再将紫禁城里的亲情置之度外;永璋是释然,是感谢,能得宝姝锲而不舍的宽慰,重拾初心想成为母亲妹妹的后盾。

      这一笑,仿佛融化了多年来凝结的冰川,浸润心田,甚为恬适。

      “永珹将人都送进了慎刑司,这会该有结果了。”

      自永璟换到永寿宫,永珹便亲自带人调查原委,从永璟身边的乳母到值守的小太监,便是一个都没放过。

      “三哥以为,这事能有什么结果?”

      这事用脚指头想都与令妃脱不了干系,她父亲是内管领,弟弟也在内务府任职,就算她能辩白是遭人陷害,可这紫禁城里可从来没有傻瓜。

      阿哥的衣裳、被褥,从采买、缝制,再到送入阿哥所,经手人之多,程序之复杂,实难查到源头。况以令妃的心思,这谋害皇子的大锅,定是早就找好了人来背,怕是从永璟病发起,这个人就“人间蒸发”了吧。

      “这事总归得——”

      永璋见宝姝一副无可奈何,不急不躁的样子,有些气急。但话说一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竟哂笑起来。宝姝想,所谓怒极反笑,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

      “这会太阳都起了,三哥不如整理下,咱们去给纯母妃请安吧。”

      宝姝怕他因这事过多纠结,再想起其他不好的记忆,赶紧换了话锋,永璋顺势点了头,没再提及。

      二人一道入得永和宫,等在正殿时虽未交流,却似乎在永璟这事上颇为默契,未免给纯贵妃添麻烦,均打算缄口不言。

      “今儿怎的这么早,永璋可是一大早,就去吵你妹妹了?她今日是寿星老,合该睡到日上三竿才是。”

      纯贵妃一身墨绿色云福妆花袍,袅袅婷婷从内室出来,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容,眉尖若蹙,宝姝看着,倒有几分林妹妹的姿态。

      经纯贵妃这一提醒,宝姝恍才忆起,今日是这副身子正主的生辰,又一想令妃这会正在延禧宫生十四阿哥,偏就是同一日,叫人讨厌。

      “给额娘(纯母妃)请安。”

      宝姝这心里一犯膈应,面上就显了,眉头一皱,小嘴一撇,哀哀怨怨地随永璋给纯妃行礼。

      纯贵妃见宝姝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以为她这是撒娇要贺礼,赶紧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早膳都还没用,就急着要寿礼,你呀,没出息。”

      纯贵妃还当宝姝是四处搜刮宝贝的小孩子,全没想到她是心里填了堵,玩笑着点了点宝姝的额头,让人把早就备下的东西拿来。

      “啊?啊!哪有的事,纯母妃总是拿儿臣打趣。”

      宝姝见纯贵妃误会,并不解释,只一头扎进纯贵妃怀里,嘴上撒着娇,心中却着实委屈。

      这一夜连惊带吓,纵她宝姝两世为人,一时也意难平。宝姝借着在纯贵妃怀中,偷偷抹了眼泪,复又笑着起身与纯贵妃说话。

      永璋本见了宝姝皱眉撇嘴,不以为意,撩袍落座时正巧见她抹泪,心下一紧,叹她纵使再活泼爽朗,也不过是个小小女子,联想到姚姀,又忆起当年事,一种无论如何都要护她们周全的使命感竟油然而生。

      宝姝不知这一小小举动,竟成了永璋往后半生的生存动力,只道她此刻在纯贵妃怀里甚是安心,便是狂风暴雨也难再撼动她分毫。

      “你素来喜欢这玉石之物,本宫便叫人用羊脂玉打了一套发梳给你,等你再大些,整套的头面也得预备下——”

      宝姝打开宫女递来的盒子,十二只通体透白的发梳跃然在目,或雕云纹或刻蝶花,做工好不精细,想来是很早就备下了。

      宝姝感动于纯贵妃对她的爱护之心,未等纯贵妃讲完,便又扑进她怀中。

      “纯母妃疼儿臣,竟比额娘还要好些,儿臣这就搬过来好好孝顺纯母妃。”

      “你是个贫嘴的,本宫可不敢养你。”
      永璋喝着茶,看着纯贵妃母女俩玩笑,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岁月静好,天伦之趣,自孝贤皇后去后,他便再未有过,此刻暖上心头,眼角眉梢皆跟着弯了弯。

      永璋正要打趣宝姝,就见大宫女进来与纯贵妃耳语,瞧那宫人神色凝重,永璋便给宝姝使了眼色。宝姝向来机灵,心中了然,悄悄抱着那一盒发梳坐到永璋身旁,嘴里还不忘撒着娇。

      “三哥也不帮宝姝哄哄纯母妃。”

      话音刚落,就见纯贵妃唇角笑意消退,看着宝姝和永璋的眼神越发狠厉,宝姝咽了咽口水,和永璋两个挤眼的挤眼,努嘴的努嘴,想赶紧离开,却不知如何开口,一时竟都没了主意。

      “啪!”

      纯贵妃冷眼瞧着自个儿儿子和宝姝两个挤眉弄眼,再细想昨儿晚上发生的事,盛怒之下一巴掌拍在炕案上,吓得宝姝一哆嗦。

      “呵呵呵——纯母妃这是怎么了,儿臣有些饿了,不如——传膳吧。”

      宝姝不知纯贵妃得了什么信儿,看样子肯定不大好,只能咧开嘴尬笑,除了撒娇耍赖,也没别的法子。

      “永璋!你可知擅闯宫门是什么罪!宝姝尚小,你怎么也能跟着胡闹!”

      二人一见纯贵妃发怒,双双跪下请罪,宝姝更是一脸委屈,恨不能挤出两滴泪来,故作幽怨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都是儿臣的错,母妃莫要怪罪三哥,是儿臣诓骗三哥在先,阻拦四哥回禀母妃在后。现下小十三已见好了,全都是三哥的功劳。”

      “儿臣知错,儿臣也是想着——”

      “你想什么!你能想什么!”

      纯贵妃心疼儿子,虽说救了皇后的嫡子,是大功一件,可擅闯宫门,免不得要被御史弹劾。况她素来主张“事不关己、明哲保身”,永璋已然失宠,若再搅合到后宫中来,这辈子恐再无出头之日。

      纯贵妃气急,扬手要打,宝姝闪身挡在永璋面前,永璋又怕牵累宝姝,一把将她抱住。

      纯贵妃看见兄妹俩抱作一团,收了手,一时悲从中来,坐在榻上抽噎起来。

      “额娘无能,不能在这后宫之中维护你们,反倒是你们处处为本宫着想。”

      “额娘(母妃)——”

      “我的儿——”

      宝姝跪坐在地,看着一对母子抱头痛哭,声声哀泣,仿佛他们才是昨儿半夜被陷害的苦主,再看一旁侍候的大宫女也在抹泪,宝姝是一脑门的黑线。

      “您不去拿奥斯卡,真是白瞎这炉火纯青的哭功了,说来就来,真真厉害。”

      宝殊不知纯贵妃这一哭,是半真半假的,心疼儿子、慨叹自己无能都是真,哭,不过也是做给她这个外人看的,却没想到宝姝只当做戏,全然未放在心上。

      宝姝撇过脸小声嘀咕着,正看见永珹进来,伸出舌头舔了手指,抹在脸上,跪步上前,抱着纯贵妃大腿,跟着一块干嚎。

      “这是怎么了?”

      永珹在慎刑司查清了始末,原想与永璋商量,拟个章程报给乾隆,却听小太监说他们去了永和宫,便料想应是来回禀昨夜的事,可这明明是化险为夷的好事,怎么就哭上了。

      “四哥你可来了。”

      宝姝这一句委实真心,只怕再不来,就要“水漫永和宫”了。

      “儿臣请纯母妃安。”永珹行礼问安,起身后又过去扶永璋,“都是儿子们的不是,叫纯母妃操心了。”

      “永璋若能有你一半,本宫也能安心了。如今他竟动手打了宫门守卫,还把仁乐堂的大夫也撸了来。本宫实是教子无方,这等不肖子,且自去木兰给你皇阿玛请罪吧。”

      宝姝见纯贵妃半嗔半怒、半真半假地说了一番,临了一副无奈神色,十分厌弃地甩开永璋的手,唬得永璋又跪下一阵叩头认错。宝姝心里的巴掌拍得啪啪响,叫好声几乎就脱口而出,暗挑大拇哥,心中腹诽:“牛!真牛!登峰造极,无与伦比!”

      “母妃这是打哪听来的风言风语,三哥背着季大夫体力不支,在宫门口等儿臣时,摔倒了。”永珹赶紧将永璋又扶起来,“您是三哥的亲额娘,这捕风捉影的事,怎能听信流言。”

      “纵使如此,知情不报,便也该打。”

      宝姝着实佩服永珹递台阶的手段,却忘了她自个儿也是这一行的个中高手,既然大家都是演戏,做戏做全套,便晃了晃纯贵妃袖摆,接了话茬。

      “三哥昨儿个背着季大夫跑了小半个京城,又摔了一跤,这会头都不知磕了几回,挨板子也没这么折腾人的,母妃您就别气了。”

      “本宫还没说你呢,”纯贵妃将宝姝拉进怀里,抬手点着她额头,“我还不知你的心思,以后无论如何,都派人到永和宫传个信儿。”

      宝姝心知纯贵妃这是怪她拉永璋下水,若真是给永和宫报了信儿,这会该给小十三报丧了。

      “儿臣知道了。”宝姝冲着永璋、永珹吐了吐舌头,继续撒娇,“母妃,儿臣饿了,今日还是儿臣生辰,怎都不叫人吃饭的。”

      几个人一大早儿,戏做了一出又一出,情真不假,却都暗藏私心。纯贵妃想保下永璋,永璋想回护母亲;永珹则一派兄友弟恭妹谦让,想领个头功;大概只有宝姝是真不想永璟就这么没了。

      早膳用罢,永珹才尽述结果,既来了永和宫,便不能再瞒纯贵妃,就一五一十将前后告知各人。

      不知是哪个说了漆树汁中毒之状与天花类似,令妃想,这紫禁城因为天花没的孩子十之有六,木兰秋狝永璟没跟着皇后,简直是天赐良机,于是便偷偷给父兄传信,借由给宫中旧家具刷漆之名,弄了些毒漆树的汁,估摸着自己生产的日子,让永璟染了病。

      原本此计能瞒天过海,不想半路杀出个小太监,坏了令妃的“好事”。

      令妃一派,自然早就找好了退路,永珹只是查到内务府采买的小太监和缝制衣物的宫女,至于有人说见过延禧宫和内务府往来,却因没有证据,全不能作数。

      虽说此事众人心中皆有分辨,却不能空口定论,几个人谈到后来,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晌午时候,延禧宫传了信儿,令妃诞下十四阿哥,纯贵妃虽叫人备礼恭贺,却推说自己与永璋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叫宝姝去送。

      临走时,纯贵妃交代他三人,莫要言过其实,永璟之事如实上报即可。

      宝姝瞧着纯贵妃那单薄的身子,透着一股悲凉,可叹如花美眷,似水年华,丈夫新欢不断,后宫尔虞我诈,任谁也难走出无形的桎梏。

      永璋、永珹离宫上表奏报暂且不提,单说宝姝回宫也择了贺礼一并送往延禧宫回来,太后、皇帝、皇后的赏赐就到了,皆是因宝姝生辰未能团圆预备的。

      除此之外,和亲王弘昼、诚亲王允祕等,这紫禁城内外数得上的人物皆送了贺礼,就连五阿哥和婼妘都送了东西做个样子,唯独永璇,只派人来捎了信,礼物要回宫再补。

      永璇的信只有八个字:“情之深切,莫失莫忘”,这原是前两日宝姝送给永璇福禄图时,永璇写的,却搞得宝姝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直到多年后再提起此事,二人才知,不过是宝姝一时恶作剧,永璇却会错了意,谁承想错有错着,以至兄友弟恭十余载,倒应了那句“无心插柳柳成荫”。

      皇帝知道宝姝爱吃,特意将在木兰亲猎的东西做了一桌席赏给她。晚间,纯贵妃并永璋、永珹给宝姝过了她来到这的第六个生日。

      第二日,行宫传回皇帝口谕,内务府采买的小太监和造办处的绣房宫女杖杀,其余各干人等由永珹定夺。永珹将看守阿哥所的小太监,每人罚了四十杖,此事就算作罢。

      宝姝偷偷将经过告知了忻嫔和皇后,皇后很是感激,对永璋更是另眼相看,在皇帝面前说了他不少的好话,因此永璋的请罪折子,乾隆只批了一个“好”,倒让永璋糊涂了一把。

      永璋则在此事上看出了宝姝的为人与心机,暗自去信告知永瑢,此后在宫中要多与宝姝走动,不单是为了额娘纯贵妃,也为了姚姀,更是为了以后的前程。

      从前,宝姝把穿越重生这事当做大梦一场,好吃好喝好玩,不枉此生。可这个生日,突然让宝姝觉得,无论是母子、兄弟,还是兄妹,皆从“情”字缘起,却都因“权”字情灭。

      永璟一病,宝姝才知,穿越得不假,重生得不梦,可却真实得可怕,一切更像个幻景。只盼往后能活得逍遥恣意些,波谲云诡、明枪暗箭之事,能少就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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