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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推波助澜止流言、凉月如眉隙不虞
宝姝自那日得知流言之后,好似中了魔咒一般,无论是串门子,还是御花园赏春,都能在半途遇见福尔康。
宝姝这才回忆起,过去几年中似乎福尔康也是有意接近,但因他从未入她眼,便未曾记住。虽然林梓潼小时候视福尔康为梦中情人,但那都是十岁以前的事,童言都能无忌,童年的幻想自然也做不得数。
无论是偶遇,还是刻意,宝姝是能躲就躲,生怕和这群“你是风儿我是沙”扯上半点关系。时间久了,宝姝干脆躲在永寿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差点憋出病来。
原本宝姝是想徐徐图之,慢慢解决掉这硬贴上来的“烂桃花”,毕竟“事急则缓,事缓则圆”,可惜对方实在不识好歹,宝姝无奈,便来了一把推波助澜。
乾隆二十三年四月,宫中谣言四起,有的说,皇帝要将皇后养女兰馨公主指给硕王世子;有的说,要指给硕王世子的是四公主或六公主;亦有人听闻,皇帝要将几位公主都指给硕王世子,就连愉亲王的晴格格都要一并指给他,这全都是给富察家的恩典;而另外一个版本,主人公则换成了福尔康,只无论如何,这“故事”中都没有七公主。
这样的流言,不单在紫禁城内,整个四九城都传遍了。宝姝还特意叫多隆换着花样多编几套,以备不时之需。
流言就像是平静湖面落下的石子,在万物复苏、微风细雨的春日里,掀起片片涟漪,传到最后竟搞得世家宗族人心惶惶,纷纷上了请罪折子。
太后、皇帝二人几乎是同时知晓了流言之事,太后因此训斥了皇后一番,皇后一时气愤,杖杀了两个传谣的宫人;皇帝则在乾清宫大殿上发了脾气,大骂群臣,差点摘了福伦顶戴。
皇帝本想彻查原委,经皇后劝谏,才打消了念头。皇后虽嘴上劝说,为保宫中和气不提便罢,暗地里却把矛头指向了延禧宫;皇帝则满心的怨怼:“不过是包衣奴才的亲戚,竟肖想朕的女儿!”
经帝后一怒,流传了月余的谣言就此终止,再无人敢提。令妃打好的如意算盘也落了空,至于她又召了表姐进宫,商议别的对策,往后再提。
乾隆十七年四月廿八,林梓潼雷劈至此,托身成了爱新觉罗家的六公主,这一日是她重生之日,却也是后世林梓潼的生辰。
宝姝不知四月廿八有什么机缘,只道每年七月十七众星捧月时,她面上虽喜悦,心中却十分想念养育了她二十几年的奶奶。
除了国丧,宫中不兴祭奠,是以每年四月廿八,宝姝均一人往万春亭,哀悼故人。
“公主,您慢着点,小心脚下。”
又到这一日,宝姝掰着指头、数着时辰等到夜深人静,夜宵时多喝了几杯,脚步有些蹒跚,紫兮和贵喜伺候着,三人进了御花园。
“去——都起开!我能行!别管我!”
宝姝借着微醺,使劲将两人都推开,打着转往万春亭过去,吓得紫兮和贵喜赶紧追上。
“公主——”
“那儿、那儿!远着点儿,再远点儿!”
宝姝胡乱指了一个地儿,又推了紫兮二人一把,两人满口应承,一步两回头地离远了些。
一路跌撞着进了万春亭,宝姝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流。
“奶奶,我——我又来了,这一年都好。”
“您——在那边好吗?或者,您也穿越了?呵——哈哈——”
“好想您能给我唱句生日快乐,您不唱?那我——我唱。”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不知道是不是来久了,有时也想学古人,吟个诗,念个词什么的。”
“我念给您听听吧,前儿刚看的。”
“亲人——已仙游,未呈——儿孙福,游魂——于千里,如何——度思量。亲人——仙游去,儿孙——福未触,游魂——千里处,思量千——”
“宝姝?”
“嗯?”
宝姝边哭边念叨了许多,后几句没念完就听人唤自己,下意识的回了一声,缓缓转身,只见一人影影绰绰站在亭外。
宝姝扶着栏杆勉强起身,摇晃着往外走,想看清来人,终是不支向前倾倒,那人一个箭步跃到她身前,将她揽在怀中。
宝姝迷迷糊糊抬眼瞧,竟咯咯笑了,“哈哈——福——呵——躲不过啊,躲不过。你——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宝姝使劲推了推,奈何她人小又醉酒无力,那人仍分毫未动。
“你醉了。”
“是啊,我醉了。我只有醉了,你才能接近我,我只有醉了,才躲不了你。”
“……”
“我知道、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想、想让皇阿玛把我指给你,我、我都知道。”
“宝姝——”
“嘘——让我说完。我告诉你,就算、就算你把我娶回去,我一样,一样不爱你。我心里、永远——永远装不下你!我、我讨厌你!”
宝姝说完整个人便彻底睡了过去,那人只好将她打横抱起,往御花园外走,紫兮与贵喜仍守在那儿。
“富察侍卫,公主这是怎么了?”紫兮借着宫灯光亮,仍看得见宝姝脸上的泪痕,又抬眼瞧瞧抱着公主的人,未敢说什么。
“她醉了,先送她回去。”
没错,万春亭外出现的,正是富察家的三公子福康安,今儿正是他当值,巡夜至隆福门,正巧就瞧见紫兮、贵喜扶着宝姝往御花园走,他便在后头偷偷跟上了。
紫兮、贵喜被宝姝撵到坤宁门附近,福康安才上前询问,紫兮便拜托他去瞧瞧亭子里的自家主子,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一个抱着一个出来了。
“公子爷,奴才来吧。”
虽说宝姝与福康安算是拐着弯的表兄妹,平日里虽吵闹惯了,可终归不是亲生的,仍要顾忌着男女大防,贵喜便尊了福康安一声,想将宝姝接过来。
“前头带路!”福康安却并未放手,冷言回了一句,抬脚便走,紫兮、贵喜只好跟上。
福康安从刚才就一直琢磨着,宝姝在亭子中未念完的一句,应是“游魂千里处,思量千百度”。她这是在悼谁?又在念谁?这宫中许久未有丧事,她又从未离开过,说她伤春悲秋,似乎夸张了些,若非如此,她究竟是为谁而醉!?
福康安从这宫内外冒出流言开始,就十分气愤,恨不得将那传谣之人大卸八块,侍卫们在一处时偶有谈论,他也从不参与,甚至呵斥同僚妄议天子家事,倒得罪了不少人。
今日偶遇,又听宝姝说了一番“情啊,爱啊,纠缠不纠缠,讨厌不讨厌”的话,福康安心里便更堵得慌了,真想把怀里的人弄醒,好好问问她,到底他福康安哪得罪她了,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堆堵心的话。
一路无书,福康安抱着宝姝回到永寿宫,将人放在榻上,嘱咐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此后很久,福康安都没想通这夜宝姝话中的含义,这也难怪,月底廿八,残月如钩,宝姝压根没看清来人是谁。
她以为,是福尔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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