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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名沙夜的忧郁（十二）
中年男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他仔细地盯着她，就像是要看穿少女微笑下的真面目，缓缓地夸耀：“你的父亲，结城宗政，是我生平最佩服的人，他从不畏惧为了正义而牺牲。”
“西川先生原来会选择人少的那条轨道，但是逼迫他人牺牲的正义，真的是正义吗？”结城遥平静地反问。
服部平次面露疑惑：“你们在聊什么？电车难题？”
他大概听懂他们在聊什么，源于伯纳德·威廉姆斯提出的枪决原住民问题，不管这个问题有多少变种，核心都在于“你是否愿意为了拯救多数人，牺牲无辜的少数人”，但是他们不是在聊社会新闻吗？话题怎么拐到这上面的？
“西川先生，你知道有什么‘常规’一点的案件吗？”结城遥转头看了看服部平次，忽然一本正经地问。
“对啊，别再半路跑出什么异能者或者Mafia了！”服部平次愣了一下，也赶紧嘟囔，“这些案件应该交给警察或者军队才对吧。”
作为一个总是自然而然出现在各种案发现场的高中生侦探，他罕见地想起了警察的职责。
倒不是服部平次在甩锅，只是这些案件更需要军警以案发现场为中心进行地毯式搜捕，和侦探没太大关系。
西川京一郎经营着一家特殊的咨询公司，自然也知道两个高中生侦探之间的“对决”，他露出明了的笑容，将带来的档案袋放在了桌子上。
“我已经把你们要的东西带来了，前几天鹤见区发生了一起密室杀人案，警方还没找到破案的线索，我向里面的熟人推荐了你们。”
密室杀人！
经典的“不可能犯罪”案件！
结城遥眼睛一亮，服部平次也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个“正常”的案子。
服部平次拆开档案看过里面与案件相关的一些复印件后，立即拉上遥，打车前往鹤见区。
日本的出租车车费有名的贵，起步价660日元,两公里后按每274米增加80日元，一趟下来，少说也得好几千。
就算服部平次的父亲是大阪府警的本部长，家境不错，一般来说，也不会这么浪费。毕竟横滨市内的地铁或者公交车也很方便。
只不过在被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折磨了好几天，服部平次对所谓“侦探的浪漫”——密室案已经迫不及待了起来。
同时在几个组织打工，还拿着丰厚遗产的遥更没意见。
……
父亲的推崇者西川先生人缘颇丰，连案发现场的第一手资料也能顺利地拿到手。
当然，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的警察不具备保密义务。
作为一个侦探，结城遥可以证明这一点。
七八月份的天气已经变得毒辣，尤其中午过后，太阳像一个火炉挂在湛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空气里都是黏糊焦躁的气味。
鹤见区在横滨最东端，旁边就是东京湾。这次的密室杀人案发生在鹤见川附近一幢中低档的公寓三楼，死者是畅销漫画家，本名高桥美和，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是她的姐姐直子。
根据高桥美和的编辑与邻居的证词，直子大学时患上心理疾病辍学后，一直没有出去工作，就像蛀虫一样依赖美和生活，几乎不出门。
然而高桥美和一年前交往了一个男朋友，或许是高桥美和多次在直子面前流露想搬出去住的意思，近几个月，姐妹经常发生争执。
编辑认为直子脱离美和根本无法独立生活，况且姐妹的父母早已离世，美和死后，不菲的稿费将由直子继承。
动机很合理。
唯一问题是案发时，直子当时在走廊和邻居聊天。
换句话说，直子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事件才过去两天，案发现场基本保持了原样，不过再过几天就不一定了。
一是天气热，另一个问题则是警方至今没能找到直子作案的证据。
他们赶到公寓时，西川先生警局的一个熟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上野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了地上踩熄，身上的警服皱巴巴的，像是拿到手后就没有熨烫过，他微微眯起眼睛，奇怪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就是那个人介绍的侦探？”男人拿出钥匙打开门，“注意脚印，不要破坏案发现场……算了，总之今天过后，我欠他的事就结清了。”
服部平次和遥面面相觑。
这人不会是黑警吧？
不等遥近一步思索，上野已经到了门里面。
“这次不会又是什么异能事件吧？”服部平次悄悄向遥吐槽，他快对横滨这个地方产生心理阴影了。
结城遥：“……”
【简单的‘现场痕迹固定线’，配合警方手中的尸体照片，可简单还原案发现场。】
【散乱在角落的稿件，死者与凶手似乎发生过激烈冲突。】
【榻榻米上的血迹有些奇怪。】
……
“不会吧？”
遥用技能检查案发现场的同时，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数日前，警方便将遗体送到了太平间。服部平次从西川先生交给他的档案袋里找出照片，与房间中间划线的血迹进行比对，察觉蛛丝马迹后，虽然还没想明白凶手是怎样作案的，他居然松了口气。
有漏洞就好。
至少证明犯人是个普通人！
接下来遥和服部平次各自按照自己的方法调查现场，不时交流几句，都久违找到了正常破案的快乐。
是的，虽然遥到处开马甲，马甲还不怎么做人，不是二五仔，就是什么吸血鬼，但是她挺喜欢自己的主号，十分认真地在扮演一个“合格的侦探”。
所以她同样对推理剧里跑出什么超能力或者mafia深恶痛绝！
作为警察的上野反而又点了根烟，靠着墙壁诧异地看着他们，皱了皱眉。
他们真是来破案的？
在这种命案高发到连政府都已经放弃破案率的地方？
……
遥的能力在搜集信息时很方便，但是它不会直接给出答案——不然推理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在遥和服部平次因为地板上的一个痕迹出现分歧时，门口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你们怎么在这里？”
黑发青年捏着鸭舌贝雷帽的帽檐，吹着泡泡糖，理所当然地问。
“抱歉，我们是……”
由于对方质疑的语气自然到就像这家的主人一样，服部平次挠了挠头，下意识开始道歉和解释。
他刚起个头，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不对啊，资料显示，这家的主人不是只有高桥姐妹吗！
他表情古怪地看向陌生的青年，对方一点没有要问他们是谁的意思——实际上，戴着棕色贝雷帽的青年出现后说的第一句话也与两人的身份无关，似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们的身份和来意。
“这里交给我这个名侦探就可以了，不需要其他人。”
青年扫了一眼案发现场，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方框眼镜，将其戴上。
作壁上观的上野迟钝地想起了警局内部的某条传闻：“你就是最近帮警方破了不少案件那小子？”
“是名侦探。”青年孩子气地强调，“总有一天，‘江户川乱步’这个名字会震惊世界。”
服部平次同样自称侦探，但不会到处说自己是“名侦探”。
结城遥对自己的定位是“名侦探”，但是她更喜欢别人夸她，而不是自己吹自己，那样多降低格调啊？
总之，同行相轻，三个侦探聚一起，互相都有点比较的意思。
至少服部平次和遥不约而同重新整理思路，争取第一个破案。
然而江户川乱步对东京和大阪来的“高中生侦探”毫无印象也不感兴趣，他推了推鼻梁上没有度数的眼镜，直白地道：“凶手是高桥美和。”
服部平次：“……”
结城遥：“……”
有什么比还有一步就做出题目时，对方把答案摆到你面前更让人生气呢？
“你是说自杀？”服部平次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杀。”江户川乱步否认。
“你刚才不是说……”
服部平次刚要开口，遥反推出了真相：
“她们互换了身份？”
“你还不是笨蛋。”江户川乱步夸了一句。
服部平次：？？？
什么意思？是说他笨吗？！
遥：没有被夸到的感觉，谢谢。
与此同时，【调查】给出的情报刷新了。
【江户川乱步，准备成为名侦探的天才KY，仍在筹备中的侦探社加上社长也只有三个员工。】
开了家结城侦探社，然而社长是她马甲，员工只有她自己的遥有被内涵到。
话说回来，这句话的重点到底是“天才”还是“KY”？
遥提示高桥美和和直子互换了身份后，服部平次终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一直觉得屋里部分陈设透着违和，鞋柜里鞋子的款式、桌上画到一半的画稿、还有相册里不翼而飞的照片……
根据资料显示，妹妹高桥美和性格开朗，是小有才气的畅销漫画家；姐姐直子却过分阴郁，依赖妹妹生活。
实际上，从原稿的画风来看，画稿应该是直子和美和共同完成，两人经常互换身份，共用“高桥美和”的名字，直到直子与男朋友交往后，想要独占“高桥美和”这个名字与身份，姐妹产生矛盾。高桥美和在一次争吵中误杀了直子，随后换上直子的装扮，找到邻居，给自己做了不在场证明。
只要能证实“高桥美和”的死亡，真正的高桥美和就能用直子这个身份，顺利继承“高桥美和”的财产，同时甩掉直子擅自交到的男朋友。
服部平次翻箱倒柜，找到证据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懊恼地低声：“原来如此，可恶！真相居然是这样。”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死者和真凶互换了身份。
这不又输给了遥。
上野见江户川乱步一脸理所当然，有着大阪腔的少年和白色短发的少女也一副“懂了”的样子，一阵恍惚。
他们在说什么？怎么就懂了？
难道就他没懂？
尽管他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心性，成了一个混吃等死的黑警，但他好歹是从正规的警校毕业的资深刑警！
“你们在说什么？高桥美和不是死了吗？”他将差点烧到手的烟蒂连忙熄灭，诧异地问。
“哦，是这样……”
服部平次正要解释，结城遥盯着“抢人头”的黑发青年说：“既然是江户川先生先破的案，还是由他说出推理的过程比较好吧。”
少女说到这个姓氏时，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奇怪。
新一君给自己取的假名也姓“江户川”来着，难道有什么联系？
没有侦探不喜欢在案发现场表演自己的推理秀，就像每一个反派在打倒主角后，都不会立即补刀，而是开始回忆自己做反派的心路历程一样。
然而江户川乱步却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反驳：“我和你们这些普通的侦探不同，拥有能一眼看穿所有真相的异能‘超推理’，才不需要慢悠悠地勘查现场，搜集证据。”
服部平次听罢丧气地单手捂脸。
他只是简简单单想要和结城遥“一决胜负”，这次的案件倒是与异能无关了，破案的人怎么又变成“异能者”了啊！
他不想待在横滨了，还是回大阪好了。
他暑假作业还没写完。
上野是知道异能者的存在的，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答案。
“这种异能未免太耍赖了，”遥面露惊讶，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问，“既然‘超推理’能看穿所有的真相，那你看得出，身为‘侦探’的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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