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寻春

　　黄秀怡父母很早就没了，娘家现在就剩下一个哥哥，有个不错的工作，房车都有，现在就差个嫂子，可这些年，不管介绍多少人，没成过一次。

　　他那边领导临时通知出差，晚上就不过来。

　　傍晚时候，妯娌一家迟迟吾行，只不过身后还跟着个老太婆。

　　曲家明见老太太也在愣住，显然对她过来有些吃惊，他忍不住回头憋了眼自家妻子。

　　只见黄秀怡面无表情，老太太因为太过紧张，视线不停往曲家那边看去。

　　目光和大儿媳碰撞到一起，吓得她躲到小儿子身后，连连低头不敢看人。

　　眼看着怒气就要压不住，黄秀怡的小手突然被一只大手牵住，不用猜都知道是丈夫出现在身后。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哥，嫂子。”曲家强笑着打招呼。

　　黄秀怡笑不出来，应付性地点点头，倒是曲家明笑了声：“都来了。”他也只是和弟弟一家打招呼，全程没叫过一声“娘”

　　老太婆心瞬间寒到谷底，在他们看不见地方白了眼大儿子，以为没人发现，正当她抬头之际，却突然看到大儿媳冷冷盯着她看，心慌地撇向别处，不敢对视。

　　黄秀怡意味不明冷笑。

　　“寻寻呢？怎么不见她出来。”妯娌笑着开口和黄秀怡询问，她手里拿了不少玩具。

　　“在屋里看电视呢。”黄秀怡笑了笑，目光飘向屋里。

　　妯娌拍了拍自家两个儿子，说：“寻姐姐在里面，你们去找姐姐玩。”来的时候特意在家里嘱咐过，不要没礼貌叫人家“傻子”。

　　曲家强年龄小一轮，加上晚婚晚孕，两个孩子今年才读三年级。

　　孩子们欢快跑进屋里，不多时屋里就传出热闹声音来。

　　屋里，曲寻吃鸡玩的不亦乐乎，正在全神贯注地救队友呢。

　　忽然，两小胖墩跑进来，拉着她的手，说：“姐姐，姐姐我们也要玩。”

　　俩个胖墩左右一拉一扯，曲寻一时间没拿稳手机，掉到沙发缝隙里，然后耳机线里就传来成盒声，和队友声音。

　　“卧槽，小啊花，你咋被人机打死了。”

　　“你可是战神啊~”耳边传来队友爆笑声。

　　曲寻玩游戏可厉害，在吃鸡中“小啊花”这个IP可值钱了，由于她从来没在游戏里说过话，所以大家对她的性别特好奇。

　　她退出游戏，把手机关机，不给两小胖墩玩，两个孩子看过武侠片，有着武侠情怀，扑通跪到地上。

　　“求求你姐姐，就给我们玩一次吧！以后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

　　一群人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大人愣住，唯独老太太见自家两个心肝宝贝孙子，在给一个傻子跪下来，气打一处来，赶忙冲过去。

　　用力地把曲寻拉到边去，嘴巴不留情道：“宝贝，你们这是干嘛啊，给傻——”

　　“傻子”跪什么，这话还没说出口，想到什么，及时闭上嘴，把两孩子抱起来，低头站到边上，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委屈不得。

　　场面一度凝固起来。

　　黄秀怡脸色难看至极，目光直勾勾看着老太太，恨不得让她从家里滚出去，眼不见为净。

　　“妈，孩子喜欢跪下来和姐姐玩，你就让他们蹲下来，裤子脏了可以洗没关系的。”妯娌过去把曲寻护在怀里，勉强打圆场。

　　曲家强试图缓解尴尬：“对对，好不容易见到姐姐，他们高兴肯定很高兴，就不要扫了孩子们的兴致。”

　　这个二儿子人精明着呢，看似是在说扫了孩子兴致，实际上话里有话，他是在警告老太太，不要扰了大家兴致说，到头来饭吃不成，事办不成。

　　“人都到齐了，开饭吧。”在场，就曲家明看不出喜怒来。

　　酒杯下肚，渐渐缓和不少气氛，大人们聊天，曲寻和孩子安排在小桌子，桌上摆满孩子喜欢食物，俩小胖墩吃得可欢快了。

　　妯娌和黄秀怡坐在一块，拉着她的手，开口道：“一家人随便吃点就行，还准备这么多菜，辛苦嫂子了。”

　　黄秀怡笑了笑说：“都是孩子他爸掌勺，我只是在旁边洗洗菜，帮忙端东西什么的。”她这个妯娌嘴巴甜得磕牙。

　　老太婆肚子太饿了，见她们在聊天，没有注意到她这边，伸出筷子，小心翼翼夹起肉迫不及防放进嘴里，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大儿子煮的菜她太想念了，这种感觉让她有种回到十几年前，还在他家生活那种感觉。

　　曲寻两个月大的时候，交由她照顾，那个时候重男轻女严重，她整天儿子嫌弃生了个小女娃，心里不舒服，便在孩子父母出去打工，经常把她一个人锁家里，偷偷出去打麻将。

　　有一次手气好，玩到天亮，赢了不少钱，回去时候发现孩子发烧，带她去医院检查，听说要住院治疗，而且还要花不少钱，她舍不得自己通宵一个晚上赢来的钱打水漂，就把孩子带回去，用偏方给孩子治病。

　　谁能想，用在别人身上偏方都好好的，同样方法用在曲寻身上，却高烧不退，最后成弱智儿，永远长不大。

　　这些年来她一直住小儿子家，躲在他家，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小气，又不孝顺。

　　这几年特别想念以前在大儿家，那个时候大儿子儿媳挺孝顺，天天把她当祖宗供着她吃喝玩乐，不像在小儿子家，天天看孩子，洗衣做饭样样不能落下，要是少做一件事，小儿媳回来就摆脸色。

　　她太想念大儿子了，所以今天不顾小儿媳反对，坚决要跟过来，她想着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也该原谅她了，好说好歹也是他娘，老了自然跟着大儿子生活。

　　因为老太太缘故，曲寻一直闷闷不乐，她见过这个老奶奶，这人对自己非常不友好，有时候在村里遇见，会骂她傻子，面露凶狠赶她走，久而久之就特别讨厌这个老奶奶。

　　见大人在聊天，她悄咪咪溜到门口玩，打算等人走在回家睡觉。

　　晃着晃着就来到傅家门口，她视线停留在三楼，没开灯，见不到人影，有些失望。

　　黄秀怡特别喜欢给女儿装扮，她在家时候会给她穿裙子，可爱风萝莉裙，然后头发在绑成两个小辫子，带上毛茸茸小花朵，看上去跟个未成年小朋友一样。

　　曲寻生得好看，萝莉裙装扮和肉嘟嘟小脸，可爱动人，引起得少过路人注意。

　　大黄在家里被俩个小胖墩欺负的不行，跑到曲寻身边寻求安慰。

　　汪~

　　趴在她脚边，摇头摆尾。

　　叫声把俩小胖墩引来，挺着小圆肚，一扭一扭，像只大狗熊一样晃荡着不协调四肢，简直行走的一堵墙。

　　“姐姐。”

　　“姐姐。”

　　“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好不好啊。”俩小屁孩伸手把她牵围起来，不让她走。

　　曲寻俩只手被紧紧抱住，动弹不得，怕伤到小朋友，不敢用太用力，轻轻动了动，不给面子说道：“那是小屁孩完的游戏，我才不玩。”

　　“姐姐就是小屁孩啊。”大一点的哥哥开口说。

　　她伸手比划身高：“我都比你们高一大截，怎么可能是小屁孩。”

　　弟弟转动一圈黑溜溜眼珠，说：“可是奶奶和我们说，你就是个小屁孩，只不过看着比我们高，实际上比我们还笨，跟傻子一模一样。”

　　等哥哥反应过来，过去捂住弟弟嘴巴已经晚了，这句话被走出门一行人，一字不落听见。

　　妯娌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一直不满意老太太对孩子过于溺宠，以前以为是孩子嘴上胡乱说的，现在才知道这句话是有人故意教的。

　　沉默了一个晚上曲家明突然爆发，走到老太太面前，怒气冲天：“你已经毁了一个孙女，还想毁掉两个孙子？”

　　亏心事做多了，老太太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一个劲摇头解释：“不是，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她今晚厚着脸皮过来，目的就是想留在大儿子家，如果这个时候让他发现，以前这么对待那个傻丫头，这还有回来余地吗？

　　“那是什么意思？”曲家明向前一步，身体逼进，和老母亲对视，母子多年，别的不说，但眼神是不会骗人。

　　在大儿子逼问下，老太太短暂闪躲不敢与儿子对视，她张了张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都说童言无忌，可这些话若不是人为教导，白的跟纸一样孩子能说出口？

　　曲寻当然知道别人在骂她，而且不止一人，从小到大大家私底下骂她是傻子已经不止一次。

　　这些她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在骂声中长大，多年刺激，她内心现在毫无波澜。

　　她或许可以承受，但让父母承认孩子是傻子，谁承受得住。

　　曲寻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曲家明身后，只见她伸出一只小手来，挽着曲父手腕，轻轻道：“爸爸，不要生气，我不生气的。”她在安慰别人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大家注意力都放在那对父女俩身上，没人注意到有车子停下来，傅家门口被一辆老旧桑塔纳堵住。

　　急得门卫在车旁转来转去，气的他想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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