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归林

作者: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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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林归袅赶着最后一班车回了家。

      之前找指南针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整个房间翻了一遍,这次翻得更细致。

      房间的构造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副桌椅,一个书架,已经是全部。书架几乎放满,各种类目的书琳琅满目。

      林归袅不能靠这本书她不会买,或者那本书她不喜欢,来作为另一个林归袅存在的证据。她需要更直接的东西,比如说日记,或者照片,揭露更多的,与她认知不符的事实偏差。

      但她没找到一本日记。甚至没找到读书笔记。这么多本书摆着,没有一本书是写了东西的,只能看到因为翻动而磨损的痕迹。

      至于相册,里面也都是她的单人照,或者跟父母一起拍的。

      林归袅坐在地板上,偏头盯着房间里的床。这是她唯一没有彻底翻过的地方。她每天睡在上面,如果真的有日记本之类的东西,应该会被硌到吧。

      还是说,被压在床垫下面?她马上站起来,将床垫从四个角分别抬起往里看。

      在床头左边,床垫和床板的夹缝之间,压着一个薄薄的信封。

      林归袅将它拿出来,信封表面写着六个数字,“013549”。

      是什么密码吗?这是林归袅的第一反应。

      她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只有一张照片,背面写着一个日期,“08.31”。她将照片翻过来,看清正面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

      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两个人,她都很熟悉,其中一个人的脸她每天照镜子就能看见,而另一个在她身旁笑得很温柔的女生,是穆葭葭。

      在这个她根本不认识穆葭葭的节点上,她有一张跟穆葭葭的合照。

      照片里两个人都穿着短袖,拍摄时间至少是去年。八月底的时候还在拍照,十月林归袅来到这,却根本没见过照片里的两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住在对门的那个跟她关系很好的“佳佳姐”,果然是穆葭葭吗?

      林归袅想起褚哥客厅里毁坏得分外惨烈的沙发,和那一地狼藉之后他格外不对劲的状态,莫名冒出一个想法。

      他是不是也发现了些什么?可即使他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要弄清楚这些,摆在林归袅面前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六个数字。可她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头绪。

      这时候,苟紫忽然来了电话。

      “快,上□□!茅俊白今天难得没有抓我学习,我要久违地跟你玩一下□□炫舞!”

      “Q……什么?”

      林归袅怀疑自己听错了。就是说她爱玩□□农场,也比这个靠谱点。

      “□□炫舞啊,你不是很喜欢玩这个吗?之前大半夜的还拉着我玩,结果你爸妈刚好下班回来,当场抓获。后来你爸妈给电脑设了密码,就是为了防止你玩,你还真没再玩过了。”

      “都什么时候的事啊?”林归袅带了点试探的意思,“我都快忘了。”

      “差不多一年前吧。”苟紫回答完忍不住又催,“快点快点,不然茅俊白突然出现,我就没得玩了!”

      林归袅挂了电话,就往书房走去,手里还拿着那个信封。家里的电脑在书房,是那种带主机的台式电脑,看得出来买了有几年了,使用痕迹不少。

      她按下电源键,开机之后,果然需要密码。她没有犹豫地按下那六个数字,电脑顺利开启了。她压下想立刻把电脑翻个底朝天的念头,硬着头皮陪苟紫玩起□□炫舞。

      苟紫半天没说话,后来在林归袅的记录创了历史新低的时候,她才终于打字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太久没玩,手生了啊?”

      “嗯。”林归袅有点心虚地应了一声。

      是,手生,手太生了。第一次玩,能不生?

      最后苟紫忍不住了,没再开新的一轮,啪啪打字:“林归袅,我来你这,是寻找快乐的!”

      “那你快乐吗?”林归袅问。

      “我太快乐了!哈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你的操作有多好笑!我在家笑得墙都要裂了!还好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心虚的感觉完全消失,轮到林归袅说不出话。

      他们没再继续玩游戏,林归袅一边在电脑里找她想要的东西,一边抽空回苟紫几句。没聊几句,苟紫恹恹地打字:“我要下了。”

      “怎么了?”

      “我完了,我可能成功地被茅俊白魔化了,我竟然觉得一天不学习,浑身不舒服。我要去学习了。”

      朋友你刚刚不是这样的!

      林归袅想到了一个可能:“茅俊白在你身后?”

      “!!!!!”苟紫摁了一大串感叹号,“大白天的不要说恐怖故事!”

      林归袅都能想到她此刻的样子,一定汗毛炸起,又不得不回头确认一下。茅俊白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苟紫吓成这样,看来学习上真的很严格。

      苟紫的头像很快灰了下去。

      林归袅继续在电脑里找着,信封上的数字是跟电脑密码有关,她想找的东西应该就在电脑里,但是一点关键信息和关键词都没有,找起来还是像大海捞针。

      照片背面的“08.31”,除了是个日期之外,会不会也是一个线索?

      她搜索之后,发现电脑果然有一个文档的文件名就是“08.31”,最后的更新时间是10月31日。

      这个日期林归袅太熟悉了。

      就是去年的这一天,她来到这里,身上没有手机,只有一点现金,好不容易打到车,司机却说没有她现在居住的那个地址。

      多熟悉的开头,她一下子想起以前。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还在原来的地方,让司机送到她和母亲居住的老房子之后,却发现那里住着陌生的人。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去最近的派出所。

      没有身份证,不知道居住地址,身份证号码对不上,只有一个名字,民警费了好些时间才联系到她的父母。两个人在外面应酬,喝了不少酒,接到电话都说暂时没空,结束了再来接她。

      等待的时间里,林归袅一个人坐在派出所的窗边。周围来来往往,没有一张她认识的脸。

      其实在那之后,她就应该察觉不对劲的。

      这么明显的事实偏差。母亲是制造厂员工、父亲是护林员的林归袅,和父母皆是公司白领的林归袅;和母亲住在老城区旧房子的林归袅,跟父母住在崭新商住小区的林归袅;十三中的林归袅,和一中的林归袅,她们其实,截然不同。

      可当时的她分不出心力察觉这些不对劲,后来索性直接用这段回忆填充了自己的缺失,忽视了其中所有不合理的地方。

      林归袅点开那个文档,发现又是个需要密码才能开的。

      她试了一下“013549”这个密码,显示不正确。输入“0831”,显示不正确。输入“1031”,依然显示不正确。

      她在“1031”后面又按了一遍“1031”,点确定之后,文档意外地打开了。

      “最热的时候对门搬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姐姐。我妈让我给她送点西瓜,我敲了十分钟门,她没开。漂亮的人是有点脾气的,狗子说的话居然还有点道理。我只能把西瓜给她挂门外。”

      “对门小姐姐半个月没有出门。我怀疑她是某个休假的女明星,不出门是为了躲狗仔。不过我挂她门外的东西她都收了,可见漂亮的人虽然有点脾气,还是要吃饭的。”

      “我今天是有点好运的,看见对门小姐姐终于出门了。我今天也是有点不好运的,小姐姐下楼之后,我发现忘记带家里钥匙了。”

      “坐在家门口干吃泡面的时候对门小姐姐回来了。她没说话,给了我一张实木小板凳和一饭盒热水。我想说不是没有热水冲泡面,我只是喜欢干吃。但她已经关门了。”

      “对门小姐姐家爆水管了。她站在门口,好像连修水管的电话都不会打,也不知道要去找谁。我帮她打了,她在一个板子上给我写‘谢谢’。她好像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

      “晚自习回来发现又忘记带钥匙了。爸妈晚上有应酬,我以为要在门口待到半夜。对门小姐姐开了门,给我看的板子上写着‘进来吧’。第一次去她家,她家厨房好像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战场,跟干净空荡的客厅完全不一样。她在板子上给我写‘我不会做饭’。人是有点什么自己不擅长的,最后我煮了一锅番茄土豆面。”

      “凌晨两点我爸妈回来的动静吵醒了我,才发现我不小心在她家睡着了。而她没睡,在窗边看月亮。是半夜的月亮特别好看所以才不睡吗,我问她。是我习惯等一个不在一起的人晚归,她在板子上写。”

      “你叫什么名字?我在板子上问。葭葭,蒹葭苍苍的葭。她在板子上回。”

      “葭葭姐住在这里是一个秘密,她告诉我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能告诉别人。”

      “葭葭姐告诉我的事情,常常只有那个跟她一起长大的男生,褚惟。就像狗子天天念叨着茅俊白、茅俊白。”

      “终于见到那个跟葭葭姐一起长大的男生长什么样子。寸头,耳骨上戴着银耳钉,脖子还有刺青,看起来长得挺凶的。但是照片里面,他在太阳底下看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完全无法想象,他们是因为同一个时期被拐卖,在人贩子的贼窝里认识的。后来人贩子被抓住,他们被解救出来,也只有他们找不到家人,进了同一家福利院。后来又一起从福利院出来,相依为命好几年。”

      “葭葭姐说起褚惟,永远都是他的好。”

      “葭葭姐之前白天在花店打工,褚惟在夜场。因为小时候挨过饿,葭葭姐的胃一直不好,得按时吃东西,也不能太吃外食。褚惟一直中午给她送饭,晚上葭葭姐下班回到家,也会有煮好的饭菜等着她。我有一点点羡慕。”

      “灯泡烧了,水管爆了,电脑坏了,葭葭姐永远都有褚惟哥帮她修。我只会换灯泡,其他都要打电话叫师傅上门。这世界的参差啊。”

      “葭葭姐有时候会在我面前听她和褚惟从前的通话录音,但她没法出声,只把手机贴在耳边,时不时用一根手指敲着屏幕。一下是代表肯定,嗯,好,是的;两下是代表否定,没有,不是,胡说;三下是在说,想你了。葭葭姐敲三下最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看着苟紫和茅俊白的大黄。”

      “我太想念他的声音,葭葭姐在板子上写,这样就好像他还在我身边。那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呢?”

      “我是个坏人。她挖出自己陈年的伤口。当初有人来领养褚惟的时候,我故意生病,想留住他,后来他真的留下来,我的嗓子也坏掉了。可我没觉得是一个报应,只觉得欣喜。”

      “她以为人生会就这么过下去。褚惟会跟她求婚,他们会有孩子,会一起老去。”

      “直到那天,她去酒店送花,在某个包厢门口给褚惟打了个电话。不该被她知道的秘密,无意中被她录了进来,成了催命符。褚惟真的跟她求婚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快找到她。那时候她才觉得,真是报应啊。”

      “后来呢?我问她。”

      “后来啊,她离开了她的温柔乡,独自去往生死未卜的远方。因为她不想,再一次毁掉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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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林归袅:听葭葭姐讲故事的时候,一边心疼他们一边感觉自己像大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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