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与卿万劫不复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不复瞬间语气冰冷，握紧了拳头。
　　一旁的昙枫兮有些傻眼，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些什么，而眼前的秦不复怒意正盛，浑身的陌生的杀意让她不禁放开了扶着秦不复的手。
　　“天命不可违，她这个时候，的确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轮回碑上已经有所改动……”
　　“什么改动？！”秦不复显然不知道。
　　“年十七，得朱雀，拜入清平。六年遂去，破杀戒。”
　　烮孤背着手，看着眼前暴怒的秦不复，脸上竟出现了一些笑意。
　　“而我只是划去了她十五年的寿命，所以她现在只是十六岁。昙兄真是老糊涂啦，看到这几个字就以为天下之命数已尽，要杀了兮儿，护这天下……”
　　“十六岁时呢，轮回碑上是怎么写的？！”
　　“没有字。”烮孤简单地说。
　　秦不复心中简直是愤懑至极，他费尽心血，抛下一切甚至是生命轮回，就是为了能够更改所爱之人的天命。整整两次，他都看着心爱之人在他面前，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这一世，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原本以为找对了方向，整整一年了，他都活在幸福之中，忘却了那漫长岁月的烦恼。
　　而如今，烮孤的所作所为，给那原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轮回轨迹带来了更多他无法预测的变数。
　　“还有之后的，你愿意听吗？”烮孤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因秦不复暴怒内力外泄而飞起的黑色衣诀。
　　“寻仇，血洗天地，入魔，启往生门，魂飞魄散，阴阳混沌，人间覆灭，恶鬼皆入世……”
　　“……再无阳间。”
　　昙枫兮走上前来，一双凤眸盯着烮孤，“你说的是真的吗？”
　　还未等烮孤回答，秦不复一把抓住昙枫兮的手腕，就要离开这里。烮孤站在他们身后，轻声笑道，“想要改变命数，光靠逃避，最后还是一样的结局，不如直接面对，还有与之一搏的机会。”
　　秦不复停下，问道，“给我个让我可以相信你的理由。”
　　烮孤转身，望着秦不复的背影，“这两次机会，是我给你的。”
　　昙枫兮不解的望向秦不复。
　　“你现在不能回昙家，这个时候，昙连贤一定会杀了你，杀了兮儿，为了所谓的大义，他是做的出来的。”
　　秦不复冷笑一声，“若是昙前辈真能杀了我们，也无妨，至少证明结局也可以改变了，轮回碑也不是永远正确……”说完正要走，却发现手中拉的人没有动。
　　秦不复看了一眼身旁的昙枫兮。
　　昙枫兮站在那里，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神里有着惊讶，失望以及，痛苦。
　　“我，死……？”昙枫兮颤抖着说，眼神有些光芒在闪动。
　　秦不复感觉她的手腕在颤抖着。
　　昙枫兮没有之前的记忆，自然是不知道秦不复此刻心里的想法和原因。
　　你是愿意与心爱之人共赴黄泉，期待着下一世以另一种方式见面；还是心里其实明白结局改变不了，但还要固执地保护她，再亲眼看着她毁了天下，万劫不复……
　　秦不复心里，觉得自己累了。
　　但他仍然爱她，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事到如今也没有后悔过，只是，有些疲惫了……
　　天命轮回，万般劫难。
　　该受的苦，我都尝了；该疼的伤，我都忘了。
　　该做的事，无论善恶，我都做了。
　　该杀的人，我也一个都没有放过。
　　之前那一颗异常坚定的心，不知怎么了，因为昙枫兮的那种失望的眼神，竟然动摇了……
　　秦不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两次下黄泉送心爱之人轮回，两次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他看了太多的生死，若是能够死的无痛无忧，也是一种被赦免似的解脱……
　　夜晚的天空，不知怎么，竟然出现了一片乌云，一道闪电直劈向远方，轰隆的雷声响彻天地，就好像是劈在了眼前。
　　闪电在一刹那照亮了昙枫兮的脸。
　　惨白的毫无血色。
　　“兮儿！”僵持不下的时候，远方突然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昙枫兮将自己的手狠狠地抽了出来。她不再看着秦不复，而是转身回到了庙中，就地坐下，盯着那已经残破的观音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烮孤听了，笑了一声，便一挥手，瞬间离去。
　　秦不复还处在恍惚之中。
　　远处的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听见门口进来的是昙正风和郁筝。
　　他们看见门口的正在发呆的秦不复，心中一惊，转而往里面走时，看到前面坐着的昙枫兮，就赶了过去。
　　“兮儿，我的兮儿！”郁筝跑过去，一把抱住昙枫兮。
　　昙正风站在一旁，眼里也全是担心。
　　昙枫兮没有说话，任凭郁筝抱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观音像。郁筝和昙正风都顺着昙枫兮的眼睛看过去，只见那在黑暗之中的观音像，低垂着眼睛，并没有睁开，只是，脸上并不是那普度众生的微笑，而是看起来悲伤切切，像是马上要流泪一般。再看那应该托着玉甁的手，竟然有一只藏在了袖子里，握着衣袖向上，似乎是要擦去那圣洁的泪水……
　　“观音拭泪……”昙正风呆呆地望着那观音塑像，脑海里一空，嘴里却念了一句。
　　秦不复听了，猛一回头，就见那观音的眼角竟然真的滑下了眼泪……
　　佛眼低垂处，观音拭泪目。
　　天降灾祸之先兆……
　　眼泪不断地从观音的眼角流下，划过脸颊，滴落在她的手上，衣服上，莲花座上，愈流愈多，直到流到了地上。
　　昙枫兮像是着了魔，她松开郁筝的怀抱，爬到了观音的面前，用手去接那观音的眼泪。
　　泪水落在了昙枫兮的手上，竟变成了浓稠的鲜血！昙枫兮惊叫一声，手将血一抛，鲜血溅落在地上，也溅落在昙枫兮的脸上和衣服上。
　　霎时间，整个庙宇弥漫着一股腥气。
　　观音的的全身也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郁筝的脸变得惨白。
　　秦不复看到这场景，就像是看到之前，昙枫兮在这庙里大开杀戒的模样……
　　天命不可违！
　　而昙枫兮已经昏倒在了郁筝的怀里。
　　代价，偿还。
　　报应，开始。

　　白离恨骑在马上，飞奔向昆仑派所在之处——昆仑山。
　　昆仑山下，白离恨下马，猛地一抽马儿。那马嘶吼一声，狂奔离去。
　　直到已经看不到马的影子，白离恨才转过身来，抬头看眼前巍峨的昆仑山颠。
　　巍巍昆仑，皑皑白雪，清冷高深。
　　“虚伪的名门正派。”白离恨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缓缓地踱着步子，手里拿着“恨天”剑，左手背在身后，踏在了台阶上。只见他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个脚印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长满青苔的石阶上。
　　那紫红色的烙印边缘的火光开始往外侧蔓延，渐渐地整个台阶都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台阶旁的各色杂草之物也慢慢枯萎。就像是毒物或是邪气一般，随着白离恨走的越高，他所走过的地方的活物，都似是立刻被剥离了生气。
　　白离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阎罗降世。
　　他生，是为了杀。
　　他天赐一身旷世武功，是为了杀。
　　他得“恨天”上古神剑，是为了杀。
　　他生来即为修罗，手染无数人鲜血。
　　他总觉得，自己冥冥之中，是为了杀一个人，独一无二的一个人。
　　当他遇到烮孤的时候，心中全是困惑和烦躁。他也想杀了他，却没想到他一掌就让自己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烮孤笑了笑。
　　他抓住白离恨的肩膀。
　　白离恨只觉得，一股炙热从他手中传来，自己却不觉得难受。这炙热之感顺着筋脉流遍全身，最后汇集在了他的心脏之处。
　　似乎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了，只有这股热量，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最后，炙热消失，一切恢复如常。
　　他一挥手，将内力凝聚于右手上，只见噼噼啪啪的火星出现在了他的手指之间。他一惊，内力控制不当，手心处的内劲一涨，一团紫红色的火焰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阴世之火，焚灭世间万物，”烮孤拍拍他的肩膀，“可有名字？”
　　白离恨一握手，火焰瞬间消失，他站起身，看着眼前的烮孤。
　　“姓白，无名。”
　　“你这把剑是哪儿来的？”
　　“自出生，它就在我身边。”
　　烮孤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的手在空中一抓，白离恨手中的剑就到了他的手中。
　　烮孤抽出剑，剑剑身黑金色的光泽，感叹，“好剑。”
　　他将剑回鞘，甩给了白离恨。
　　“恨意滔天，皆因前世诸种因果。逃脱不了命运，也是可怜人……”烮孤转身，叹息着，“我许你一名，剑，‘恨天’意，人，不如叫做‘离恨’吧……”
　　天意绑身，但愿离恨。
　　白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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