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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你不知道你是谁
陈霖又狠狠的吸了口，突然发现杯子已经见底。
气氛实在压抑到窒息。
“那你呢？”她放下杯子，“你也属于这个家庭，在安安经历这一切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不知为何，陈霖突然想起林安高中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生活中最懦弱的人，往往是那些清楚一切结果和真相，却从未动手阻止悲剧到来的人。
我讨厌我哥。
他很懦弱。
陈霖看着手中的空玻璃杯，突然恍然大悟，“你在旁观。”
“安安出走的那天，只有我去机场拦她了。”很快，林墨的杯中也见底，“她当时问我：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把父亲爱上自己的女病人的事告诉母亲？我当时回答说，不会，因为那样父亲就会身败名裂，母亲就会亲手把他告上法庭。”
“可即使我没那么做，父亲依然收到了同样的惩罚。”
刚一说完，林墨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是短信的声音。
“她在机场听到我说完这些话，哭的很厉害。她删了我的电话，□□，微信，所有一切能联系到我的方式，去了一个未知，陌生的城市去寻找她的舞台。”
陈霖哑然。她望着眼前这个无比认真，又无比忏悔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现在的你呢？”她问。
“我？”他打开手机，望着短信第一条，“就在你问我的前一分钟，我刚刚收到辞职批准。”
他笑，“如果安安需要我，而她又不愿依靠我的时候，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们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
——她很勤奋，只是镜头的光线从来不会聚集到她的脸上。
这句话陪了林安整整一夜。
她很少有时间思考人生，缱绻的生活让她在碌碌无为中满足，但每一次的清醒又如同一杯高浓度的酒，每天早上的闹钟一响，她又立刻被现实的忙碌麻痹。
“安安，你看天涯的帖子了吗？”
沈夕瑶早上七点打来电话，林安堵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艰难接过，“你是说挂我的那个帖子？”
“是啊。”沈夕瑶不知道如何表达，她只能尽量委婉，“你知道群演和工作人员一般都比较八卦的，昨天那个所谓的八卦人员帖子一出，立刻就有四面八方的人把帖子搬到微博。虽然引起的热度一般，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恐夜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知道你就是网上那个姨妈。”
林安下了车，远远的看见影城边上正在取外景的剧组。她今天有龙套戏，是很难接触的枪战动作戏，她饰演一个被反派一枪打死的路人。在这之后主角会因为没有拯救自己而发怒，从而自然的添加主角光环，推动之后的剧情。
她望着远处，突然不敢上前。
“安安，你懂我意思吗？”沈夕瑶见她不回答，语气间突然有些急促，“你的工作证被爆出来，en......怎么说呢，就是，就是你现在已经被龙套界封杀了。”
尼—玛—还—真—有—龙—套—界？！
“封杀？”林安往影视城外的观光区走去，这个词说起来实在浮夸，她犹如云里雾里，“意思是，我以后没饭吃了？”
“何止是饭。”沈夕瑶叹了口气，“你以后连菜，饭，肉都没得吃了，对了，你要远离你最喜欢的土豆牛肉了。”
......
林安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还正处于巨大的诧异中，手机突然一抖，剧组人事组传送过来一条短信，上面写着:
你今天不用来了。
一觉醒来世界变了？
林安突然觉得闷得慌。她随便找了家奶茶店坐着，迅速把状态从山顶洞人转化到村网通。
天涯社区。
网友丢你雷姆回复哎哎哎:你算哪根葱啊？无图无真相，要你带个什么节奏？所以说这年头带节奏都不需要成本的，随随便便加个马甲就行了。
午时已到回复哎哎哎:天涯基本规矩，挂人之前先自爆。友情提示，不要动动嘴就随便黑人，会反噬哦。
哎哎哎:针对以上质疑，我会将在午夜十二点爆出她的真面目。
......
林安一路划到底，三千多楼，她几近苛刻的查看了每一个网友的留言。其中出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炒作狂人。
从他们的角度看来，从白林璐被‘姨妈’捆绑之后，这个往日叫起来无比亲切的名称已经被彻底打上了炒作，欺瞒的标签。
林安不禁有点后悔，昨晚睡得太早，没有赶上这楼的直播。她翻了大概一个小时，正愁的手酸了划不动，突然看见人群中一股清流，正在以一人之力认真的和某些带着马甲的黑子据理力争。
审判者荣耀:真的是姨妈捆绑白林璐，而不是白林璐捆绑姨妈吗？
山有路回复审判者荣耀:太天真了，这年头谁红谁被捆绑。
......
哎，真是个傻孩子。林安单手摸着额头，现在这种根本搞不清楚真相却能勇敢开撕的纯网友，真的是越来越稀有了。
时间慢慢推进，等时间线到了十二点，大批天涯热心网友开始催促楼主开始爆料。
哎哎哎：
姨妈，原名林安，二十四岁。下面爆料，是她在剧组的工作证。
楼再一次炸开。
……
只是她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昨天十二点有关林安本人的热搜悄悄爬起来过，却又几乎在瞬间内被撤的无影无踪。
......
七点，顾以泽难得的配了西装皮鞋领带绅士三连，应公司要求，一大早就乘坐了本市开往大阪的商务舱飞机。
“以泽，待会左田导演会事先给你做一个简单的面试。昨天晚上我已经让你详细的了解过他的喜好。”曲昭将手中的拟定合同书递给顾以泽，“不要让我失望。”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让他热血喷张的时刻了。二十三岁的时候获得州斯杯演技大奖，三年后，又凭借在《旧人欢》中的表现，获得第十五届百花最佳男演员奖，一举在流量领域占据实力演技派霸主地位。
他记得很清楚，领奖红毯上的摄像头绚烂瑰煌，无休止的喀嚓声随着自己的脚步声辗转。
那个时候，他迷失在灯光下，大口呼吸着高层的空气。
*
顾以泽给他敬酒，一杯接着一杯。
待他喝完，左田让翻译问了句，“知道电影界的泰斗黑泽明？”
顾以泽点头，“当然。”
“你最喜欢他的哪一部电影？”
他思量了一会，“是《罗生门》。”
左田笑了笑，他拿起桌子旁的酒杯，将贵客从远处带来的梁酒一饮而尽。
“顾先生可知自己是谁？身在人世，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
“我是谁？”通常来说，有个性的导演都会拥有自己对某样东□□特的见解，以志同道合为内核，他们希望寻求真正懂得角色的演员。顾以泽昨天看了一晚上与《希望与海》相关的信息，与此情此景串联起来，竟然没有一句话能够回答的了他的问题。
最终，顾以泽放弃从剧本人物中找答案，“黑泽明在《□□的油》里说过，‘瀑布来自高处，源头之水皆平静，到此成激流。’”
左田志武回眸，他刚刚用完自己的午膳，心满意足的擦干嘴，“先生请回去慢慢等之后的通知吧。”
这不过是套客气话。在顾以泽空手而归的那一刻，曲昭和她背后的团队都在盯着他，而那一刻，顾以泽却仿佛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大恶人一般。
他失败了。
实在没理由相信这个局面的曲昭，很快给左田志武的助力打了个电话询问原因。
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左田亲自用蹩脚的中文告诉她，
“这个孩子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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