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

　　孙浩在商场的成功逃跑无疑给蹲点了快半个月的专案组带来沉重一击。

　　事后监控看到，他从电梯下到负一楼，开走停在地下的一辆面包车，一气呵成。而那辆面包车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停在原地。

　　冲进旅馆房间搜查，除了几件没洗的衣物，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至于那个女大学生，回校后一直有人跟着，当晚就带到派出所审问。

　　女孩子被警察找到时正在图书馆看书，不知自己所犯何事，被吓得脸色惨白，后来听警方问孙浩，又变得支支吾吾，回到派出所后，一五一十说了和孙浩的认识经过。

　　他们二人相识在网站，原本只是在同一个回答下相遇，一来二去成了网友。一开始说是男女朋友，去年他有一次来找她时，和她发生了关系，还给了她钱。这次他回来才又来找她。孙浩出手大方，每次都给她上万块。

　　说到最后，女孩终于哭了，“警官，所有事情我都和你们说了，你们能不能不要找我学校。”

　　大家原本以为这算条线索，谁知跟了几天，只是个钱色交易，心里难免泄气。小伍忍不住多说两句：“你这个年纪，怎么能赚这种钱？怎么说也是个大学生，家里人知道你这个情况吗？”

　　女孩子似是快奔溃了，哭得抽泣起来：“求求你们了，不要告诉我家里人，我家紧急情况不好，上学一直是贷款，每个月还要赚生活费，而且我一开始也不是想这样，是他主动给我钱的……”

　　叉腰站在一旁的陈翼然听得眉心皱起，心里憋火，甩头走出审讯室。

　　在花坛边打电话的闵扬看陈翼然出来，挂了电话走来说，“面包车查出来了，是个名叫胡荣喜的开过去放在那的，胡荣喜祖籍在山西，具体情况老张正在查，马上就发过来。”

　　陈翼然点头。

　　闵扬说：“对了，刚刚老刘给我发消息，让把今天情况写个材料给他汇报。”

　　“知道了。”

　　闵扬心里也窝火，脚踩着花坛说，“那小子看样子挺老实的，成天穿的跟个IT男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宾馆里搞编程呢，没想到玩得这么花，还骗了个女大学生。”

　　临逃跑了，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穿上双新跑鞋，嚣张至极。

　　晚上12点不到，老刘发来了面包车车主胡荣喜的调查情况。这个人的名号是“胡老二”，商洛市人，没有工作，没有固定收入来源，近期在老家一带出没。

　　老刘命令：“你们先回来吧，大明他们已经去找胡老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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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老二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最常出入的就是两个固定的棋牌室。大明抓到胡老二的过程并不复杂，而胡老二直到被拎到局子里，似乎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警方直接问他，为什么要把车停到商场地下，胡老二似乎才明白过来，“为了这个事啊……”

　　胡老二说，是一个叫做孔鑫的老朋友，说借他的面包车用一个月拉货，付他三千块钱，让他把车直接停到那个商场地下停车场。

　　“车开到商场，钥匙呢？”陈翼然问。

　　“钥匙直接给了小孔，小孔怎么给他的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是把车给别人用。”
　　“他人住哪？”
　　“他也没什么固定住的地方，和他姘头住在银钱河那边的一个公寓里。”

　　专案组立即按照胡老二的招供对孔鑫进行调查，发现他有过涉毒前科，进去过三年。而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银钱河的公寓，不知行踪。

　　因为弄丢人，这几天，老刘看陈翼然不在状态，不再派他搞外线，只让他负责各分局部署排查，搜集线索。

　　周五晚上，大家在局里开了情况碰头会，散会后已经是9点多钟，老刘喊住收完材料准备走人的陈翼然。

　　“翼然。”

　　提着几份文件的陈翼然停住步子。

　　老刘拦住他，“走，跟我去喝两杯。”

　　队里人都知道，老刘的老婆早些年生病走了，儿子在外地上大学，他一直没再找伴侣，常年一个人住在局附近的房子里，像是把命都扑在案子里。

　　发现陈翼然也孤身一人在这，闲下来的时候，他很喜欢找陈翼然吃宵夜。

　　公安局附近有个学校，夜晚的路边烧烤摊，几个简易大棚里垂着昏黄的灯泡，做了好几桌人，人气极旺。

　　老刘和陈翼然在角落里的折叠桌旁坐下。

　　烤串没上时，两人先把啤酒倒上，抽烟聊天。

　　还没说上几句话，隔壁桌一对大学生模样的年轻情侣忽然吵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冷着脸的女孩大声说：“如果你下次还是这样，不要再喊我出来吃饭！”

　　周围人的目光全部望过来，男孩子脸上挂不住，声音压抑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小声一点，不要影响到别人。”

　　女孩子不满意他的态度，十分高傲地扬起脸，转身就走，男孩想了想还是追上去。

　　老刘看着面前的这出青春剧，忍不住笑笑，问陈翼然：“这几年怎么也不见你谈个女朋友。要不给你介绍一个。”

　　燎起的烟雾里，陈翼然笑意懒倦，“你感觉我需要么？”

　　老刘说：“是不需要介绍还是不需要女朋友？还是说已经有了，藏着掖着。”

　　说着话的档口，那男孩竟把女孩又给哄回来了，两人拿起刚刚在桌上落下的东西，携手离开。

　　老刘说：“现在的年轻姑娘脾气都太大，小伙子们不容易了。”

　　周遭嘈杂的空气里，陈翼然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对情侣再次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

　　以前，他偶然想起万佳云的时候都是她在学校里的样子。这次回来后明显不一样了，一想起她，脑子里都是她身穿警服，挺拔而飒爽的模样。

　　也许她说的对，他确实不该回去，来来回回，只空留一个念想。

　　老刘手机忽然响，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回：“好，你们先去502，我马上就回来……”

　　502是大家每天碰头的小会议室。

　　老刘挂了电话，店家刚好送来一盘油滋滋、冒香气的烤串。

　　他站起身：“老板，都给我们打包吧，剩下没烤的都给咱退了，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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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友杜明负责查找孔鑫的下落，通过技术手段，发现他人就在附近的盘谷市，通过与当地警方联系，发现了孔鑫的行迹。

　　小会议室，杜明打开投影，播放电脑里的监控视频。

　　杜明关了灯，按下播放，“这个是我们昨天拍到的一小段视频。”

　　深夜的会议室在这一刻格外静谧。

　　老刘和陈翼然几个人专案组民警一齐看向幕布。

　　画面里是一排临街商铺，一个体型偏瘦、个头不超过170的男人正对着镜头走过来。

　　视频只有十几秒。杜明停下画面说：“就是他，还有一个。”

　　另一个视频打开，一看就是洗浴中心，镜头正对着一张按摩床，刚刚的小个子男人穿着白色浴袍，躺在休闲椅上看着前面的电视。

　　看样子是在包厢里，除了孔鑫，还有一个男人。

　　画面播放几秒钟后，有个女服务生端着餐盘走进画面。

　　看到这里时，闵扬忽然下意识出声，“咦……”

　　会议桌上的几个人看向他。

　　闵扬说：“大明，你往回倒一下”

　　视频回放，播放到第七秒，闵扬说说：“就这里，停一下。”

　　画面刚好停在女服务生端着餐盘进来的画面。

　　“怎么了？”众人疑惑。

　　闵扬欲言又止地看向陈翼然，像是要寻找什么共鸣。

　　懒散坐着的陈翼然没有接住闵扬的目光，第一遍播放视频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是被灌了水泥，凝住了。脑中噼里啪啦响，如有火花炸开。

　　画面里的女服务生扎着矮髻，穿着洗浴中心统一的紫色短袖上衣和灰色包臀短裙。

　　尽管出镜时间短暂，摄像头还是拍到了她那熟悉的面孔。

　　老刘说：“闵扬你支支吾吾什么东西，什么情况？”

　　闵扬知道陈翼然和万佳云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能简单介绍：“这女孩是北城公安的民警，跟我们认识。”

　　“北城公安？”老刘也很惊讶，“你没认错吧？”

　　“不会错，之前就住在我们隔壁。”

　　老刘望向陈翼然。

　　脸上浮过一丝阴影，陈翼然面无表情地点头。

　　谁知杜明却一点不意外，“这个情况我正想汇报一下，我们跟当地公安联系的时候发现，北城有个案子也在他们那查人，晚上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就先发动了。”

　　老刘皱眉，“你和当地联系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这个情况？”

　　杜明说：“我们时间急，是先盯住人，再联系的当地。”

　　刘定文说：“你们这个程序不对。”

　　杜明脸热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也是事后了解到，北城要抓的是那晚跟孔鑫一起的人，叫王磊。据说人已经抓到了，但孔鑫跑了。我们现在怀疑，案子很可能有重合，所以赶紧回来报告。”

　　老刘思索片刻，“这事我来电话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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