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不在庵堂

　　“陛下是爱你的。”
　　“偌大深宫，佳丽三千，这帝皇之爱，又怎么比得上掌中权利。人一旦弱小，谁都可以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皇后起身，站到谢成面前。
　　“感谢你将她安置妥帖，若是可以，我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踏足这个地方。”
　　“你——好自为之。”谢成收剑入鞘。
　　殿中只剩下皇后一人，在这静谧的夜里，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她拖着裙摆走至窗前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天空的明月，冷风拂面，孤寂之感席卷而来。
　　这一生，权利使她爱而不得，她本认命，然而它又迫她犯错，一步错，步步错。“我们曾经的年少，终究随着先帝那一道遗旨，埋葬在时光的长河里。”
　　指甲嵌进窗扉而不自知，直到殿外传来宫人的禀告。
　　“娘娘，殿下回宫了。”
　　沐晟进宫，第一时间赶到了皇帝的榻前。
　　太监总管听命，领了太监宫女出去。“守好了，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自己却将耳朵贴在殿门上偷听。
　　“咳，咳……晟儿，你回来了？”
　　“父皇，我回来了。”沐晟上前，将皇帝扶起，并在其身后垫上软垫。
　　“儿子幸不辱命。公主，我已经找回来了。”
　　皇帝抓起沐晟的手，拍了几下，道：“不是公主。是你去民间游历，幸得一女子相救，朕听知甚喜，决意封她为郡主。”
　　沐晟惊异，只听皇帝又问：“她叫什么来着？”
　　“方沅，三水之‘沅’，与母后同名。”
　　皇帝嘴角含笑，“好，好，好。”连道三声“好”字，又狠狠咳了几声。
　　“父皇。”沐晟焦急。
　　“朕甚是高兴，他终究还是输给了我。”
　　太监总管听个囫囵，知皇后马上便到，忙抄了小路偷偷出了宫门前往睿王府。
　　睿王听完，挥退太监，继而嗤笑，“不过一郡主之位耳。皇兄，这天下，你除了给我的儿子，你还能给谁？这大兴的江山，终究还是到了我沐琛手中。”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输输赢赢，赢赢输输。
　　沐容听罢，只道：“恭喜父王。”
　　“容儿，事儿办得不错。此计虽然危险，但贵在险中求胜。如今那叛徒方忠一死，便只剩下明月庵众人以及那谢成一人。当初你私自放过明月庵众人，今日，便由你动手将他们一一处决吧。”
　　“……是，父王。”
　　看着沐容掩门离去，睿王眼中闪过一道狠戾。海盗一事，他还是无法相信沐容一人之言。他这个儿子，长得越发像他的父皇了，说他狠却下不了手将明月庵众人一把火烧了，说他不狠却能置自己兄长于险境。
　　也罢，希望是他自己想多了。
　　沐容当初将这件事报于他父王便不指望他能相信。“呵，你还真是好命。不过，我原本就不打算要了你的性命。事情会越来越有趣的。”
　　只是，到底是他大意了。
　　看着地牢里的平宜师太等人被强行灌下毒药，沐容心想：谢成，我就不信，明月庵众人在我手中，你不会乖乖就范。
　　于是，当谢成终于摸进睿王府地牢，里面却是空无一人。此是后话。
　　一纸诏书下，睿王假意阻拦一番，最终被皇后顶得哑口无言。
　　“陛下，不可啊！”
　　“有何不可？若不是此女相救，我儿今日就不只是躺在床上这般简单了。”原来昨晚一将事情了结，沐晟便因为赶路太累又兼轻微失血晕了过去。
　　“太子乃国之储君，国之根本。此女救太子一命此刻仍陷昏迷，她家老父也是因此蒙难，尸骨无存。或许是睿王觉得这徒有封号的郡主之位还不够？虽然常言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难道睿王是想要太子以这‘太子妃之位’作为报答？”
　　“臣不敢。”
　　皇帝艰难地坐在龙椅上不断咳嗽，身旁是一身凤袍的皇后。皇后见众人再无异议，道：“那便如圣旨所言，即刻接郡主进宫封赏。”
　　这边的早朝热热闹闹地散场了，另一边的马市却是另一番景象。
　　静尘悠悠转醒，眼前竟是一片漆黑。她能感觉自己身上的沉重，她的手上、脚上皆被拷上了锁链，只要她一动，锁链之间的“琅琅”撞响声便清晰地撞进她的耳里，即使外面一片嘈杂。
　　熟悉的叫卖声，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锤敲定，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竟是此地。
　　黑布被突然掀开，明亮的太阳光刺得静尘睁不开眼，她想伸手挡住，却被一个大汉扛起，挣扎已是徒劳，静尘的双手垂下，任由宰割。
　　她被放在了展台中央，押跪下来。
　　“居然还有尼姑？”底下有人笑着说。
　　“刚到的货！”一双手掐着静尘的脖子让她的脸面朝前方，“台下的瞧清楚了，多么漂亮的一张小脸，留个个把月的头发那也是个美人？还有这身段，不敢说婀娜，那也是不胖不瘦正正好的。公子、老爷若有瞧上的，尽可买回去放在身侧把玩。若是有哪家妈妈瞧上，调教一二也可当个花魁娘子！”
　　“刚才的刀疤女子都要了我十一两银子。我看这姑娘若将头发留长，不说倾国倾城也算颇有点姿色，想来得花上不少。”
　　“这刚刚不是贵爷您大方吗，十一两银子买个烧火丫头。今儿个我就卖个巧，做个赔本买卖，姑娘十两起拍，亏了算我倒霉，赚了皆大欢喜！开锣！”
　　紧接着便是一阵起哄竞拍，十两，十一两……一百两……一千两……
　　静尘就如这风中草芥，漂浮不定。想她曾经为了一两银子犯难，而今自己这破命居然还能被叫上一千两。呵，这脏乱的沼泽之地。
　　“一万两！”
　　不过一女子，哪位公子这般阔气。躁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循着声音看去：来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头上戴着斗笠，风尘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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