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化

　　女鬼砸吧砸吧嘴，“蛋儿啊，你还记得我当年跟你说，想要的太多，可是穷，只好扎些财产烧给自己不。”

　　“记得记得，你说想要的买不起咋办，我说凉拌，你说我蠢，说去寿衣店扎些烧给自己，要烧两套在南都的房，烧个金矿，烧个atm机，烧支票，烧钱……”

　　“够了够了！打住！亏得我生前给自己烧了一堆，现在钱满为患，我这叫有先见之明。”

　　“四哥，你说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没长进，天天跟个弱智儿似的，你到底是亏欠了阎王大爷多少酒钱，不得转生就算了脑子也不给二两智商。烧钱烧一堆自个儿画的rmb，你当你是神笔马良呢画啥是啥……”对面的女鬼嫌弃地笑了。

　　“脑子长进那得上天找文曲星，我人脉达不到……妈的这个烧岔了钱太拿人，棋差一着毁鬼生啊！”

　　当个鬼，其实没钱也饿不死挺好的，只是生前太执着。

　　“四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下来的嘛？”

　　“我？三百年了都，舌头拔了又长心挖了又生的，十八阿鼻地狱走一遭光记着受罪了谁还记得怎么下来的。大概也就记得阎王殿下那张分不清胡子眉毛的脸问我话。”

　　端坐在大殿上的那个王，即便是阅鬼无数，这隔三差五的遇上个牙钳子硬的钉子户也是烦的不行：我说你罪也受了，债也偿了，当初孟婆给你的汤碗你给人家扣头上，如今判官要给你写命薄，你偏偏节骨眼上撕了他半本子纸，图什么？

　　图什么呢，阿四其实也忘差不多了。脑子里就想着阎王他老人家气得吹胡子瞪眼罚他每月被押去砍一遍手脚，这一砍就是二百年，断了又长的，砍得她最后觉得每月去砍的不是自己的手脚而是隔壁老牛冥河沟沟边儿那二亩地里的甜甘蔗。

　　疼是一样的疼，二百年如一日。可犟劲儿还是当年的犟劲儿，那个早不蹦哒了的心里总念想着一个事儿，这事儿不结，她就觉得闹得再鸡飞狗跳也得等。

　　“明天又是十五了吧”，叫蛋儿的女鬼嘬一口粘稠的老酒，对着冥河沟沟出神“你又得去了。”
　　“去呗，还有七回。我数着呢，阎王老头儿答应我了，砍完这七回，只要我不作妖，就放我去人间转三天。”阿四得意地把花生米抛进嘴里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嘚瑟地像是和马老二他们打麻将赢了个翻本。

　　“……四哥，你指头举多了一根儿。”

　　此时阳间大约已经是草长莺飞的时节，看惯了乌漆漆的阴间和忘川那条水静得跟一块冻凉粉儿一样的河沟沟，阿四一时想不起来阳间到底是个什么光景，竟有些惦念。当初她被拘着从鬼门关沿黄泉路一路走到一条腥臭不堪的血水沟，沟上便是奈何桥，前头桥三座，她愣愣地跟着，小鬼一路带她走了最右边的那一座。

　　后来她才知道，那条满沟黏腻血水的沟就是奈河，而那三座桥左路送善人，中路走凡人，右路过的便是她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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