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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新娘（四）
“可能因为你长得好看，”胡之甾在少年耳边笑着说，“所以让人觉得面善。”
少年脚步一顿。
背上的人为了让他省力，降低重心，一直都稳稳地靠在他肩上，喜帕的流苏时不时擦过他的脖颈与锁骨，背上人说的所有话都近在咫尺，一字一句清晰明了。甚至透过轻薄的喜帕，少年还能隐约感受到那贴脸的温热气息。
他“嗯”了一声，重新拾步，稳稳地背着胡之甾继续向前走去。
少年背脊挺拔，穿着挺阔的黑色风衣，举重若轻地背着嫁衣繁复的故人。廊道长长，他的步伐慢而静，背上人的衣上两侧挂有精巧的坠铃飘带，随步清脆地响。一声又一声，走着走着，就仿若走了一生又一生。那些压抑着的、再三克制的情绪，海浪一般翻滚着作祟的阴暗思绪，再次被藏于不见天日的地方，沉默地蛰伏。
少年复行数十步，直到廊道尽头才再次停了下来。尽头是一扇桐油木门和一支高脚烛台，台上火光微弱，烛身竟是白色，昏黄的烛火幽幽照映着木门上巧夺天工的机关铜锁。
胡之甾察觉众人都停了步，便猜测：“到了？”
“是。”不等胡之甾再问，少年便简短地继续道，“机关锁。”
胡之甾：“有提示吗？”
因少年背着胡之甾不太方便，紧跟其后的几人就着微弱的火光，在狭窄的廊道间搜寻起线索来。唯一有过密逃经验的3号很快便将发现一一告知众人：“烛台有机关，底盘有刻度。刻度分别是十二时辰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此时盘标卡在戌。”
其他人纷纷围前，5号一头雾水地问：“所以呢？这是什么意思？”
“烛台机关应该是和门的机关连锁的。有没有找到其他提示？”胡之甾估算了下时间，少年至少背他十分钟了，再拖下去铁打的身体都撑不住，“我们要快些。门上，周边地方再找找，有没有刻字或是纸条、图案？”
3号摇摇头，无可奈何道：“我绕了一周，除了蜡烛是白烛这一点异样外，确实没找到其他什么有价值的提示或线索。”
胡之甾闻言极其意外：“蜡烛是白色的？不是红色的吗？”
“白色的，”3号也颇为不解，“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是白色的。”
与此同时，4号和7号把从门到烛光所能覆盖之处翻来覆去地再次查看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一时之间众人一筹莫展，看着桐油木门上的机关落栓无计可施。
“不祈求能给一两句提示，”4号盘腿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好歹也给个字啊！什么都不给，这怎么搞！”
胡之甾思索着“白蜡烛”，就被4号“一两句提示”给打了个岔，突然想到：“给过的。”
“什么？”
“一两句提示，给过的。”胡之甾仔细回忆起最初那首催妆词，隐隐约约有一个思路，于是向队友进行确认，“现在这里，除门之外，唯一只有烛台是吗？之前6号那位大哥捡到八字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个烛台？那里的蜡烛是什么颜色的？烛火还亮着吗？”
3号女人之前是跟着6号一起在烛火下看过那张纸的，对廊道中间那个烛台印象深刻，她很肯定地回答：“红的。那一盏是红蜡烛。不过烛火早前便灭了。”
话及此，3号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说，”3号顺着胡之甾的思路推测，“添妆词的第一句是‘红喜烛燃红盖头’，已经提示过我们一定是‘红喜烛燃’，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白烛灭了，回去廊道中间点红烛？”
胡之甾点头：“如果没有其他提示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思路。”
“那好办，”一旁的7号女人道，“我们之前不是还有一盒火柴？去个人把那盏红蜡烛点了是不是就可以了？”
3号女人闻言摇头，纠正道：“不能用火，而是用刻度。”
“如果我没猜测的话，”胡之甾颔首，“廊道中间的烛台底下，应该也有一个带着刻度的机关底盘。白烛亮着，刻度停在了戌时，那么红烛灭了，刻度很有可能是停在了辰时。”
4号认真听完，“明白了！”她总结道，“现在的任务就是派个人去廊道中间看看那个烛台是不是如我们猜测那般，如果是的话，就把红烛台调到刻度戌时，把白烛台调到辰时，门就会开了！完美！2号你肯定是个大佬！！人长得帅还聪明！！”
“嗯，”胡之甾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温柔客气地提出一个致命问题，“所以，你们谁去红烛台那呢？”
……
红烛台？？？6号惨死那地儿？？？那可拉倒吧！！！
场面瞬间沉默，无声的尴尬开始蔓延。
“这个……”4号率先打破寂静，笑容可掬道，“不如两位男士结伴身先士卒一下？”
生怕被拒绝，4号女生飞快地继续补充：“不急着调刻度，先看一下，是不是像我们推测的那样。是的话再回来从长计议嘛。”
5号脸色顿时白了：“不、不好吧……其实我不是男士，我是女扮男……哎呦！你扯我衣服干嘛？！”
“磨叽什么，”1号提着5号衣领往廊道中间那拖，“有瞎掰的功夫，我们早回来了。”
5号怒了：“你要去你自个儿去！拉我干嘛！我不去！我打死都不去！”
1号冷冷道：“当然是拉多个垫背。”
“你有毛病！！！”
“再吵，就把你扔在这。”
5号定睛一看，竟然已经离白烛台远去五六米，周围已是黑漆漆一片，阴冷的风扑面而来。他顿时怂了，安静如鸡地被1号直直拖到了红烛台处。
1号半蹲着，在黑暗中认真地摸索确认烛台下是否有刻盘。
5号想哭，可时刻记着要笑，于是脸上扯出了极其滑稽的表情，恐惧使他不由自主地贴在墙上寻求安全感，可刚贴上就隐约看见墙边6号那具无头尸体，5号一个激灵，想起6号的头颅最后是被鬼带进了墙内，就立刻跳了起来。
思来想去，竟然是1号男人身边最安全，5号忍不住哆哆嗦嗦往1号那里靠去，抓住他的手臂，胆战心惊地催促：“你看完没啊？好了没啊？好了就走吧……”
1号眉一挑，故意道：“我在你后面。你摸到的，是鬼吧？”
5号：“！！！”
他撒了对方的手，不要命般往胡之甾等人所在的地方疯狂窜去，惊恐的尖叫声夹杂着深入记忆与骨髓的笑声散了廊道一地。
1号轻蔑地笑了下，跟在5号男生后边走了回去，带回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刻度是有，但刻盘是坏的？”3号女人不可置信，“一直在转，停不下来吗？”
得到1号肯定点头之后，3号女人皱起了眉头。
“这下就麻烦了。我们推测是对的，但刻盘停不下来的话，就意味着得有一个人，一直把刻盘按停在辰时，直到门开大家顺利离开。”
4号瞠目：“那岂不是这个点红烛台的人会被留在这里了？那那那我不行！我我我我力气小，转不动那个什么刻盘……”
“是这个意思，”1号耸了耸肩，“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闺房里我好像搜到了两张纸笺，如果你们还想知道第二张纸笺有什么线索的话，可得让我活到下一个密室。”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5号刚被1号吓完，此刻格外恨他，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无耻！”
1号摊手：“我只是喜欢凡事都给自己留一手，备个后路，不算得无耻吧？”
3号深吸一口气，继续道：“2号和8号现在大概率是有特殊身份的，不可能他们两个去点那个红烛台。那么这个人只能从我们五个里挑。”
她声色天生温柔，此刻肃静下来，竟也颇为冷厉。
“如果谁都不愿意，那就抓阄好了。”
——抓阄。每人从坐庄预先做好记号的纸卷或纸团中摸取一个，以决定谁该做什么。指令既定，必须执行。
5号一咬牙，大声道：“抓阄就抓阄！我有道具！我来坐庄！两千话费我出了！我祝1号兄弟鸿运当头！”
被点名的1号：“……呵。”
此刻4号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还是该害怕，半晌只语气复杂道：“你散财童子转世的吧？上哪来这么多话费啊！”
一旁胡之甾听完，忍不住朝少年低语。
“他们几个有一点奇怪，”胡之甾道，“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其实不止是这一点奇怪，可具体是哪些奇怪好像也说不太上来。
顿了顿，胡之甾又觉得认不认识好像与自己也没太大干系，于是便改了话题问，“你累不累？不如换个人背吧。”
少年的背脊依旧挺拔、稳如泰山，他甚至还能把胡之甾在自己背上颠了颠，用来证明自己一点也不累。胡之甾在少年背上只能歆羨地想，年轻人的身体真是好啊，背了足足半小时，气都不带喘。
而另一头，7号女人脸色复杂地拿着写了“留”的字条。她之前当过警/察，性格坚韧，骨子里就有一点奉献精神。早些大家争执的时候，她有想过，实在没人就自己上吧，自己好歹会点手脚功夫。此刻结果不算意外，甚至比预期好上太多，至少多得两千意外之财。
4号瞅了7号半晌，有点于心不忍：“你、你ok吗？”
1号毫不留情道：“她不ok你代她ok吗？”
4号于是麻利地闭嘴了。
胡之甾本来还想再劝下，但又觉得既然定了规矩，总不好反反复复言而无信，于是对7号女人说：“待会我们试试卡门，总有办法的。”
“没事，”7号反而看开了，不过是死一次，疼一次，拿个两千不少了，于是她分外豁达道，“你们尽力，不成就算了，反正最后总是能出去的。我赚了两千，不亏。”
她说完，不再迟疑，转身就往身后的红烛台走去。
她形只影单，烛光落在她利落的齐耳短发上，光线勾着她单薄又充满力量的身体曲线，留在地上一道曼妙的剪影。可她越往前去，黑暗吞噬得越多，一点一点将她的身影覆盖，直至她完全没入。
胡之甾于寂静中想象着，忽然觉得那像是个逆行的勇者，于坎坷途中跋涉前进。
——真是个勇敢的姑娘。
一刻钟后，桐油木门上紧紧锁住的落栓“喀拉喀拉”地开始移动，在众人的惊喜声中，不负众望地向上抬动。
“成了！成了！”
这扇阻了众人大半个小时的桐油木门，这一刻终于被众人合力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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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凌晨一点半……
我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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