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

　　一大早，王商微为了讨个好印象早早就起了，却还是发现像前空无一人，王商微望向正中的像，自言自语道，“真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神仙。”
　　院子里种了棵梨树，看起来年事已高，厚重纹路上镶着雪，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看来死了许多年了。”
　　“它没有死。”王商微一惊，猛地往前扎去，扑倒在雪地里。
　　“哎呦，我可怜的俊脸啊，我发现你这姑娘总喜欢在人背后说话。”王商微在雪地上趴了会儿，早起的倦意在这一惊一跌中散个彻底，他本等着沈冬至礼貌性地拉他一下，却发现沈冬至的目光始终望着远方缓缓升起的朝阳。
　　“唉，好嘞，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他一个撑地站起来，掸落身上的雪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团暖暖的光。天刚亮，晨曦朦胧，天又下起了小雪，纷撒在周围的景致上，蒙上晦暗的色调，这雪不知已经下了多久，连人的身上也一并盖了去。
　　沈冬至久久没有说话，王商微被这闷窒的氛围搞得头疼，顿时无比想念甘苦寺。不过他向来是个轻松的人，一会儿就神游起来。
　　日头升了上来，天完全亮了。
　　“这棵树没有死，只是冬眠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吃早膳了。”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沈冬至偏了头看着王商微，“原来你饿了呀。”
　　“没有，只是觉得早膳是一日的根本，女孩子家要从豆蔻年华开始培养这个习惯，才能长久的美貌下去，我是为你好。”王商微朝沈冬至眨了眨眼，露出堪称深情的目光，“尤其像你这样的美人，我希望你永远在我眼里美下去。”
　　沈冬至噎了一下，没有说话，默默用伞撇过了王商微的脸。“你脸好大。”
　　“美人原来会说笑啊，感觉今天的你比昨天，”王商微顿了顿，沈冬至以为他要说什么恶心话，退开了一步。王商微接道，“更活泼了些。”
　　“一旦心里念着的某些事有了希冀，人便会活起来了。”
　　“是吗？”
　　“我们今天就去集贤庄。”
　　“这么早吗？”
　　“嗯，对了，你没有早膳，我也不需要。”沈冬至抱着伞打量着王商微，“也不知道甘苦是什么眼光，不过你倒是和他一脉相承。”
　　“谁？有我貌美吗？”王商微猛地转过身，紧张地盯着沈冬至。
　　沈冬至哭笑不得，“怪不得会是你来。”说完大步走向山下，不再理会他。“哎，等等我啊，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王商微连忙追上她。
　　阳光明媚，地上雪却分毫未受影响，如上山时一般，薄薄一层轻附在地面上，雪慢慢下着，不多时身上便沾了层皮。沈冬至毫不在意，周围没有什么植物，山雪茫茫胜似六月雪。一路上一个人或动物都没遇上，王商微无聊得很，便试图向沈冬至搭话。
　　“沈姑娘，你知晓为何这山上常年覆雪吗？山下人间五六色，山上却终年一片哀色，不会是封印了什么大妖兽吧！”
　　沈冬至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戚戚然，抿了抿唇，手指扣紧了伞面，然后又继续往山下走。
　　王商微发觉沈冬至停了一下，“怎么了？不可说？”随即做了个惊讶的表情，夸张的捂住心口，“不会是一直在回想我的美貌，没听我问了什么吧！”
　　“你”，沈冬至眉目间的郁色化解了些，她定了定神，不一会儿秀眉又皱起来，张了张嘴，似有难言之语，最终还是面色阴晴不定地望向王商微，“其实我倒是有个比你更好奇的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吧，小爷我生的坦荡，没什么掩捂之事！”
　　“你实乃男子，为何一直称自己为美貌？”
　　“啊？！我，这”，王商微一下子涨红了脸，“都怪那个死丫头，给我带的！等我回去…”王商微恨切切地咬住牙。这下子王商微彻底安静下来，一路上都未曾说过一句话，沈冬至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但好像没什么错。
　　从山上到街肆并不远，这些许功夫已瞧见了界碑，触到了人间烟火气。正逢早市，小贩的叫卖声不断，虽然这晓山下的村镇并没有什么繁华的景象，但是人烟居住的地方就有生气，哪怕是被世俗遗弃了也自有逍遥气。这就是凡人，是六界中最无能，最不公平的凡界，也成了令人艳羡之地，世道没有平等之说，欲己之所求而已。
　　“为什么不用坐地日行，用这个就可以直接到集贤庄，为什么要走呢？”
　　“太久没有接触过凡间，想看看再去办事，这是春季吧？”
　　“不会吧！你莫不是从出生就在这小破山上待着吧？”
　　“那倒不是，但，也有几百年没有下来了。”
　　“哦，什么！”王商微用惊异的眼神盯着沈冬至上下打量，“几百年？你不是人？”
　　这下轮到沈冬至惊讶了，“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只是让我跟着你历练，帮你。”
　　“这么说来，倒是甘苦的不是了。”
　　王商微一脸莫名的望着她，似乎对这句话很有疑问，但是沈冬至一向没有看人脸色的习惯或者说天分，大概都拜她的师父所赐。过了一会儿，王商微像是想通了什么扭曲的眉毛也平整了起来。
　　早市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日并不是逢集的日子，人就更少了，哪怕是春日却也有春寒料峭之感，桃花艳灼却因开在清早的寒风中有些瑟缩，没有艳光燎原的媚意却有少女的青涩。离了镇子周围几乎没有人烟居住的意思，说起来这晓山下的村子倒有桃源感觉，可是世外桃源到底是大梦一场。
　　“下面这景也没有什么人烟气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吧。”王商微有些无趣急着找些离开。一般男人在没有心仪的女孩陪伴时对自然意境是感悟不到的，等能品味时，通常都是风花雪月钓姑娘，姣姣月华思糟糠。这都是沈冬至师父总结的，他自称在这方面是把好手，可是他却踏入修仙之道心里悔得很，他又对外说自己是为了超度众生，救世奉己，可他喝醉时自己对月感叹神女、仙女之美。
　　沈冬至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举起伞来捻了个咒霎时间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王商微好奇地问沈冬至，“这是什么咒？”
　　“闭眼，这与坐地日行是一类的速行符，快但有弊，会直行不避障碍。”再睁眼时已到了杭城城外，沈冬至睁开眼睛望着这城中的繁华景象，“到了，快进城吧。”
　　“请你下次有警告是早点说好吗？嘶，疼死了！”沈冬至没忍心转头，因为她第一用的时候因为不熟练脸被师父嘲笑了一月有余。王商微看她没转头有些疑惑以为她没听清，走到她面前想重复一遍以彰显他的怒意，去看到沈冬至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生气地想把剑砸到沈冬至身上，却因牵扯到了眉毛上的划伤，痛的叫了一声，不自觉地松了手里的剑，结果又砸了自己的脚。
　　沈冬至望着王商微的惨样，以己度人想了自己当初的模样在自己空旷的心里升起了为数不多的同情，然后不客气的大笑起来，她心想，怪不得师父会笑的这么开心，以他人的倒霉事开解自己心里的难受真是的好办法，虽然有些不好意思。
　　“师兄！”一声清脆少女声从城里传来，沈冬至循声望去，一个白粉色的影子从远处跑来好像胸口还有一抹红色，等到了眼前，看仔细了是红绳编的平安结。小姑娘穿了一身白，内里是红色的里衣，袖子上各绣个朵梅花，长发及腰上面有个红绳扎着好像上面系着个什么。
　　女孩三步并两步的蹦过来，一把扑到王商微的身上，笑眯眯地搂住他，在王商微的脖颈蹭了蹭。不知道为什么，沈冬至总觉得这个女孩身上带着媚色，不是贬义，是天生的魅惑，使人心生好感。
　　王商微抱了抱她，然后拍了拍女孩的后背示意她放手。然后对上沈冬至探究的眼神，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介绍道，“这是我师妹，疏桐。”
　　“疏桐？”沈冬至心道，这个名字可有些凉薄了，然后看向少女，“你好，我是沈冬至。”
　　小姑娘抬眼，有些敌意地望向她，“哦，你们怎么在一起？”沈冬至竟然在脑子里找到了吃醋这个词，禁不住抿嘴笑了笑，正要说话，王商微却出言打断了她。
　　“怎么说话呢？她可比你大多了，好几百岁呢。”王商微斥责了疏桐一句，将她往后推了推，站在疏桐面前，“沈姑娘，师妹还小，冒犯了。”
　　沈冬至不以为然，到是疏桐瞪大了眼睛，忽略了沈冬至的话，掐住了王商微的脸颊，“臭小子，怎么给你点面子，你还发酵了！”
　　王商微也不甘示弱地掐住了她的脸，“死丫头，还以为几天不见变了呢！泼妇！”
　　“你！”疏桐气的直跺脚，眼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要吵起来了，沈冬至出言道，“那个，其实按不知名的规矩来说，我是你们的师叔，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劝阻一下。”
　　“什么！”两人同时出言道。
　　“怎么，王商微你也不知道？我上次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知晓了呢。”沈冬至偏了偏头示意自己话的可信度，“怎么说呢，我师父与甘苦有段孽缘，他自己说的，我也不大了解，就是有恩吧。”沈冬至无聊的用伞一下一下的敲着路边的青石板，认真的回忆了下，然后用认真的语气说，“我们还是快些进……”
　　疏桐一下子扑过来，沈冬至反应不及，只堪堪横了只手臂在两人中间。疏桐满面谄媚之色的抱着她，抛弃了自己的疑惑和偏见，像是过年请压岁似的直盯着沈冬至笑。
　　“小师叔好！”
　　“呃”，沈冬至咽了咽口水，觉得女子之善变比书上描述的还要夸张。她用自以为最慈祥的神色看着疏桐并试图把她推开来，疏桐从善如流地抱住她的臂膀，好似找到了此生的靠山。王商微望着自家不争气的师妹和看起来还没他大的小师叔，一时无法言语。
　　“哈哈，李兄也来了。”
　　“张兄，好久不见，记得上次相见还是盟主换届。”
　　“是啊，受集贤庄之邀，怎能推辞，哎，那不是三哥吗？”
　　“知难大师也来了啊，这么多道士，这季庄主真是面子大啊。”
　　“那可不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走动人渐渐多起来，大家喜气洋洋相互打招呼，各类人物都有，甚至有些好似不是人。王商微惊奇地看着这些人，“怎么回事？”
　　“是季家大婚。”疏桐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沈冬至窜到王商微身边，用手轻敲着王商微手上的剑。
　　“过几日是季家独女的婚礼，排场肯定大。”
　　“为什么？这杭城在怎么繁华也只是个偏远小镇。”王商微不解地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疏桐将站在一边的沈冬至拉过来，三人站在路边围成一圈，然后她用神秘的语气说，“这季家的集贤庄其实是神医谷，这杭城在皇家是没有挂号的，全是靠集贤庄延伸出来的，而这季氏是医药世家，这神医谷之名就是靠他们传出来的。你说，这凡人一生最怕病苦，渴求长生，妖，鬼怪也会有伤痛之时，这医者自然吃香。”
　　沈冬至不自在的抬起头说了口气，将疏桐搭在她身上的手臂拿下来说道，“的确如此，此次我们前来的目的也是季家。”
　　“是什么？”疏桐好奇地问道。沈冬至摇摇头，“不知道，顺其自然，但此行必有得。”王商微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这季家原来是为皇家供药问诊的，可是就在季老爷子那代出了大事，然后就被逐出宫，革了职，世代不得入固华。其余的我也不清楚，这里都是他们季家的人，嘴把得严实。”疏桐叹了口气似乎为此感到遗憾。
　　“既然师父选择了季家，定然有他的道理。我此处有他留的尺素，先进了季府再说。”沈冬至把手中的伞幻化成了她腰间的玉坠，“把利器都收一下，要有个观礼的样子。”
　　“好。”王商微将剑收起，发现疏桐艳羡地望着他们，他挑眉一笑，“怎么，羡慕，谁让你没有这个天资。”
　　“你！死小子，要不是我你能有所成？”
　　“别没大没小的，我是师兄，再说了，我的修为和剑跟你有关系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天生的，而我可是应天命而生。”
　　“呸，你，天命和你有半个符的关系，唉，你瞧见了吗？”
　　“什么？”
　　“地上都是你掉的脸！”说完疏桐脚底一抹油，往季家奔去。
　　“你，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你！”王商微气的青筋直跳，完全丢弃了自己温润君子的形象狂追了上去。
　　沈冬至笑着望着他们追逐的身影，好像看到自己的过去，沉郁的忧愁好似此时散的干净，谁知笑着笑着竟有些喘不过气，她慢慢蹲下来，手抓住冰冷的青石，一边用力捶着胸口，一边笑的更加开心。有时候笑是代表忧愁，因为欢喜的回忆下盖着的是不敢深掘的苦痛。
　　无论是凡人还是六界中的任何生物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贵，其实谁都懂这个道理，只是总当成一个道理罢了。
　　过了会儿，沈冬至感觉心口好受了些，直起腰来捻了个诀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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