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汁儿

　　骆雨歇用钥匙开了一道房门，被灰尘呛了一口。平时这房间是锁着的，他不让阿姨来打扫，在家的时候就自己用吸尘器和抹布清扫。

　　房间的布置和十年前一样，似乎，气味也是原来的。他抚摸梳妆台上的每一件护肤品，从瓶瓶罐罐到梳子、粉盒、吹风机。骆雨歇开了窗户，敞开衣柜，樟脑球的味道隐约飘出来，已经很淡。

　　十年一轮回，柜子里衣服的款式现在又是各大T台的“新品”了，现在穿也一点不过时。骆雨歇微笑，她向来是有好品味的，仪容、气质都是姣姣。他张开双臂，抱一抱那些衣服，嗅一嗅上面的味道，就像拥抱她。

　　“我回来了。”他说。

　　糖豆儿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一看到骆雨歇就兴奋地跳着扑上去。骆雨歇被撞个满怀，脸上全是他腻乎乎的口水。

　　“小贱人，谁让你进来了？滚开，以后不许来这个房间！”骆雨歇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公主抱着那货出来，重新锁好门。

　　糖豆儿小半年没见到自己的铲屎官，一见面兴奋得不行。他摇着肥臀，在骆雨歇腿边蹿来蹿去，脱毛期的小贱人很快就毁了骆雨歇的阿玛尼新款。

　　骆雨歇第一次觉得衣服可惜，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爷子进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骆氏多少会受到影响吧，虽说富人家就算破产也得花三年时间……呵，没钱的日子估计多少会有些不便的。

　　明明以前祈祷骆氏快些破产，好让老爷子流浪街头。他觉得自己有点当表子还想立牌坊的意思，这很不好。于是撸了袖子，跟糖豆儿在地毯上抱在一起滚，小半年不见，小贱人力气见长，放肆地扒在骆雨歇肩膀上，起劲儿舔他脖子。骆雨歇被挠到痒痒肉，滚在地上呵呵哈哈笑个不停。

　　陈星看到这幕“人狗杂*”的香艳场景，差点把手里的古董花瓶摔出去。

　　骆雨歇腾出手把边牧犬摁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问道：“不是说让你带点值钱的东西出去，你怎么还没走？”

　　陈星紧紧抓住那只花瓶，免得被糖豆儿毁了。不过他纯粹多虑，糖豆儿只顾跟骆雨歇玩，对他睬也不睬，多年来陈星不得不一直忍受来自一只狗的漠视。

　　“让你挑值钱的，不是这种景德镇量产的仿古瓶，千把块一只的东西。”

　　“老大……”未来首席秘书感受到了来自铲屎官的蔑视。他又不是考古专家，都是破破烂烂的瓶子，怎么看得出哪只是古董，哪只不是。

　　骆雨歇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狗毛，看陈星的目光明显带了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算了，还是我去挑吧，你跟我来。老爷子那么多好东西，随手拿一件都比这个贵！”

　　“老大，出不去。门口守了人，东西只准带进来，不准拿出去。”

　　骆雨歇觉得事态有点严重。

　　糖豆儿咬着一块肉骨头，在窝边趴着慢吞吞地啃，红彤彤的牛肉纤维飘着雪花纹理。一周过去了，老爷子还没回家。骆氏出现经营危机实际上有挺长一段时间了，这几天，几个大债权人同时发难，陈秘书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理会小少爷。只说律师已经见过董事长，董事长情况还好。

　　骆雨歇在客厅踱了两遭，有些烦躁。索性找了张盘，打算去影音室看电影。他想到门口还守着两位盖帽，风吹日晒的还得坚守岗位，甚是辛苦。

　　“两位大哥，一起看个电影？”骆雨歇从门里探出半拉脑袋，晃了晃手里的DVD。纸质封面上是个美国大片的经典场景。

　　两位盖帽高傲地瞥了一眼骆雨歇手里的东西，表情无动于衷。

　　“家庭影院、立体环绕音响，现磨牙买加蓝山咖啡豆，没兴趣？”骆雨歇继续引诱，其中一个盖帽眼睛飘过来。

　　“come on，我人就在这里，实在不放心，您二位把门反锁了也成？”彼此间建立点信任就这么难？

　　二十分钟后，骆雨歇和其中一位盖帽手持热腾腾的现磨咖啡，在暗沉沉的家庭影院里开始看《肖申克的救赎》，半小时后，另一位盖帽进来换先前的那位。这是两位想出来的折中方案。

　　两小时的电影看完，两位盖帽已经交换了不知几次，骆雨歇旁边的盖帽感慨：“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被冤枉的，半屋子崭新锃亮的人民币我倒见过不少。小老弟，你抓紧找个房子吧，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估摸着上头的查封令快下来了。”

　　糖豆儿专用冰箱里，松板牛肉还剩最后一块，骆雨歇放在厨房的洗水槽里化了冻，用高档厨房纸巾吸干了血水，把一大块全丢给糖豆儿。

　　“得了，小贱人，最后一块咯，以后再想吃估计够呛能吃着。您老慢慢享用着！”骆雨歇突然想到陆昭亮那几句话，敢情那小子对骆氏的情况比他自己还清楚，怪不得那晚上得意成那个德行。

　　边牧犬摇着尾巴晃晃肥臀，黑白有序组合的皮毛水滑油亮，嵌在黑毛里的一双琉璃眼珠眨巴了下，叼着牛肉转身的侧影似乎略带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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