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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云无尽
“鬼二，鬼云州很不平静么？”
结界之外，年幼的狱雪，望着结界中燃烧的建筑，开口说道。
“哼……哈哈哈。”
红离一双瞇细的狐目，转也没转，抖动着狐耳，径自笑出声。
抱着膝盖的狱雪，转过头，举起小拳头，毫不客气地捶了捶红离的后背。然而体型巨大的狐妖依然不痛不痒，没有想回答他的提问。
双层的木造建筑，笼罩在熊熊烈火之中。
火舌卷过，看不出形状的雕刻，已化成一块黑炭，扬起的灰烬与火星飘起，又让泼盆大雨给浇下。
建筑的四角方位，地面上各刺着一把长剑，结成了封界。剑尾悬着的天蓝长穗，在结界之中顺着雷光符纹的波动，轻轻地晃动着。
狐妖红离与小少年狱雪，隔着一步的距离，坐在树下等待乌翎。
雨水中混杂着黑灰，四周渐渐沾染一层暗土的颜色。
“小鬼，来时不是挺爽快？怕了是吧？”狐妖红离一挥长尾，卷住狱雪，将他拉近了些，低声道：“你觉着世上哪里，有真正平静的地方？”
“……鬼二？”狱雪不明白地望着红离。
他还是不大习惯，望着红离一张毛绒狐狸的大脸。
“世上所有让人感觉安全的地方，都是有人承担着危险来守护的。”狐狸尾巴的末端，轻扫过狱雪的头顶，鬼二红离狡诈一笑，“但那样的人，也未必会是好人。”
被狐狸毛扫来扫去的，狱雪蹙起眉头，掩面打了个喷嚏。
──他打从心里觉得平静的地方，是故乡。
──有父亲、兄长们，有玩伴朗漉，有随从戚珣。
狱雪咬着唇，摇头将软弱的想法吞回肚子里。
“世上的事，没有万全，只有靠自己亲手掌控，才是真实。”张开狐嘴，红离深深打了个哈欠，“哪怕乱世中，想求得平静，只要你够强，都有可能。”
耳边尽是一片的雨声，红离的话还是清晰地传进了狱雪心里。
红离道：“那家伙出来了。”
“嘎吱”一响，乌翎翻开暗门，走上密道的阶梯，修长的身影，从石井靠近森林一边的地面走出。
黑发被逐渐雨打湿，他仰头看了看挟着灰烬落下的雨水，一张容颜与一身衣袍，慢慢地染上斑驳的黑灰。
庭院石井旁不远处，忽地爆起一阵飞砂，一把长剑窜出，凌空盘旋着，射出一道青紫雷电的锁链，钻入方才炸出的深坑中。
一个人影，被锁链拖了出来。
“还逃？”缓步走向被雷链缠住，还试图逃走的那人，乌翎一如往常地浅笑如风。
一双桃花花瓣般的天蓝眼眸，无声地弯了起来，有如连瞳眸之中，也含着笑意一般。
乌翎背后负着的剑匣，长剑六把，出鞘五把，他语调冰冷地说道：“……交出来，我或许，能给你个痛快。”
“那是黑云寺的叛徒。”红离吐了个鼻息，嗤笑道：“哼，坏毛病。”
狱雪问道：“毛病？”
“他呀，不会杀了那叛徒，他会把他送回黑云寺，交给那豺狼义父。”红离咧嘴一笑，道：“那家伙喜欢淋雨，凡是下着雨的时候，做起什么事来都只随着性子，听不懂人话。”
狱雪若有所思地，望向结界中的乌翎，而后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红离的话，但狱雪感觉，即便自己发问，也未必能得到红离的回答。
但下雨天的乌翎，他并不是头一遭见到。
。
──那是他头一回跟乌翎出门，见到他退治狂骨炎海的恶鬼。
也是狱雪知道乌翎背上的剑匣，名为“鸦云无尽”的日子。
那沉重的剑匣，其中有着六把外观相同的长剑。长剑皆是清一色的银白，坠着的长穗，是和乌翎眼眸一样的天蓝色。
而第六把长剑，寻常不轻易出鞘。
那次大雨之中，狱雪凑巧见到，乌翎将第六把剑出鞘的光景。
眨眼不及的一瞬，六把银白长剑化为漆黑无光的暗刃，从天际召下雷光，巨大的雷电，落地之前，竟是在乌翎的术力之下，剎那间被撕碎为上千黑鸦般的羽翼。
破碎的雷电之间，雨水的悸动影响心跳。
漆黑的羽翼，幽幽地充斥着周围，毫不留情地将恶鬼吞蚀殆尽。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之后乌翎又淋了好一阵子的雨，待他步回灵兽巨鸢处时，一低头就望见，那静静地在巨鸢羽翼下，躲雨的小少年，正等待着自己的归来。
他才瞠目地想起，自己，今日并非单独一人出门。
乌翎望着目睹这场战斗的狱雪，半晌，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道：“……想吃点什么？咳，不如回程的路上，我们去附近的城镇绕一绕，住上一晚好么？”
“……嗯。”狱雪愣愣地点头，拉住乌翎递出的手，站了起来。
“路上就淋个雨吧，等晚些到镇上再泡个热水就好。”拿出竹皮斗笠带在狱雪头上，仔细地系上绑绳，乌翎浅笑道：
“在这之前先将就着点，来。”
跟着乌翎爬上巨鸢宽实的后背，戴着斗笠的狱雪在大雨之中，只见天空是一片是深灰，落雨不断，以及乌翎勾起唇角的侧脸。
──“鸦云无尽处，徒留雨声一片。”
那便是代号墨羽的乌翎。
别字乌溽羽。
他跟乌伽亦从来不会提起乌翎，因而狱雪到今日，还是不知晓，是乌翎喜欢淋雨在先，还是别字的取名在先。
回忆停在结满红绳长穗的森林，狱雪止步不前……
终于，硬是挣开了幻术。
“……你这个……卑鄙……小人。”视线重新回到樊境地道之中，怒极了的话语，从狱雪紧咬的齿间蹦出：”窥视他人的过往……很愉悦么？”
狱雪扯过常羽仙君的袍领，一抬手即猛烈地挥出一拳。
拳头实打实的触感，唤回狱雪的理智。
击打之前的瞬间，他没有错过常羽仙君脸上的神色，那情绪寡淡的面容之上，有着难以忽视的痛苦。
地道之中，双方一阵沉默。
狱雪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常羽仙君对自己怕是根本没有敌意。
倘若常羽施展的幻术之中，带有任何杀意或恶意的想法，都能给狱雪创造出，挣脱的契机──但他并没有。
“……你……究竟想干什么？”
望着被打倒在地的羽族仙君，挥了挥异常吃痛的拳头，狱雪皱眉道：“……你真的是常羽仙君？你是谁？和乌翎是什么关系？”
虽然狱雪不觉得野浦妖君的判断有误，但望着常羽仙君，他的直觉感到，有必要去深究此事……
──这之中，他或许欠对方一个解释。
“人族的小崽子……”
常羽仙君抬起头，从身后的羽翼拔下一根漆黑的长羽，递给狱雪，道：“你此时，过去尚还来得及。”
狱雪伸手，警戒地接过羽毛，倏地，一条前往地下鬼城的传送密路，浮现在他的神识之中。
常羽仙君站起身，反手用手背轻轻按了按，让拳头给打伤的脸颊，方才略微肿起的皮肉，已经恢复地看不出痕迹：
“……我没有，想问你的事儿了，你快走吧。”
在狱雪转身离开之前，他看见常羽仙君神色冷淡的容颜上，扬起一丝浅笑。
而那彷若错觉一般的笑容，竟莫名地令他感到一阵熟悉。
被回忆扰乱的纷乱心思理不尽，这次在前往鬼城的路上，狱雪没有再停下脚步。
突破鬼城外围的血煞，闯入在鬼城中之际，狱雪看见朗漉强撑着的模样，竟是一时没忍住，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不想松开手。
脑海之中，纷乱的心思退去，忽地只剩下这个想法。
朗漉用分│身与鳞花卫公孙容，在血煞阵之中，再破出一条路，随后用妖路傀儡送走公孙容与池氏兄弟。
随着分│身消去，朗漉拿着重回到手中的宝器镜花颜，白烟流转的半脸玉面，让他抛起又落回掌心，“……不赶我走了？”
低头在摊开的卷轴上描绘符纹，狱雪头也没抬的应道：“不赶了。”
眼下，狱雪只能够应急地强下封印。
好在噬魂渊与朗漉一战后，已削弱许多，加之狱雪的封印，之后只要通报鬼云州的封印机关，便能顺利了却此事。
分│身之中的灵力，像是流水般地顺着描下一字一字被抽离而出，狱雪的指尖愈趋透明，封印也即将完成……
──朗漉，你究竟在想什么？
狱雪不敢抬头去看朗漉，写下最后一字，他感觉到意识开始脱离，分│身怕是要消散了。
白炎符纹随着一阵乍起的风，从卷轴中飘出，奔向封印的对象──旭月印记抑制着的尸者。
城里城外的血煞开始被吸纳进去。
狱雪回过头，道：“朗漉……我……”
朗漉轻手拨开，遮住狱雪眼眸的一缕乱发，道：“不见不散。”
狱雪愣住一瞬，点了点头。
朗漉收回手拢进袖中，一双狭长的金眸中倒映着，狱雪的分│身化为鳞片般的光沫，转眼消散。
除了身染血花的白袍身影，此刻鬼城之中已空无生者。
朗漉触碰着袖中收着的，一只蛇鳞戒指与一根黑羽，那是狱雪预先交予他保管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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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叛军情人杀死后，我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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