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杳无还

作者:矢星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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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他愣了下,继而惊慌失措道:“将军?”

      他脸上的表情再自然不过,惶恐、不安,以及那么一点被冤枉的受伤,若不是我早知道,怕还要被他骗了去。

      我不动,直视着他,剑往下压了些许,道:“不必否认,我既挑明,便是有十足的把握。”

      闻言乌莫脸上的惶惑与不安瞬间退去,他眨了眨眼,所有与这个年纪相关的青涩和稚嫩便烟消云散,周身气势翻天覆地般变化,他嘴角缓缓上扬,流露出那么点不经意的、上位者的威压,道:“将军何以如此确定?倒叫本王好是困惑。”

      他说了本王,也便是承认了。

      我不急不缓:“虞丘王族有一少有人知的异处,左背肩胛曲折方向略微与常人不同。”

      乌莫皱眉,似是没想到会错漏了这点,但很快又放松,话语里不自觉就带了点咄咄逼人的冷傲,道:“既然鲜有人知,将军如何知晓?”

      我心里摇头,终究还是孩子,难免沉不住气。

      我扬了扬下巴,高深莫测道:“我自有知处。”

      这是老头告诉我的,虽则我并不知他这样普通到可堪狼狈的人为何知道许多朝廷的事,甚至是几近秘辛的王室隐闻,但我知他从不诓人,凡出口必有实据。

      乌莫恍然道:“你答应让我留在身边,一方面更好看住我,另一方面又不让我知道你的布置和策略,果真是好手段!”

      我点头:“不错。”

      周围的人将乌莫围了起来,我转脸面向虞丘的大军,他们的队伍里出现了骚动,赫丹面色不善地盯着我,我不动如山,提高了音量,随意又不容置疑道:“你们的王在我手上,现在风大,马踏起的沙子容易迷眼睛,大家最好退后些,不然我眼迷了手就容易抖。”

      我边说,手还仿似不自觉地一抖,在乌莫脖子上拉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赫丹脸色森寒,他旁边有人怒极,驱马上前就要叫骂,他将人按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竖起手对后方道:“退后。”

      直到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我挟制住乌莫,礼貌一笑:“虞丘王,请。”

      乌莫从头至尾都保持着冷静,即便脖子上的伤口流出鲜血,染红他胸前的衣襟,他的眉毛都不曾抖动一下,我将他带回了城里,离开关押的地方时,他眯着眼,意味不明地对我道:“将军这步棋怕是走不下去。”

      我侧过脸,心里低叹,掩藏住话语中的疲惫:“不试一下,又怎知成败?”

      抓住了虞丘的王,我们就有了与虞丘谈判的筹码,只要能把握住,大暄就能够有喘息的机会,但愿…不要让我太失望。

      我命驿使加急将战报传回京城,等待的日子里,我仍未放弃与虞丘周旋,只望着谈判时,手里能握有更多的主动权。

      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京城传回消息时,已过去了二十多日。

      我带着将士在城门口迎接,待看到那华丽的马车时,我的心沉了下去。

      一名宫人踩着车夫的背下了马车,走到我们前面后,眉头轻皱,用手掩了掩口鼻,面白无须的脸上是掩不住的不耐与嫌恶。

      杜延脾气冲,光是看到这幕就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我伸手拦住他,不卑不亢地对身前人道:“公公受累,不知公公何事前来?”

      宫人虽收敛了些情绪,那双精明的眼却出卖了他,“咱家姓李,特来宣旨。”

      他慢悠悠地拿出圣旨,一点点抖开后,清了清嗓,宫人特有的尖利嗓音便拖长了尾调的响了起来:“将军陶寒接旨……”

      我低头跪下。

      “……将军陶寒忠正勇悍,朔国安/邦,朕心甚慰,加封镇国将军,赐镇国将军府,命尔归京受赏,即日启程。”

      我猛然抬头,圣旨中竟未出现一丝与虞丘谈判之事,命我回京,实则明升暗降。

      众将士的反应比我还要大,杜延甚至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什么狗屁圣旨!”

      “是要让将军回去吗?”

      “将军……”

      眼见众人越来越激动,宫人的脸白了白,却依旧是趾高气扬的样子,尖利的声音划破四周:“怎么,是要抗旨不成?”

      我听着嘈杂的话语,脑中的轰鸣过去,疲倦再也掩藏不住,“够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众将士都用不舍又不忿的目光看着我,我强自忍着内心的情绪,手指紧紧地扣入沙石中,缓缓低头,将额头贴上这片我守护多年的土地,低低地、却用尽所有力气道:“臣…接旨。”

      罢了,这是我必守的国啊。

      我将那圣旨接过,宫人眉梢眼角均是得意,我起身来,正要往回走,却听他在身后道:“不知虞丘王现在何处?”

      我转身:“李公公有何要事?”

      “即便有事,又与将军何关?”他不屑道。

      我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轻笑,可目光却寒凉如冰,多年来征战的杀戮气一瞬间释放出来,我紧盯着他,启唇一字一句:“塞外战乱,公公若是不慎丢了性命,你说是与我有关还是无关?”

      也许是我身上的戾气太重,他竟瑟缩了一下,可又不甘心落了下乘,色厉内荏道:“皇上有事派咱家与虞丘王相商。”

      “哦?这样,那我便派个人带你去寻。”我向杜延招手,“带李公公去见虞丘王。”

      李公公的脸更白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要他带,将军只消指路便可,咱家自己去。”这莽汉的样子就差将他吃了。

      我冷笑一声:“我这军中之人又不吃人,公公怕甚?且我这军中规矩繁杂,还是有人带着为好。”

      杜延脸上怒气没散,一张脸黑如锅底,二话不说走上来,将李公公提着便走,嘴里还不忘怨念:“要走就走,恁的多事。”

      我回到了书房,那李公公硬是让我们从早上等到下午方姗姗来迟,此刻天已黑了,我索性懒得点灯,坐到了棋盘前。

      玄青在我前方,但我心里烦躁,静不下心来下棋,便只随意与他说些近闻。

      “看来这次的棋我的确走不下去了,我料到朝廷懦弱,恐不会与虞丘力争,却没料到竟懦弱至斯,怕是连判也不打算谈了。”

      “唉,不提也罢,说些其他的吧,我要回京城了,我守了这么多年边塞,竟还从未去过京城,只听人道京城繁华,可我却独爱这一方风绞黄沙,孤烟落日。”

      “你同我一起回去吧。”

      我静静地坐了很久,明日就要启程,离开这洒满我血泪的地方,多年的伤痕此刻隐隐作痛,提示我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时光。

      我离开了书房,冯凛拿着灯,身后跟了两个小兵,看样子在外面侯了很久,冯凛:“将军,卧房收拾过了,要带的东西我理出来了,只剩书房了。”

      我点头:“有劳了。”旋即转身离开。

      第二日,我召集部下交代了剩下的事,后又回到将军府,回京要带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停在门前。

      冯凛牵着马向我看来,道:“将军,都备好了。”

      “嗯。”

      我的马流沙看见我,兴奋地打了个响鼻,我走过去,轻柔地摸了摸它的头,它亲昵地蹭我,鼻息喷在我脸上,痒痒的,让我忍不住微笑,“流沙,跟我回京吧,到时候给你配匹漂亮的小母马,你也该成家了。”

      “那将军你什么时候成家呢?”冯凛突然问。

      “嗯?”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闷葫芦冯凛居然也会问这种问题,我笑,眨眨眼道:“不是回京吗,我这样的人,何愁娶不到媳妇。”

      冯凛也笑了起来。

      一声轻笑在我们背后响起,我转头,乌莫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眼含笑意道:“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我敛了笑,道:“不知虞丘王有什么事?”

      “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好。”

      乌莫身后的李公公闻言往前挪了一小步,可不知为何又停下了脚步,我见他额头有块淤青,便把目光投向了杜延。

      杜延鄙夷地看他,眉毛挑起,道:“可不关我事,是他自个儿摔的,不信你问他。”

      “是…咱家自个儿。”李公公咬着牙如是说。

      杜延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这李公公如此跋扈,杜延定是让他吃了些苦头,即便他将来报复,自有我扛着,我一介粗人,见惯了生死,又岂会怕他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我与乌莫走到无人处,他看着我,神秘道:“将军想知道贵国皇上与我谈了什么吗?”

      我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配合道:“什么?”

      乌莫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联姻,我不过以陈兵三十万相胁,贵上便承诺将一公主嫁入虞丘…”他目光斜斜扫过来,带着讽刺,“另带边境十座城池,听闻议和的使官已在去我虞丘的路上了。”

      我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拳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又如何?”

      他笑眯了眼,似是很满意我的反应,狩猎般的目光投向我,道:“我十分欣赏将军呢。”

      我轻嗤:“多谢。”

      乌莫靠近我一步,压低了声音,蛊惑般:“大暄的状况将军再清楚不过,即便这样,将军还是要守着它吗?”

      我假装听不懂,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他:“王上何意?”

      “不如投我虞丘,我能保证将军你建功立业,一人之下,如何?”

      我笑起来,反问道:“背国叛道又建何功立甚业?”

      转而沉下声音,目光冰凉:“我要建的功,便是有朝一日他国不再犯我河山,要立的业,便是百姓不再受流离屠戮之苦。一人之下非我夙愿,只求老来一分薄田一蓬陋室,足以裹饥蔽日。”

      “王上这邀请,只怕在下死也难从。”

      乌莫垂了下眸,再抬眸时眼里溢满了兴味,像是在等待一幕期待已久的戏剧,他笑意更甚:“果然没看错将军,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

      回京路漫漫,我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卫走在路上,那李公公说是要速回京城回禀皇上,不与我们同道,临行时杜延呸了一声,说那阉人不过是胆小怕我们对他下手,看他那怂样,还指不定谁先到呢。

      杜延被我留在了边塞,他这般性子,在吃人的京中又怎会有塞外活得痛快?

      路走到了一半,天气变得阴冷下来,大概是塞外呆惯了,不适应内境的潮湿天气,一时队中病了大半。

      我头昏脑涨地骑在马上,眼见前方多了一个村庄,淡声道:“今晚在这里歇一歇吧,看看有无村医,别都拖严重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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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的小天使,我爱死你了!强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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