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大家都来了。”村长从门后走到了人们所聚集的前厅。村长个子不高，虽然两鬓已有斑斑白发，但没人会忽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个精神的小老头。

　　他抬头略瞟了一眼黢黑的却精神饱满的男人们。然后，很自然的，又看见数双拎着糊满泥的鞋子的手。他无奈的撇撇嘴。随后又道：“安静，城里来人了。”

　　“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说战争爆发了吗？”村长可以停顿了一下，扫视着听到“战争”二字脸色微变的男人们。还是年轻。他想。但他不得不告诉他们这个残酷的现实——人们总要长大，没人能够永远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更何况这些人早已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想来你们都已经知道。”村长压低了声音，“我奥斯曼帝国本身是东大陆最强的国家，同时也是整个大陆最古老的国家之一。长时间以来，东大陆的各个国家都因为我国悠久的历史及强大的底蕴而不敢进犯。可是，这一次的战争却是针对我国的。
　　就算难以相信，这已成事实。我们要迎战！我们国家不允许外来者的进犯，我们必须守护我们国家的荣誉！”

　　村长停了下来，看着下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是，我知道这有些难以接受。但这是事实，摆在我们眼前的事实。我们费姆村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立的，由谁，已无可考据。但我们现在是奥斯曼帝国的一份子，更何况费姆村在地理位置上处于帝国的边界，受到帝国边疆战士们常年的守护，轮到我们去为他们做些什么，又怎样？就算是不讲虚的，那我们只是为我们自己而战。”

　　下面的男人们一片寂静，也不知道是沉浸于村长的话语中还是过于恐惧而不敢说些什么。村长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不想把任何一个人送往战场。战场，那是什么地方？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地方。他们还这样的年轻。但是，这却也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必须经历的一件事。人人都喜爱和平，但是长久的安逸生活会让人忘记和平来之不易而不去珍惜。战争是此时最简单却也最粗暴的提醒方式。经历过这一切的某个人将会给予我们更加明媚的将来。是了，为未来着想的话，经历过苦难的人远好于一朵娇嫩的玫瑰。

　　“多么令人激动！”一个声音喊道：“抱歉村长，我刚才太激动了，现在才找回自我——战争，多么美丽的名词！喂！我说你们，想干大事吗？我总听故事里别人怎样，现在我们也可以了啊！”

　　村长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一脸激动的人。那是个对生活充满了幻想的人，年轻人的特性吧。村长想。那些已为人夫，为人父的人就显得一脸为难。谁不怕死呢，村长想。

　　“等一下再说吧，你们先都回去想想。”村长说道：“另一件事，城里的来人，阿瓦勒先生。”众人这才注意到墙角一直站着一个人。

　　“各位乡亲，我叫阿瓦勒。征兵的事宜村长已经和你们详细讲述了，有意向的可以向我报名——但凑不够人数，很抱歉，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另一件事，我想知道你们这个村子里有谁是法术师吗？”

　　“什么是法术师？”

　　“从来没听过。”

　　人群出现了一瞬间的骚乱。村长以手势示意人们安静。

　　阿瓦勒沉吟片刻，伸出了手：“这个讲起来有点麻烦，但就像这样……”话音刚落，他的手前面的空气凭空出现了一个闪着淡淡白光的圆圈。慢慢的，圆圈中出现了一些奇异的花纹，在花纹填满圆圈的一瞬间，阿瓦勒浮空了。人们发出惊叹。阿瓦勒手一挥，花纹又渐渐消失，他又回到了地面。

　　“就像这样。在这个基础上，还会有其他的法术，以后再和你们详细讲述。这几天我会教你们一些简单的法术让你们了解一下，当然了有兴趣的人都可以来。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给我答案，然后各自做好准备，我们第三天晚上就要离开。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我可以问一下战争原因吗？”一个村民出了声，是马力。

　　“原因据他们所说是因为我国贵族对他国贵族的欺压。当然我认为这个借口找的实在是太过于蹩脚，以我国强劲的实力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这条路。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确这么做了。目前大部分我国的人都认为我们帝国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十分希望得到的。对从我国掠夺什么的渴望远大于对我国的恐惧，入侵就显得顺其自然了。”阿瓦勒说到道：“也有不少人认为是‘乘乱分一杯羹’。所谓的法不责众吧，我们也没法找谁去讨回公道，参与进来的国家太多了。人人都掺了一脚。”

　　“我想知道我们被征兵是要去干什么。我不否认我对战争的恐惧——尤其是在我老婆生了小孩之后。”马力直视阿瓦勒。

　　“我欣赏你的诚实。”阿瓦勒说：“这个怪我，我也没和你们村长说得太详细。你们不是正规军，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到部队帮忙。只有在正规军全灭，且没有其他支援的情况下才轮得到你们上战场。当然，培训还是要进行的，法术可以帮很多忙。还有问题吗？”

　　人们听到了这个仿佛都安心了一样，不再有人有疑惑。

　　“好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大家都先回去考虑一下，阿瓦勒先生的基础培训就现在我家进行吧。希望明天是个大晴天。”村长看到没人再有问题，走上前说道。

　　人群散了，迈着不轻不重的步伐走向自己家中，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村长走到阿瓦勒的身边，轻声说道：“该来的总会来。”

　　“多数人不希望有战争，因为受苦的总是人民。”阿瓦勒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说道。

　　“多数人……”村长垂下了眼睛。

　　迈克回到家后，就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亲爱的？吃饭了。”见迈克没理她，卡莲回身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是没人来收购粮食，今年的东西卖不出去了吗？还是国家提高了税收？没道理啊，要提早提了……不会是明天还下雨吧？”

　　卡莲故意做出了一幅吃惊的样子，可是迈克还是一句话没说。她不满地撇了撇嘴：“拜托，你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哑巴了？”

　　迈克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次传消息的是一个军人。卡莲……我不想离开你们，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生，我都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自己要怎么挺过来……”迈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不让我去的。”迈克突然又抬起了头，吓到了正准备安慰他的卡莲。

　　“那没什么。”卡莲站起身摸了摸迈克乱糟糟的头发：“你都知道我根本不会拦你，你又在犹豫什么呢？我们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迈克看见了卡莲的笑容，僵硬的扭过头。

　　“真的没关系，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和我们的孩子。当你凯旋时，你一定会看见我们都是健健康康的样子。”卡莲将迈克的头扭向自己：“所以，亲爱的，你完全不必担心什么。村子里还有很多人呢，我们可以互帮互助，村长也一直对我们都很好。告诉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那是迈克不曾见过的坚定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迈克还是回答了：“虽然那个军人说我们只是去帮忙，但我还是……我怕我回不来。”

　　“是吗？”卡莲放开了迈克的头，转过身，似乎想走，却又转了过来：“我等你。”

　　“吃饭吧。”

　　午饭后，两人静静地坐着。

　　雨越来越小，很快又停了。乌云散去，太阳也不在犹豫，露出了全部的面孔，向大地耀武扬威。雨水的蒸发让空气变得湿润，四周充斥着一股泥土的气息。人们仿佛畏惧太阳的光芒，没有一个人出门。

　　费姆村依旧是那个坐落于奥斯曼帝国西部边缘的村庄，但人们不再是过去的那些人了。就像蒸发的水一样，水还是水，但其存在形式在无形之中发生了改变，静悄悄地，无声无息地变了。所有人都知道，从那个叫阿瓦勒的军人到费姆村的那一刻起，没人能够回头了。

　　战争一开始，从他们被牵涉进去的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有退路了。
　　战争，这场前所未见，波及整个大陆，持续时间长达几十年的被称作圣战的战争已经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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