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为聘

　　目送完北衫之后，暮雨跟随着几个仙童来到了父神台内的殿室休息，他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北衫人小鬼大，说话一套一套的，明明才十六岁，却比活了上千岁的他还要老成，时代变了，终究还是自己老了。

　　就在暮雨神游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了他的身边，暮雨以为仙童，便随口问道：“你师父老人家怎么突然想收徒弟了，北衫的资质确实不错，所以绿灵石才选择他为寄主”。

　　那人道：“神父收徒，徒弟的资质必然是为上品，方可继承神父的衣钵。他是看上了北衫的资质，北衫属于天成的，在鬼市混了那么久却依旧天性善良淳朴”。

　　听到那人的声音，暮雨一愣，睁开眼睛一看，要命，萧瑾居然就那样一直看着自己的脸，羞耻感再一次的涌入。他感觉萧瑾真的很危险，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气氛就变得特别怪。

　　果不其然，萧瑾低下头一把将暮雨的手压住，暮雨心惊，不好，要赶紧阻止他，这里是父神台不是武神殿，被人看到了不好，尤其是那个老者。但可悲的是，暮雨压根不是萧瑾的对手。

　　萧瑾挑眉道：“怎么，跟着你的宝贝北衫久了，连我跟橙子你也不想了”。

　　暮雨别过脸道：“这不是一码事，我没有不想，就只是单纯的...”。

　　萧瑾道：“单纯的不想见我？”。

　　对，您说的真对，就是不想见你。暮雨轻咳道：“哪有，哪有”。

　　突然萧瑾顺着暮雨的背往下摸去，暮雨绷着的神经在他亲吻自己的一瞬间终于断开了，脑子一片空白。

　　暮雨连忙喊道：“不要，阿瑾，哈...”。

　　萧瑾真的很清楚他身上所有的敏感点，依旧没有管他的哀叫，一只手直接伸进了暮雨的里衣。

　　暮雨身子一震，大脑瞬间清醒，用尽力气将萧瑾一把推开，像个傀儡一样一把跳离萧瑾站的地方，将自己的衣服拉住。瞪着巨大的眼睛看着萧瑾道：“你别乱来，这里不是可以做这个的地方”。

　　萧瑾舔了舔嘴唇，一脸意犹未尽的感觉，他朝暮雨走过去，暮雨紧张的往后一退。

　　“神君”门口传来仙童的声音，他朝萧瑾一拜道：“神君，神父说您可以先回神武殿休息一会，神子估计一时半会回不去”。

　　谢天谢地，这一定是神父为了帮自己就让仙童来委婉请人了，暮雨松了一口气，萧瑾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仙童见萧瑾离开了，朝暮雨一拜道：“将军，神父请您过去，说是北衫公子就要出来了”。

　　暮雨正一心背着仙童将衣服整理好，听到仙童说北衫要出来了，一脸懵逼道：“这么快，半个时辰还没过去不是”。

　　“这...”仙童露出难为的表情道：“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暮雨立马越过仙童走了出去，他迅速的来到了老者的身边，眼睛盯着那面虚无的镜子，镜子里的北衫紧紧拉住一个人的衣袖。

　　他伸出手将灵息运输到手掌之上，就在暮雨还没看出北衫想做什么的时候，血腥的一幕让暮雨忍不住干呕起来。

　　只见北衫的手似乎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把捅进了幻境中自己的心脏。暮雨捂着嘴往后一退，只见那镜子的视觉转向了站在北衫面前的那个男人的脸上。

　　那个男人竟然是暮雨，幻境中的暮雨微笑的看着北衫，北衫伸出手将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递给了暮雨。

　　“呕”暮雨终于忍不住了，他背过身，捂住了眼睛。

　　老者眯着眼睛道：“如何”。

　　暮雨摇摇头道：“您又如何要喊我过来看这个”。

　　老者捋了捋胡须道：“只是想告诉将军，北衫的能力很强，但是他只听你的，他就是你的武器”。

　　暮雨摇摇头道：“他不会成为我的武器，他是我的伙伴，仅此而已”。

　　暮雨从来都没有把北衫当成自己的兵器，也没有起过这个念头，他在鬼界救下北衫的时候，只是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孩子今后一定有可发挥的余地。

　　‘啪嗒...啪嗒’镜子裂开，随后破碎了。

　　门缓缓打开，北衫十分淡定的走了出来。他朝四周瞥了一眼，最后眼神定格在了暮雨的身上，随后眼泪居然直接冲破了眼眶，直接朝暮雨走来，一把将他抱住。

　　暮雨一愣，原本想要将他推开，可想到那镜中的画面还是忍住了，他拍了拍北衫的背道：“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我在，我在”。

　　“我在那里看不见你，我就害怕”北衫梗咽道：“所以我就，我就把拦着我找你的人都杀了，然后我就见到了公子您”。

　　暮雨心疼的摸了摸北衫的头，他记得自己成年礼的时候，老者也曾经告诉过自己，如果撑不了就杀光所有人，就能直接出来。

　　他没敢做，只能跟着幻境一路下来，到最后连现实与虚幻都分不清楚。突然他发现，北衫似乎长高了那么几分。

　　老者依旧捋捋胡须笑道：“将军可以带小将军回去了”。

　　暮雨牵着北衫的手朝老者一拜，随后迅速的离开了。柳儿在父神台下站了好久，见到暮雨出来，连忙跑过去扶着北衫道：“小公子，你没事儿吧”。

　　北衫摇摇头道：“嗯”。

　　柳儿的松了一口气道：“真是太好了，吓死我，我以为小公子会跟公子一样，柳儿在脑海里想了无数次场景都瑟瑟发抖”。

　　暮雨噗嗤一声笑了出声道：“柳儿啊柳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对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就麻烦你带北衫回去休息了”。

　　北衫蹙眉道：“你要去哪”。

　　暮雨抬头望了一眼神武殿道：“有个人需要我”。

　　北衫也不再过问，只是乖乖点点头跟着柳儿离开了。

　　暮雨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矛盾体，当萧瑾就站在眼前的时候他很抗拒，可他一旦离开，自己却像个丢了魂的人，时刻想着。

　　当萧瑾说起橙子也要去成年礼的时候，自己不是没有想过等着橙子回来，以至于自己忽略了萧瑾的心情，说到底橙子也是自己与萧瑾的孩子，可自己却从未有过照看。

　　想着想着，暮雨便走到了神武殿，他深呼吸的推开了殿门，然后悄悄的将门给关上。殿里比以往要更冷，就像是进了冰窖。想到冰窖，暮雨似乎记起来天辰学院萧苑桃树林下的冰窖。

　　他朝内室走去，萧瑾安静的躺在一座冰床上面，他的眉头紧蹙，似乎梦到了什么。暮雨担忧的走了过去，一把握住了萧瑾的手，冷气直接传输到他的体内，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萧瑾体内的寒气硬是将暮雨输送的灵气一把排斥再外。暮雨一愣，什么时候开始，萧瑾的身体开始对自己排斥了？

　　天医呢，天医？暮雨脑子里想着天医似乎知道什么。想到这里，暮雨站起身推开门直奔天医殿跑去。

　　天医们均紧闭着嘴，看着暮雨皱眉不敢吭一声，暮雨不耐烦道：“他到底怎么样了，没人敢说？”。

　　天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摇摇头。

　　暮雨：“都不知道，都不知情是么”。

　　“你这么问，我们也说不出什么”突然一个人站了出来，朝暮雨一拜道：“君怡，你要是真的关心神君，就不应该来天医殿，而是在神君身边守着”。

　　暮雨道：“若我守着真的有用，我能来找你们？”。

　　“心病，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暮雨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推开天医殿离开。

　　“君成啊，你不该这么告诉他的”一个老天医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对着那个人喊，道：“君...暮将军自己也是够累的了，他千年前飞升的时候是何等的风采，到现在已经变得麻木了，千万别逼他了”。

　　“您说的对”君成道“但也不对，有些话说的早，也舒服的早，您老不是经常跟告诫我，医者，就是不能说谎的么，即便他的身份高贵”。

　　“唉”老天医摇摇头道“也罢，这天医殿也就交到你的手里，我也就放心了”。

　　暮雨再次回到神武殿的时候，萧瑾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原来的床榻上，暮雨呆呆的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他想握住萧瑾的手，萧瑾抽开了。

　　萧瑾倚靠在床边懒懒的看着暮雨道：“怎么来了，你家那位结束了？”

　　暮雨点点头道：“比我们成年礼之时，轻松了许多”。

　　萧瑾道：“他把人连同他自己都杀了”。

　　暮雨还是点点头。

　　萧瑾笑道：“真有出息，我看了他的梦”。

　　暮雨一怔，问道：“你看见了”。

　　萧瑾闭上眼睛，沙哑道：“那个孩子，他的世界一片黑。后来他遇到了你，他朝你跑来，可是好多人拦着他，他的手化为了利器，疯狂屠杀梦境中的人，直到见到了你”。

　　萧瑾又道：“他想碰你，但他的手上早已沾染血迹。你对他说，如果你想陪在我的身边，就把心给我吧，然后他把自己的心挖了，递给了你”。

　　暮雨蹙眉，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索性低下头将萧瑾吻住，他不知道萧瑾为什么要说这些，可事实上他感觉得到的，萧瑾他生气了，只是他不愿意说。

　　萧瑾的手缓缓揽住了暮雨的腰，两人吻的火热。

　　暮雨分开萧瑾的唇，喘了一口气道：“他不是没有感情的兵器，他在我心里没有你重要”。

　　萧瑾‘嗯’了一声，他将头垂在暮雨的胸前，道：“我撑不了多久了，你快离开我，去哪都行，我怕我失控，伤了你”。

　　暮雨一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不愿意告诉我”。

　　萧瑾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愿说，是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将橙子封印在了父神台中，一旦我入魔，橙子是唯一一个能亲手杀了我的人”。

　　暮雨瞳孔猛的一缩，他往后一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不与我说？难道在阿瑾的心中，我暮雨什么都不是？”。

　　“你说什么都对”萧瑾朝他甩手道：“以后你爱去哪去哪，我不会再拦着你了”。

　　“我不”暮雨憋住眼泪道：“凭什么，凭什么”。

　　萧瑾站起身朝桌子走去，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道：“你忘了，你在天辰对我说的话”。

　　暮雨大喊：“我没忘”。

　　萧瑾捏紧杯缘道：“你说了什么”。

　　暮雨颤抖道：“今后不会再跟着你了，我知道我确实是个烦人精，闹腾的犹如小孩一般的心性并不适合我，所以我现在也完成任务，把你找回来，至于回不回神界，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萧瑾放下了杯子道：“我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明白了吗”。

　　暮雨鼻子一酸，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落下，他抓紧衣袖，往上看了一眼，将还有几滴未来得及落下的眼泪逼回眼眶。这句话是他之前赌气说的，根本都没经过脑子的话，为什么他能够当真。

　　暮雨站了起来，朝萧瑾走去，一把拉过萧瑾的手道：“你是认真的”。

　　萧瑾看着暮雨道：“认真的，一直都是认真的，从来都没有开玩笑”。

　　暮雨点点头，松开了手，他失了魂一般摇摇晃晃的推开了神武殿，嘴里喃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原来自己曾经幻想过，如果阿瑾回来了，如果他回来了，那么是不是跟千年前一样。

　　可是他错了，阿瑾一直在为白诚然做事情，照顾自己也是白诚然的意思，那么他们凭什么称为狗屁的神武双成，压根不是，一直都不是。

　　阿瑾是天生的灵根强，而自己只是一个白家修炼的傀儡，自以为是的以为灵力强到可以任性的跟着他一起任务。

　　可是...自己真的一点能力都不及于他。每次出错，白诚然都一味的袒护着自己，就是因为自己是白家荣誉的傀儡，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暮雨来到桃树林，手中紧握着子规剑，疯了一般的将桃树统统拦腰砍开，怒吼道：“凭什么，凭什么！”

　　直至手掌心缓缓留下了血液，他松开了手，子规剑落在了他的身边，插进了地里，哽咽道：“...凭什么”。

　　当所有的事情都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还是那么的清晰。每个人的一颦一笑，以及当初那任性的暮雨。暮雨就感觉到要炸开，他的头又开始疼了，那些笑声瞬间戛然而止。

　　“你没有错”

　　一个声音飘进了暮雨的耳里。暮雨看着四周的桃树缓缓长了回来，一个男人落在了他的面前，将子规剑拾了起来道：“瑾儿他丢了魂，这件事你也知道，魂魄不完整的人，不会爱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暮雨坐在地上看着那用面具遮盖住脸的男人道：“我应该怎么做”。

　　男人将子规剑插回暮雨的剑鞘道：“去九天芳，找到毒灼大师，他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将瑾儿的魂魄找回来”。

　　暮雨：“阿瑾的魂在辰月国太子的身上，倘若我将魂召回来，那他岂不是会...”。

　　男人：“灰飞烟灭，从此消失在三界轮回之中”。

　　暮雨：“不可，子惜会恨我的”。

　　男人笑道：“那么，给你三个选择，第一去招魂，好处在于，辰月国太子一死，对白子惜不再纠缠，白子惜飞升之后，大有作为，我相信白诚然会选。

　　第二不招魂，不招，瑾儿会逐渐忘记你，到最后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第三自贬为人，从此与神界互不相干，与世无争”。

　　暮雨闭上了眼睛，好像怎么选都不是他愿意做的，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若是白诚然还在的话，真的会像那男人说的一样吗。

　　不，他不该有这种想法，白诚然怎么会给他三个选择，他大概早早就给暮雨准备了一条，有且只有一条的选择。

　　男人：“我相信你应该决定好了，去做吧”。

　　男人说完，离开了。暮雨颤巍巍的走了起来，他将剑鞘挂在腰间，迈开腿朝文神阁走去，这次他没有犹豫。

　　为了萧瑾，他可以做任何事，这次不用白诚然替他选择，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也是最后一次为白家做事了。

　　不远处的阴山地下冰窖发出强烈的震荡声，陆思源用尽全身的灵力都无法抑制住冰棺的摇晃，终于冰棺炸开。

　　里面的少年瞬间睁开了眼睛，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冷冷的朝四周扫去，他安稳的落在了地上。

　　火红色金丝牡丹绣边的喜袍格外刺眼，他甩了甩宽大的袖口，迈着小步走到了冰窖的门口，陆思源被冰棺炸裂的灵息震慑到，他被甩到百米之外。

　　少年看到了陆思源，缓缓朝陆思源走来，伸出手将陆思源扶起，轻声喊道：“师父”。

　　陆思源抿嘴道：“你还是放不下，还是接受了白诚然给你的灵力”。

　　白子惜笑道：“嗯...师父，你也不能这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概有一千年了吧，是吧”。

　　陆思源叹了口气道：“是啊，一千年了，你要尽可能的熟悉他的灵力，差不多你就可以达到飞升了”。

　　白子惜摇摇头道：“事情没有结束之前，我是不会飞升的，师父你也知道。我的事情之后，世间再无白家，我终究还是毁了白家”。

　　陆思源蹙眉道“你没有，你还有亲人在这个世间，暮雨”。

　　白子惜笑道：“我不介意把我这表哥，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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