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请出门右转

　　江黎安一觉醒来，一只龙猫蹲在定时清扫房间的扫地机器人上，坐观光车一样在房间各个角落里溜达。

　　大清早锻炼她心脏承受能力。

　　“那个……白衍竹小朋友，不如我们先友好地交流一下？”江黎安笑得可谓谄媚了。

　　白衍竹正玩得起劲儿，听见有人叫他小朋友也没炸毛，抽空理理她，“叫大爷。”

　　“……”

　　扫地机器人开启了湿拖模式，撞到地毯自动转弯，大爷留给她一个背影，突突突往对面房间开过去。

　　江黎安忍了忍，摸过遥控器将机器拐回来，按下暂停。

　　“咦？”玩具车突然停了，白衍竹站起来跳了两下，机器没反应，暴躁龙猫一脚飞踢，扫地机器人撞在江黎晚房门上，四分五裂。

　　“？！！！”

　　这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比动物界神话哈士奇更可怕啊！

　　江黎安暗暗心痛人民币，到底不敢惹他，仍好声好气地道：“你看你现在流落人界，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才能帮助你回去呢？”

　　言下之意是，你怎样才能从我眼前消失，条件尽管提吧。

　　她是不敢随随便便将这只小妖扔掉的，万一惹怒了它，下场恐怕不妙。

　　不说还好，一说白衍竹立刻跳起来控诉她，“大爷我流落人界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崽子！全怪你，都跟你说了要原路返回，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害我倒霉，被那个暴躁大妖一巴掌乎到这里，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暴躁？

　　江黎安暗暗腹诽，但面儿上仍摆出歉疚又虚心求教的模样，“所以，沿着我误入妖界的那条路走，就可以往返人.妖两界？那我带你再去走一遍好啦？”

　　“如果可以的话，本大爷还用你说？”白衍竹掐腰，“你之所以会闯入妖界，是因为有人撕裂了结界，扰乱了时空秩序，而你刚好从时空缝隙中经过，我感知过现在缝隙已经消失了，我也回不去了，明白了吗？”

　　江黎安缓慢了点了点头。

　　她想起那完全相同的世界架构，同样的公交车行驶在同样的环线上，同样的小区用同一把钥匙可以打开的锁。

　　“那是不是意味着，打伤你的那个妖在平行空间里同样拥有这处房产？或许此时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江黎安细思极恐。

　　白衍竹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人类世界拥挤，妖无处栖身，所以渐渐开辟出了平行空间，划清结界，彼此互不侵犯。”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有人可以撕裂结界么？还有……”江黎安眼神四下扫了扫，不自觉放低声线，“那个妖，不是轻而易举把我们扇回人界了？”

　　白衍竹沉吟了片刻，“撕裂结界的可能是鬼。”

　　“鬼？！”江黎安拔高嗓音，惊恐脸。

　　“那天在车上我感觉到你身上有很强烈的鬼气！能在人.妖两界任意穿梭的鬼，一定大有来头！”

　　至于那大妖，白衍竹揉了揉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被震伤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呢，他吸了吸鼻子，忿然道：“那妖太粗鲁了，一看就是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妖！”

　　江黎安：“……你们妖还念书？”

　　“当然了！”白衍竹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傲娇道，“我们妖界注重教育，法度严明，与时俱进，不像鬼界！我听说鬼王是个迂腐老古董，还有一群白痴中二的手下，管理制度乱糟糟，跟我们妖界根本没法比！”

　　“……”你在背后吐槽人家真的好吗？

　　这么大动静，饶是江黎晚睡成死人也被吵醒了，扒拉两把头发从卧室里出来。

　　看见白衍竹立刻两眼放光，嗷一嗓子：“啊，小可爱你醒啦！”

　　冷不丁被一把抱起的白衍竹奋力蹬腿挣扎，“放肆！竟敢对本大爷如此无礼！快放我下来！”

　　江黎晚似浑然不觉一般，捏了捏它的耳朵，又戳了戳它粉粉的鼻尖，越看越爱不释手。

　　还不忘地跟江黎安分享手感，“好柔滑细密的皮毛哦，你知不知道龙猫的每个毛囊里可以生长出五六十根绒毛，简直让本秃头少女羡慕死了！”

　　江黎安看得胆战心惊，生怕这小妖一怒之下伤了江黎晚，忙道：“你快松手吧！”

　　“不要这么小气嘛，给我再摸两下。”

　　言罢，罪恶的手摸了一把龙猫浑圆的屁股，还顺便捏了两下。

　　上一秒还在大放厥词的白衍竹瞬间僵硬，一动不动如挺尸一般。

　　空气凝滞了片刻，反应迟钝的白衍竹倏然嗷一声惨叫，如被恶霸非礼的良家少女，“啊啊啊啊！你这个疯女人，竟然敢摸我的屁股，玷.污老子清白，我不活了啊啊啊！”

　　江黎安：“……”把聒噪的白衍竹抱过来。

　　龙猫倏然唧唧叫个不停，江黎晚狐疑道：“他怎么了？”

　　停留在“失.身”痛苦中的白衍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现在受伤未愈，没有法力，她听不到我说话！只有你能听到，快给我翻译，让她给老子爬开！”

　　没有法力，那就……没什么威胁了咯？

　　江黎安眨了眨眼，“所以，你法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我怎么知道！”白衍竹气急败坏地嗷嗷叫，一只前爪愤然指着江黎晚，“你帮我打她！打到她跪地求饶！”

　　得知白衍竹现在跟一只普通龙猫没多大区别，江黎安笑眯眯地道，“我今天很忙的，等下要去寺庙烧香，下午还要上班，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江黎安昨天电话跟部门经理请假，但正赶上客服部最忙的时候，所以只请下来半天假，下午就得回公司。

　　白衍竹漆黑明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你要去庙里供奉香火？那你不如供奉我啦，这样有助于我修炼。你去庙里无非求神明庇佑，我也能保护你呀！”

　　“你保护我？”江黎安思忖了一下，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可是人家轻轻一挥手你就受伤了，太弱了吧……”

　　“你说什么？！”白衍竹闻言瞪大眼睛，粉色的小鼻尖翕动，露出受伤又愤怒的神情，龇牙咧嘴咆哮道，“道歉！快给我道歉！”

　　江黎安睡衣袖口被它两下咬烂，“好吧我错了，你松嘴。”

　　“哼！”白衍竹两只前爪一抱，“老子现在很生气，不想理你了！”

　　*

　　江陵是佛教传入最早的地区之一，最鼎盛时期曾拥有近千家寺庙，圣庾寺掩映在南麓山之间，这座始建于北魏时期的名寺，十年前才重建。

　　约莫九点到，参禅的弟子正在做早读，大悲咒声声入耳。

　　江黎安这才想起来，她从小就有一个怪毛病，听到佛乐就痛哭流涕，根本控制不住眼泪。有人说，这叫有佛缘。

　　泪流满面地被拉到药师殿礼佛。

　　本意是拜佛消灾，然而在求签的时候，连摇了三次，一筒签竹几乎都掉了出来，正要装回去再试，解签的禅师拦住了她，让她不要再碰签筒了。

　　江黎安略有些尴尬，她姿势没错呀。

　　倒是江黎晚求了一签。

　　“佛地人多心甚闲，日看飞禽自往还，有求莫如无求好，进步那有退步高。”

　　禅师道是顺其自然，诸事莫强求的意思，江黎安不由问：“你心里求的是什么啊？”

　　江黎晚神色恹恹，“升职发财啊。”

　　“……你才刚毕业，还没去公司报道就想升职。”江黎安服了她了，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头，“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啊。”

　　两人熟络了，江黎晚也回怼道：“我肯定没有表姐你踏实肯干，稳坐客服岗不动如山，工作三年涨工资全靠工龄。”

　　“我后悔昨晚吃饭跟你聊这些了。”被嘲笑的江黎安摊手，“没办法，谁让我是佛系小仙女。”

　　偏殿快要走到尽头，江黎安有点不甘心，还想再求一次签。

　　“你三摇不成是天意，所求之事不可测算。”江黎晚拉住她，见她还未打消念头，蹙眉道，“再摇就是不敬神明了，别去！”

　　江黎安抿了抿唇，侧眸看了一眼最近的偏殿，眸色一亮，“我不求签，我再拜一位菩萨总不犯忌讳了吧？”

　　这倒是可行的，江黎晚便随她一同入内参拜。

　　然而，江黎安静心虔诚地一跪，还未来得及双手合十祈福，抬眸竟然发现菩萨金身是背朝她的！

　　“晚晚……”

　　江黎安不可置信地双目圆睁，浑身毛骨悚然，指着那披发戴天冠的金身，结结巴巴道：“菩萨……菩萨转过去了！”

　　正闭目祈愿的江黎晚闻言猛然睁大眼睛，却见菩萨仍慈眉善目地一手捧莲，一手持剑。

　　她嘴唇抖了抖，颤声道：“没……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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