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韵东方

　　东方念完全没料到沈韵宁向自己提出的要求竟是一纸休书。

　　“为什么……”他失神地问。

　　“额，为什么？”沈韵宁以为他在问为什么要写休书，于是回答：“当然是因为如果我自己跑了，会给你，给神月教脸上抹黑吧？但是你休了我就不一样啦，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了。这样我们双方都没有负担，你好我也好咯。”

　　“我是问你为什么想要走！”东方念上前一步，双手抓住沈韵宁的肩。“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吗？”

　　“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誓言。”沈韵宁好心提醒他。“我都打算放手了，你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呢？”

　　之前是，但现在东方念不敢斩钉截铁地说完全是因为誓言了。他搞不清心里这种酸楚的滋味代表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一听到沈韵宁说要离开，这心肝脾肺肾全都感到别扭起来。

　　“不行，你不能走！江湖太危险，更别提还有很多人想杀你。我答应过要好好保护你，你不能走。”东方念终于找到一个理由。

　　说了这么多话这人还是油盐不进，沈韵宁嘴都说干了，她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况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东方念还是不愿意放人，这让她更怀疑对方的用心。

　　“你当真不放我走？”

　　“不可能。”

　　“说什么都不放我走？”

　　“你死了这条心。”东方念毫不退让。

　　“因为你说过要好好保护沈韵宁？”

　　“我发过誓的。”

　　“那我告诉你，你失败了。”

　　东方念眼皮一跳，问：“你什么意思？”

　　沈韵宁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的沈姑娘呢？”沈韵宁神秘一笑。“教主，你听过夺舍吗？”

　　“夺舍？你说……夺舍？”东方念满脸荒谬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那么扯的理由她都能编的出来。

　　“沐影有没有告诉你，自从我落水以来突然性情大变？从前的沈姑娘不挑食的，可我现在不吃的东西可以写满一张纸。沈姑娘从不贪睡，我不睡到中午就会发脾气。最重要的是，沈姑娘真性情没心机，而我，我的心都是黑的。沈风眠的女儿已经死了，就死在你的红颜知己手里。换言之，可以说是你害死了她。你没能救下沈姑娘的母亲，最终也没能保护好沈姑娘。东方念，你那誓言，守得可真‘好’。”

　　东方念的心口就像是被插了一刀。沈韵宁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宛若一把利刃。东方念心痛地说：“是我没能救下沈伯母。原来你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宁儿，我不知道你竟恨我到如此地步……”

　　“我不是！你的宁儿才不会说这种话来气你，你这个蠢货！”沈韵宁耐心尽失，快给他跪了。

　　“我不信。”夺舍这种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东方念无法接受这种解释。他好声好气地说：“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只是生我的气。气我冷落你，气我没能救下你的母亲。”

　　沈韵宁看着处于崩溃边缘的东方念，没来由的感到一丝不忍。她破天荒开始反省自己刚刚的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毕竟东方念真的很看重对自己师傅的誓言。如今突然告诉他，他要保护的人全都已经死了。一个是他没来得及救，另一个四舍五入等于是被他害死的。普通人恐怕都受不了这种打击吧？

　　沈韵宁一声叹息，放软语气说：“东方念，你的宁儿从来没恨过你，她对你只有感激。她消失前还在遗憾不能与你走到最后。我不是你的宁儿。沈姑娘那么爱你，你不能把我和她混为一谈。这样会辜负她对你的一片真心，也是对她的不尊重。”

　　“…………”

　　“我知道你一时间无法接受。我可以等。等你想通了，再来给我答复。”

　　东方念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沈韵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湿了一片。东方念刚刚没发怒直接杀了自己真是谢天谢地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韵宁本来的计划是先让东方念对她产生强烈的负罪感，如此一来东方念必对她言听计从。然后沈韵宁再提出索要休书的要求。这样一来东方念八成会同意的。毕竟当初东方念也不是心甘情愿娶沈姑娘的。沈韵宁以为他会很干脆地同意休妻。只是她没想到东方念对誓言的执念居然那么深。所以她只得临时改变了计划——和盘托出她的身份。

　　但是结果好像是……东方念被吓跑了？沈韵宁捂脸。现在只希望教主大人反应过来之后别一掌拍死她才好。

　　东方念的确被那一番夺舍的言论给震惊到了，但到底是一教之主，还没真的崩溃。他梦游一般地回到秋月轩，跌坐在椅子里。一坐就坐到了傍晚。

　　期间东方念先回顾了落水前沈韵宁的言谈举止和所作所为，分析了一下她的行为模式。然后又和现在这个沈韵宁进行了详细的对比。得出的结论是——这件事似乎，也许，可能是真的。

　　实际上，东方念和沈韵宁并不是最近才认识的。十八年前东方念被叶默吟带回来的时候，沈风眠夫妇刚刚生下沈韵宁。叶默吟与沈风眠是结拜兄弟，所以小时候东方念经常和沈韵宁在一起玩。直到五年前沈风眠被杀，沈母带着沈韵宁逃走他们才断了联系。零零总总加起来十三年多的相处，对于沈韵宁的性格东方念不敢说完全了解，但起码了解六七成。沈韵宁从小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难免大小姐脾气严重了一点。但她是真的没有半点心机，想什么就说什么，头脑非常简单。像这次这种局，你再借她一个脑子她都不可能想得出来。

　　但是即便如此，东方念还是没办法接受真正的沈韵宁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他的心充满了自责与悔恨。如果自己对她能够再耐心一些，如果早些将苏婉儿送走，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东方念感到迷茫。他该拿芙蓉园那位怎么办呢？

　　五日后，东方念再次出现在沈韵宁面前。

　　“我已将苏婉儿，檀香和芸儿都送走了。”东方念说。

　　“哦？教主怎么没杀了她们？”

　　东方念沉声问：“你想让她们死？”

　　“死不死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我听过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过教主武功高强，傲视群雄，区区三个女流之辈的确不用放在心上。”沈韵宁岔开话题。“教主今天来可是想通了？”

　　“我想过了，我不能放你走。”东方念回答她。

　　“哈？为什……”

　　“你说你不是她，我姑且信你。但你的身体却还是她的。我不能让你带着她的身体出去犯险。你必须留在这里，除非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东方念强硬地说。

　　上次还低声下气呢今天就这副凶巴巴的样子！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沈韵宁气呼呼地说：“好好好，我给你选择你不领情。你不写休书难道我不会跑吗？等我出去了我就去找十个男人……不，二十个！你就等着我给你戴绿帽子吧！”

　　闻言东方念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他危险地眯起眼，一把抓住沈韵宁的手腕，冷哼一声说：“你有本事就给我跑跑看。你能跑，我就能把你抓回来。等到那个时候，我会把你关起来，手脚都拷上链子。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一步都别想离开这个房间。最后你会求我放了你，可你猜我会不会答应呢？”

　　这人是魔鬼吗？沈韵宁涨红了小脸，甩开东方念的手。“你再这样我就自杀了。让你的宁儿彻底消失！”

　　哪知东方念根本不为所动，说道：“你大可以试试。”

　　“你……混蛋……”沈韵宁表示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真不想试……可恶，这个男人绝对是抓住了她这个弱点才进行威胁的。

　　“我说到做到，希望你好自为之。”东方念扔下这句话，转身就想走，却被沈韵宁叫住。

　　“等等！你站住。”

　　“还有何事？”

　　“你明明已经知道我不是她了，还这样拘着我。你让我以后用什么身份在这里生活？让我如何面对你？”沈韵宁质问他。

　　东方念扯了扯嘴角说：“果然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我既然留你在此，就不会将你的身份告诉别人。你以前是神月教的主母，以后当然也是神月教的主母。”

　　“蛮不讲理。我又不是你的宁儿，她爱你我可不爱。你好意思让我永远和你绑在一起么？”

　　“你既占了她的身子，便要完成她没有完成的事情。不过你放心，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的。”

　　“呵呵，那我真是谢谢您老人家了。你不碰我还不准我碰别人了吗？我顶着神月教教主夫人的头衔，以后万一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偷情吗？”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她将‘不爱’说出口，还说要找别的男人，东方念胸中那股闷气越来越重。照理说这个女人不是沈韵宁，自己根本不需要对她客气。所以他刚刚才放狠话，说要把她关起来云云。但其实东方念心里清楚，自己就是不愿放她离开，不愿去想她与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相濡以沫的样子。

　　“哼，你以为我会给你认识其他男人的机会？”东方念冷笑。

　　“我明天就去找阿影！”沈韵宁赌气地说。

　　“沈韵宁，你说话之前最好想清楚。因为你的一句话，别人可能就得搭上性命。”

　　沈韵宁气得跳脚。“哇你这混蛋，竟然连阿影都想杀！”

　　“他敢勾引教主夫人我就敢杀。”

　　沈韵宁：“你胡搅蛮缠！”

　　东方念：“你岂有此理！”

　　结果两人谁都没发觉，吵架的内容已经朝越来越幼稚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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