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冤状

　　尸体后来是被常安和叶昭炀抬回阴律司的，两人把尸体紧紧裹在被褥里，也不敢扛在肩上，大概是真得都嫌弃吧，做贼似得跑得极快。

　　晚上的阴律司要比白天更阴森，加上大晚上又初冬时节冷得某人直打哆嗦。

　　某人不是指鬼娘，而是常安。

　　他来阴律司倒是有几次可来来去去的都是白天而且说两句就走，没这么长时间呆过，现在站在这地方可真得跟站在阎罗殿差不多。

　　虽然他也不知道阎罗殿到底是个什么样。

　　阴律司前堂两具尸体就这么摆着，一具被吸得干干净净好像是鬼童所做，一具皮囊破了个大洞疑似产鬼所为。

　　夜已经深了，叶昭炀觉着案子就该抓紧时间查，所以未等鬼娘阻拦就去找楠竹了，说实在的，鬼娘觉得这么晚了就不该去打扰。

　　她把阴律司的灯都给点了，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给这屋子生暖，要是这阴律司再小一点，说不准就能暖和一点。

　　“常安，太冷就回去吧。”

　　常安比她小，比叶昭炀也小，和平舆年纪差不多，她把这三个都当做弟弟看，这会儿在阴律司应当也没什么危险，就不想拖累他。

　　年轻人骨子里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执拗和忠诚感，他摇摇头目光坚定，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鬼娘没再劝，转头看向紫云的那具尸体又着眼看了看那具干尸，她没料到，这十二时辰未到就有两个案子出现，不同的恶鬼同样的人神共愤。

　　“王妃，属下能问个问题吗？”

　　常安盯着那两具尸体也已经好久，比起在胭脂铺时的作呕，他现在要平静得多。

　　鬼娘嗯了一声，随他问。

　　“您以前也常帮忙破这种稀奇古怪的案子吗？”常安道。

　　鬼娘将注意力从尸体转移到常安的身上，“为什么这么问？”

　　常安上下唇一颌本要说的话又给咽回去，“只是问问而已。”

　　鬼娘眼睛又不瞎，但也没逼他，又等了会儿叶昭炀终于拖着半睡半醒衣衫不整的楠竹进了阴律司。

　　楠竹是个体面人，进屋的时候还在扣衣服，对叶昭炀的所作所为那是相当来气，张口就是文绉绉的教训，“叶少卿，你何时才能学会礼这一字，上次是不等我说话便把我扔在马上，这次不等我说话就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

　　鬼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就是急！”叶昭炀跺脚，一个常安够他受得了，现在又来一个楠竹。

　　“楠竹先生，他该不会又是翻墙进你清竺药堂吧。”

　　果不其然，常安能抓住机会怼就绝对不会放过。

　　楠竹点头称是，结果常安暗戳戳地来了一句：果然是贼。

　　叶昭炀抡起拳头就要揍人，鬼娘一声喝止算是把刚开场的闹剧给劝下来了。

　　楠竹提着自己的药箱走到紫云的尸体附近，由着常安和叶昭炀左右各提着灯笼，仔仔细细地检查者尸体。

　　好半会儿，楠竹才开口问道，“你们在哪里发现尸体的，为什么不找我去案发现场呢？之前是人皮没什么两样，现在是尸体，那案发的现场肯定有些东西是能有用的，你们是不是没有查案的经验啊！”

　　他恨恨地丢下刀子脱下套在手上的套子。

　　鬼娘的五官一皱，问道：“可楠竹大夫，这就是鬼作案，不会有什么人为线索的。”

　　“人也好，鬼也好，作案都是有迹可寻的，就比如这个孕妇，她的胎儿不见了，那我们是不是在现场瞧瞧有没有血手印，有没有胎儿自行活动的痕迹……”

　　话说得太多了，楠竹见到鬼娘恍然又打量的目光一下就停住了。

　　但他并不想解释太多，只转头就把锅甩在顾大人的身上：“那我要是这些都不懂，顾青岩也不可能找我做阴律司的仵作对不？”

　　“对。”叶昭炀也听出不对劲，但还是极力要稳住楠竹，“现在怎么说，要去胭脂铺吗？”

　　楠竹摆摆手，“不必，看肚皮破口的程度以及整齐度，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东西从里头把肚子顶破的。”

　　楠竹的这个结论差点没把常安吓得跪地，他虽然知道阴律司与众不同，也帮着做过不少事，不过并未真正接触过这种，更没听他们这么叙述过案子。

　　鬼娘倒是对楠竹更加来了兴趣，本就在怀疑他，今天他话又多暴露得淋漓尽致，当然不会放过逼问他的机会，“楠竹先生这么懂，之前为什么我们一提鬼你就逃呢？”

　　“安良，你可真会说笑。”

　　事实上楠竹的确没有一听见鬼就逃，就是每次见鬼才逃，比如狄安良吃饭是吸食的不用手和嘴，比如叶昭炀跟着空气对话……

　　鬼娘哦了一声，继续问：“楠竹先生以前查过这类案子吗？”

　　“当然有过，否则顾青岩也不会找到我。”楠竹轻声轻语，似是没有太在意鬼娘再问什么，可他话又说一半，不否认但也不说他参与过哪些鬼案。

　　鬼娘乌黑的眼珠一转：“第一次去清竺药堂的时候，有人想杀你，你还记得吗？”

　　楠竹怔怔眨眼，回忆了下点头道，“我徒儿嘛，被鬼附身了吧，这些时日他好多了，也没再攻击我。”

　　“我在想，那只要杀你的鬼会不会跟你以前参与过的案子有关呢。”鬼娘倒吸一口冷气假装回忆思索，“我记得，那家伙是有猫爪子的，好像是被人饲养的猫鬼，你有没有查过关于猫的案子？”

　　“猫？”楠竹顶着眼皮在那边冥思苦想好久，摇头否认道，“没有。”

　　鬼娘哦了一声，上挑的眉还没跳回来就见楠竹目光变得又惊又惧，瞅着她的时候就是见鬼那模样。

　　他往后退了几步又往左侧移动两三步这才抓住了叶昭炀的手臂，“她谁啊。”

　　叶昭炀知道鬼娘故意逗楠竹呢，也不管人家楠竹已经吓得整个都缩起来了，慢悠悠道，“王妃狄安良啊，你怎么回事，见鬼了？”

　　“我被袭击的时候，安良躺床上呢，她怎么知道我出事！”楠竹话一落就啪地给自己打脸，哼哼两声，又往叶昭炀那边缩了缩，“我说呢，你干嘛给我喝那臭得要死的蒜汤，你，你……”

　　“什么啊……”站在一边的常安完全不懂了。

　　“啪”地一声，叶昭炀出手极快把楠竹给敲晕了，这家伙显然已经意识到真正醒过来的不是狄安良，不过今天有常安在，还真得不便说清楚，直接弄晕免得他露馅。

　　可常安见着叶昭炀出手伤人，那股子正直感又给跳出来作祟了，“你干什么，随便伤人！”

　　“关你什么事儿，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叶昭炀紧皱着脸冲常安吼道。

　　“这事儿能不管吗？”常安气愤难咽，左手抓紧佩剑。

　　“嘿，我只是让他睡觉知道不？你小子，我吃饭睡觉解手你是不是也要管啊！”叶昭炀把楠竹扔地上，撸起袖子就要干。

　　常安啪地把剑狠狠敲在木板上，板上的尸体也抖了三抖，“要你吃饭睡觉解手还伤人，我照样管！”

　　又来了，鬼娘继续默声，她不劝，听这俩小子斗嘴挺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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